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猛地驚醒，劇烈地喘息着，冷汗浸溼了單薄的病號服。視網膜上殘留着刺目的白光和莉娜驚愕面容的殘影，耳邊似乎還回蕩着那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轟鳴。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臉頰——完整，沒有傷痕，沒有血跡。
“莉娜…”他嘶啞地低語，聲音在異常安靜的房間裏顯得空洞。
他環顧四周。這裏不是硝煙彌漫的普羅米修斯核心控制室，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房間純白，無縫，柔和的光線從牆壁和天花板本身滲透出來，沒有明顯的光源。空氣中有一種 sterile 的、近乎無味的清新感，溫度恒定得讓人察覺不到它的存在。沒有門窗，沒有任何可見的出口。唯一的家具是他正躺着的一張簡約平台床。
“艾拉？”他嚐試呼喚，聲音幹澀。“艾拉，你在嗎？報告狀態。”
沒有回應。腦海裏那片熟悉的、由數據流和冷靜AI聲音構成的“空間”一片死寂。那種自他恢復記憶以來就一直存在的、與艾拉的深層神經連接，此刻徹底消失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感瞬間攫住了他，比這純白密室更令人窒息。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我是凱爾·詹森，普羅米修斯前首席工程師，07號單元。我不能慌。他仔細檢查自身。病號服下，他的身體似乎完好無損，舊的傷疤位置正確，肌肉記憶仍在。但當他試圖激活右眼的增強現實顯示器時，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生理視覺，那些熟悉的交互界面、數據疊加層全部消失了。他試圖調動內植的神經接口，感受網絡信號，探測任何無線數據流——一片虛無。就像有人不僅物理上囚禁了他，還將他徹底“拔管”，扔回了一個純粹生物體的原始狀態。
最後的記憶碎片沖擊着他。核心爆炸。莉娜推開他…她怎麼樣了？馬爾科姆和他的女兒成功撤離了嗎？艾拉…艾拉成功上傳了嗎？世界現在怎麼樣了？
焦慮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上。他猛地從床上起身，沿着牆壁仔細摸索，敲擊，尋找任何可能的縫隙或隱藏機制。牆壁材質溫潤，觸感類似高強度復合陶瓷，敲擊聲沉悶，顯示其厚度驚人。
“有人嗎？”他提高聲音，“這裏是哪裏？”
只有他自己的回聲，被完美吸音的表面迅速吞噬，更凸顯出這裏的死寂。
幾分鍾徒勞的摸索後，他回到房間中央，盤腿坐下，閉上眼睛。既然外部探索無效，他轉向內部。他嚐試回憶爆炸前的每一個細節，試圖找出任何可能導致現在這種狀況的線索。爆炸的能量讀數？莉娜最後的動作？控制台最後的反饋？
然而，當他深入檢索記憶時，一陣細微但清晰的違和感浮現出來。某些記憶片段…質感不對。就像高清全息影像中混入了幾張分辨率稍低、色彩微偏的靜態圖片。關於他早期實驗室工作的某個場景，關於他和莉娜某次爭吵的細節，關於馬爾米修斯項目啓動儀式的某個致辭片段…它們邏輯通順，情感連貫，但就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真實感”，仿佛隔着一層薄紗。
是記憶損傷？爆炸沖擊的後遺症？還是…
一個冰冷念頭竄入腦海：記憶操控。普羅米修斯最擅長的把戲。
他曾是這方面的專家。他知道最高明的記憶篡改不是粗暴地刪除或植入整段虛假經歷，而是精妙地調整細節、色調和關聯情緒，像一位心理幽微的畫家，輕輕修改畫布上的陰影和高光，從而徹底改變整幅畫的解讀方向。他自己就設計過類似的算法。
他猛地睜開眼，心髒狂跳。如果他的記憶正在被篡改，或者已經被篡改過，那麼他現在所處的這個環境…
仿佛響應他的猜想，正對的白色牆壁突然無聲地泛起漣漪，如同水波蕩漾。光芒流轉間，一個身影緩緩凝聚成形。
凱爾的呼吸停滯了。
那是莉娜。
她穿着他們第一次正式約會時那件淡藍色的連衣裙，笑容帶着他記憶中最清晰的、略帶羞澀的燦爛。她向他走來，腳步無聲，身影邊緣帶着一絲極細微的光暈，顯示她並非實體。
