10點，會議如期召開。
長方形長桌上，三位領導已就位。
鄭總第一次蒞臨項目組，笑得慈眉善目。
韓嫣對這位老總不了解，只知道是個記憶力很好的小老頭，剛入職那會兒有一次新員工入職會，鄭總出席，代表公司歡迎這一屆新員工，她和其他幾個人依次介紹。
過後不久，她在電梯裏再次遇到鄭總，後者居然精準叫出她的名字，還問她適不適應公司工作。
今天見到，仔細打量，才發現老頭雖然其貌不揚，但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西裝口袋裏露出一角折疊整齊的方巾，笑起來眼尾皺紋散開，卻掩不住的精光。
必是個厲害的人。
趙牧和李總跟在他兩側，像是哼哈二將，更像是兩個公關代表，一個英俊養眼，一個精致挺括，簡直“光芒四射”。
這兩人，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就比如說穿衣，李總的豪富是顯而易見的，之前韓嫣就聽其他同事提起過，李總袖口時露出的那塊表盤顏色會隨着光線從墨藍變成漆黑的表，是百達翡麗。
西裝都是定制款，黑灰藍紫很多色系，只在上海的一家定制成衣店定做，袖口處都縫有他的名字縮寫。
李總的包更是五花八門，有lv老花的雙肩包、有BV的編制公文包、還有歐洲小衆品牌的斜挎包等等，還喜歡將頭發吹燙得高高蓬起，露出寬闊額頭，搭配上鈦合金眼鏡，妥妥的suger Daddy，非常有魅力的海派男人。
而趙牧，上班和下班似乎是兩種風格。上班時總是清一色的深色西裝，板正的模樣。不是黑色就是深灰，看不出品牌，但版型非常好，實在太冷時，再套一件黑色毛呢大衣。下班時則是沖鋒衣一件，春天是軟殼，冬天是三合一，夏天是深色T恤，秋天是外罩衫，身材好，穿什麼都有型。
有人還看到過他穿飛行服（機車服的一種），聽說帥呆了。
手表是智能手表，公文包是通勤電腦包，似乎怎麼實用怎麼來，怎麼隨性怎麼造。
但往往加上他的身形和臉，又有種說不出的範兒，很有style。他似乎是北方男人，有種鬆弛的魅力。
只有韓嫣知道，他的衣服其實都是大牌，只是沒有logo，材質極好。第一次按摩時，她就發現即使他在家裏隨意的運動服也是品牌貨。
而上次醉酒那次，她更是在他的大衣背後看到了一個縮寫，後來她上網搜才知道是一個專爲歐洲皇室的手工品牌。
所以，韓嫣知道，他就是功夫在詩外的人。
簡稱，悶騷。
就如同他早起四點半就收文件，而李立收文件的時間是8點1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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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目匯報會開始，鍾姐領頭，代表前端部門匯報內容，接着是財務部和風控部補充。
韓嫣沒睡醒，有些走神。手裏攤開的並購案終稿，散發着油墨香，卻不是昨晚她幹到四點的成果，她發現她做的版本被改動了許多，不知是誰的手筆。
總之，無人在意她的感受，也無人解釋。
她聽着幾個核心成員頭頭是道的分析，好生羨慕他們在台上的口才，洋洋灑灑，引經據典，充分展現自己，以及那自信、專業的氣場。
她也想成爲最耀眼的那一個。
然而現實是，一早上得罪了趙牧，鍾姐只把她當吉祥物，Emma把她當槍手，她也許還要坐很久很久的冷板凳，受很久很久的“窩囊氣”。
她低嘆了聲，垂下了頭，意識一消沉，精神就隨之困乏起來，忍不住想打哈欠。
她努力屏住，不讓哈欠發酵，然而卻越發困頓，實在壓不住最後一個哈欠還是張大了嘴，打了出來。
一道犀利目光瞬間射了過來，不偏不倚，朝她這個方向飛來。
仿佛一記飛刀，生生將她的面前的空氣劈開，落到她臉上！
韓嫣慌忙閉上嘴，牙齒不小心磕到舌頭，疼得臉都扭曲了，硬是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低下了頭假裝做筆記，
堪堪避開那尷尬的逼視。
會議室這頭，趙牧的手指突然扣動着桌面“扣扣”，像是無聲的警告。
鍾紅燕趨着趙牧的視線，警覺地掃視過來，韓嫣趕緊低垂下了頭，生怕惹怒尊神。
接下來，韓嫣不敢亂看，面朝顯示屏，規規矩矩聽項目組匯報。
聽着聽着，她才發現，她的表格被放在重要位置，正被匯報人詳細講解。
項目組不少論點以此爲數據源，她的圖表誤打誤撞成了關鍵佐證。
幾乎是她的原版原圖！
韓嫣提着的心突然有些雀躍，她的邏輯被認可的，她的分析沒問題！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不少人在認真聽講，有人在做筆記，還有人頻頻點頭。
看到這一幕，她很自豪！
接下來的財務和法務分析，韓嫣聽得很認真，似乎突然有了前進動力，大腦也清晰起來，記了不少筆記。
半個小時後，匯報終於結束，進入重點環節——點評。
鄭總微微頷首，看不出喜怒，只道：“李總，趙總，你們先說說看法吧。”
李立聞言，笑容漾開，和煦開着玩笑：“這個項目從目前的成果看，勉強合格。我是項目負責人，像是看自家孩子，聰明不足，可愛來湊。”
“能看出工作框架搭得不錯，團隊做了不少工作，但落到紙面上的內容是比較平淡的。”
他蹙了蹙眉：“我看到的是大而全、平鋪直敘的交流，但不是精煉的，言簡意賅的匯報。
他停頓了下，看了眼趙牧：“我剛才看到趙總在匯報稿上記了很多，想必是有不少問題。”
會議室頓時一片寂靜，大家紛紛看向趙牧及他手邊的筆記本，趙牧仍保持着剛才的坐姿，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雙手放在匯報稿上，不辨喜怒。
李立見狀，掛着標志性的笑容打圓場：“看趙總也沒用，該說就要說。”
最後李總結語：“如果今天是給甲方的馮總或者終極大boss——董事長匯報，這樣的材料是不合格的，太過細碎，沒有重點，更別說眼前一亮的東西，還是要改進下。這個我們到時候私下再討論。”
角落裏，韓嫣的手一直在筆記本上懸着，等了半天，愣是沒寫出一個字。
原本以爲李總會“刀刃向內”先解剖自己，指出不足，她也能記錄點實戰要點，最沒想到這麼“籠統”。
她心裏腹誹，李總說了許多，其實有用的幾乎沒有。他自己的項目當着兩位老總的面，先說醜話，調子定得低，顯得謙遜，又給自己留足了餘地，真是老油條！
看李總已經收了麥，只得在筆記本上另起一行，寫下了“趙總”兩字。
鄭總點了點頭，示意趙總接着點評。
趙牧環視一圈，看了眼筆記本，才緩緩開口：“其實，我對這個項目的具體情況不夠了解，沒有深入研究。”
李立立即笑着插話："趙總過謙，但說無妨。"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節奏比平時快了幾分。
趙牧繼續用平緩的語調說話，卻異常清晰：“首先，項目匯報的結構、整個框架也沒有大的殘缺。”
他頓了頓，手指在文本上翻了翻，“但…”拖的很長。
韓嫣心想，來了。
趙牧接着說：“結構並不高明。且細節經不起推敲推敲！”
他話鋒一轉，突然開口問：“比如，剛才P16頁的圖表是誰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