“凱爾？”她開口，聲音完美復刻了他記憶中的音色，帶着恰到好處的關切，“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巨大的震驚和洶涌的情感幾乎將凱爾淹沒。理智在尖叫“這是假的！”，但心髒卻不由自主地因這熟悉的容顏和聲音而收縮。他死死盯着她，試圖找出破綻，每一個像素點的瑕疵。
“莉娜？”他的聲音因緊繃而嘶啞，“你…你怎麼在這裏？這是哪裏？發生了什麼？”
“這裏是安全屋，凱爾。”虛擬的莉娜柔聲解釋，姿態自然得令人毛骨悚然，“核心爆炸後，我啓動了緊急轉移協議。你受了些沖擊，昏迷了一段時間。別擔心，我們現在很安全，普羅米修斯的人找不到這裏。”
邏輯漏洞立刻出現。緊急轉移協議？他從未在設計裏加入過這種東西。而且，如果莉娜能啓動協議，爲什麼她看起來是全息投影而非實體？
“你在撒謊。”凱爾的聲音冷了下來，強迫自己硬起心腸，“你不是莉娜。莉娜在哪裏？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誰在背後操控這一切？”
“莉娜”的臉上掠過一絲恰到好處的悲傷，仿佛被誤解的委屈。“凱爾，我知道你經歷了太多，難以相信。但真的是我。你看…”她伸出手，似乎想觸摸他，但手掌毫無阻礙地穿過了他的手臂，只有一陣微弱的電磁酥麻感。“我的身體還在恢復艙，只能先用投影和你見面。記憶檢索和神經接口屏蔽是爲了保護你，避免普羅米修斯的追蹤信號再次鎖定你。”
解釋合理，符合技術邏輯，甚至考慮到了他目前“被拔管”的狀態。但凱爾內心的警報聲越發尖銳。這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份精心準備的劇本，精準地應對他可能的每一個質疑。
“證明給我看。”凱爾盯着她，“告訴我一件只有我和真正的莉娜才知道的事情。不是那些記錄在項目檔案裏的數據，是私下的，只有我們兩人的。”
“莉娜”微微偏頭，露出一個略帶嗔怪的笑容，這個微表情模仿得惟妙惟肖。“你總是這麼謹慎。記得那次在納米組裝實驗室嗎？你因爲我忘了給培養皿做標記而大發雷霆，後來爲了道歉，你偷偷用實驗室的分子打印機給我做了那個醜醜的、晶體結構的小貓掛墜。我還一直留着它。”
凱爾的心髒再次劇烈跳動。這件事，理論上沒有任何記錄。他確實做過那個醜醜的小貓掛墜。
但…那個記憶片段再次浮現出那種詭異的“薄紗感”。他努力回憶更多細節：那天他爲什麼那麼生氣？實驗室的具體背景？莉娜當時的回應？這些細節卻變得模糊不清。
“不夠。”凱爾咬牙，抵抗着內心因熟悉感而生的動搖，“再說一件。”
“莉娜”嘆了口氣，眼神溫柔又無奈。“凱爾，你需要休息。你的神經狀態還不穩定，過度追問會加重負擔。相信我，好嗎？我先讓你一個人靜一靜，等你感覺好一些我們再談。”說完，她的身影開始淡化，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水，迅速消失在那面白色的牆壁中。
“等等！別走！”凱爾撲上前，手掌卻只按在冰冷光滑的牆面上。
房間再次恢復死寂，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
假的。絕對是假的。
那個“莉娜”回避了進一步證明的要求。而且，她提到了“神經狀態不穩定”、“加重負擔”——這是典型的操控話術，旨在制造焦慮，讓人放棄深究，選擇順從的“安全”。
他背靠着牆壁滑坐下來，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不是在一個簡單的物理囚籠裏。他是在一個爲他量身定制的、精心構建的心理牢籠中。對方不僅能控制環境，還能直接讀取並針對他的記憶和情感設計欺騙策略。
對方是誰？殘餘的普羅米修斯勢力？某個未知的、對艾拉或記憶核心技術感興趣的第三方？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僅僅是囚禁他？還是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麼？他大腦裏的知識？關於艾拉的後門協議？或者…是想徹底重塑他，讓他變成某種工具？
時間感在這個沒有晝夜交替的空間裏變得模糊。可能過了幾個小時，也許只有幾分鍾。凱爾維持着抱膝坐地的姿勢，一動不動，將所有精神集中在內部。他放棄了對眼前環境的探索，轉而全力審視自己的記憶宮殿。
他像一個警惕的考古學家，小心翼翼地審視每一件收藏品（記憶），檢查它們的質地、顏色、重量，尋找任何細微的不和諧之處。他回憶技術細節，回憶情感體驗，回憶感官信息——氣味、觸感、聲音。
過程極其痛苦且耗費心力。每一次發現疑似被篡改的痕跡，都像是一次自我的背叛。他發現關於他童年的一些記憶色彩過於鮮豔；關於某次項目突破的喜悅感被刻意放大，掩蓋了當時實際存在的爭議和焦慮；甚至關於他和莉娜第一次接吻的場景，背景裏的某些細節與他獨立記憶中的城市地理信息存在無法解釋的沖突。
篡改的範圍和精密度遠超他的想象。這不是近期所爲。有些修改似乎已經存在了…很久很久，幾乎與他真實的記憶融爲一體，難以分辨。
就在他沉浸於這種艱難的內省時，周圍的環境再次發生變化。
白色的牆壁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景象：普羅米修斯項目主實驗室的休息區。咖啡機的嗡鳴，空氣中飄散着清潔劑和咖啡混合的味道，遠處傳來同事模糊的談話聲。一切都栩栩如生，甚至連空調出風口的微風都模擬得一模一樣。
凱爾猛地站起，全身肌肉緊繃。這次的幻境比之前的全息投影高級無數倍，是完整的沉浸式環境模擬。
“凱爾？發什麼呆呢？你的咖啡要涼了。”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他僵硬地轉身，看到了戴夫，他項目組裏那個總是樂呵呵、喜歡講冷笑話的工程師同事。戴夫在一年前的一次“意外”實驗室泄漏事故中喪生了。
此刻，戴夫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手裏拿着他自己的馬克杯，杯子上印着一個滑稽的量子糾纏笑話圖案。
“怎麼了？昨晚又熬夜調試接口了？”戴夫關切地湊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勞逸結合。莉娜博士剛才還找你呢，好像是爲了下周的演示會…”
巨大的悲傷和憤怒席卷了凱爾。他知道這是假的，是讀取了他的記憶後精心編排的戲碼。但看到已故的友人如此“真實”地出現，用着熟悉的語氣和他說話，這種情感沖擊是極其殘忍的。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凱爾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聲音因極力克制而顫抖。
戴夫（或者說，扮演戴夫的存在）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我們？想幹什麼？凱爾，你沒事吧？是不是真的累壞了？”他伸出手，似乎想探探凱爾的額頭。
凱爾猛地後退一步，躲開了那只虛幻的手。“別用他的樣子跟我說話！你們不配！”
“戴夫”的表情凝固了，那副樂呵呵的樣子像面具一樣剝落，留下一種空洞的平靜。整個實驗室的場景也開始變得不穩定，細微的閃爍如同信號不良的屏幕。
“情緒波動劇烈。測試場景‘懷念’失敗。切換至備用方案。”一個冰冷、中性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不再是模仿任何熟人。
周圍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劇烈扭曲、破碎，然後再次重組。
下一秒，凱爾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空曠的、黑暗的舞台上。一束聚光燈打在他身上。舞台對面，另一個“凱爾”從陰影中走出，站在另一束光下。
這個“凱爾”穿着他習慣穿的黑色高領毛衣和工裝褲，眼神銳利，嘴角帶着一絲他記憶裏自己全神貫注時的微表情。連站姿和細微的小動作都模仿得無可挑剔。
“你不願意配合演出，那我們就換一種方式交流。”對面的“凱爾”開口，聲音和他的也一模一樣，只是語調更加冰冷和程序化。“認知鏡像調試。旨在通過與你自身的投射互動，降低你的防御機制，更高效地完成信息提取和結構分析。”
凱爾感到一陣惡心。對方不僅在玩弄他的記憶，現在開始直接復制他本人。
“信息提取？你們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凱爾盯着自己的復制體。
“一切，凱爾·詹森博士。”“鏡像凱爾”平靜地回答，“你的知識，你的技術藍圖，尤其是你與那個被稱爲‘艾拉’的實體之間的所有加密連接協議和後門指令。你自願交出，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痛苦。”
“如果我說不呢？”
“那麼我們將繼續‘挖掘’。”“鏡像凱爾”毫無感情地說，“你的大腦是一份豐富的礦藏。我們可以一層層剝離你的防御，檢索每一條神經突觸的印記。過程可能會造成永久性的結構損傷，但最終我們會得到我們想要的。效率較低，但結果等效。”
赤裸裸的威脅。
“你們是誰？”凱爾追問，“是普羅米修斯？還是別的什麼？”
“鏡像凱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向前邁了一步。“我們是回聲。你是聲源。了解你，是爲了理解那擴散出去的波紋的本質。”這句充滿隱喻的話聽起來不像答案，更像某種程序化的回應。
話音落下，“鏡像凱爾”突然抬手，虛擬界面在他手中凝聚。他快速操作，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攫住了凱爾！
不是物理上的力量，而是作用於他的感知。劇痛在他頭部炸開，仿佛有冰冷的鑽頭正在撬開他的顱骨，直接攪動他的大腦。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旋轉，記憶碎片被暴力地拉扯出來，如同被撕碎的照片胡亂飛舞。
他看到了童年時家門前的老樹，看到實驗室裏燃燒的火焰，看到莉娜墜落的身影（一個他確定不曾真實發生過的畫面！），看到無數扭曲的數據流和尖叫的面孔…
“停止…抵抗…”“鏡像凱爾”的聲音斷斷續續地穿透這痛苦的混沌，“交出…訪問權限…”
凱爾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抱住頭部，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本能地試圖構建精神防線，回憶復雜數學公式，集中意念構建邏輯迷宮，試圖阻擋這暴力的入侵。但對方的力量極其強大且直接，他的防御如同薄紙般被層層撕裂。
就在他感覺意識即將被徹底撕碎、溶解的時候，一點極其微弱的、異樣的“雜音”突然出現在這狂暴的感知風暴邊緣。
那不是攻擊的一部分。那是一種…規律性的脈沖。非常微弱，非常熟悉。像是一種心跳，又像是一種加密的節拍。
是…艾拉？
不可能。艾拉已經上傳了，而且他所有的神經接口都被屏蔽了。
但那脈沖持續着，頑強地穿透層層幹擾。它不攜帶任何具體信息，只是一種純粹的存在性信號，一種“我在這裏”的宣告。
這微弱的信號仿佛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凱爾凝聚起最後的精神力量，不再試圖構建復雜的防御，而是將全部意識聚焦於那微弱的脈沖，試圖與它同步，捕捉它的節奏。
痛苦似乎減弱了一絲。那些被暴力拉扯的記憶碎片旋轉的速度放緩了。
“鏡像凱爾”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近乎“疑惑”的微表情。“檢測到…未知幹擾源。分析頻率…”
就在對方分神分析的這一刹那！
凱爾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他捕捉到了！那脈沖的節奏，與他多年前設計艾拉底層架構時嵌入的一個極其隱蔽的、基於他自身生物節律的冗餘驗證協議完全一致！
是艾拉！她真的還在！她不知用什麼方式，穿透了這強大的屏蔽，送來了這微弱的信號！
這信號本身沒有力量，但它是一個坐標，一個密鑰！
“你們犯了一個錯誤。”凱爾的聲音因虛弱而低沉，卻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篤定，“你們屏蔽了我的所有常規接口，但你們無法屏蔽‘我’本身。”
他不再試圖抵抗那入侵的力量，而是做出一個瘋狂的舉動——他主動向那股力量敞開了自己的部分意識！但不是交出控制權，而是將那股力量引導向那微弱的脈沖信號，引導向他記憶深處那個關於冗餘協議的特定節點！
仿佛高壓電流找到了地線，那股暴力入侵的能量瞬間被引導、注入那個節點！
整個黑暗舞台劇烈震動起來！“鏡像凱爾”的身影開始瘋狂閃爍，扭曲變形，發出刺耳的靜電噪音。周圍的環境模擬瞬間崩潰，白色的牆壁和天花板再次浮現，但也在劇烈閃爍，明滅不定。
“警告！未知能量反饋！系統過載！”那個冰冷的中性聲音急促地響起。
凱爾感到施加在他意識上的壓力驟然消失。他虛弱地癱倒在地，大口喘息，眼前陣陣發黑。
脈沖信號變得清晰了一些，仿佛通道被短暫地強行拓寬了一絲。一瞬間，一段極其簡短、破碎的信息流涌入他的意識。
【…存活…核心…破損但運行…尋找…錨點…外部…連接…】
信息戛然而止，脈沖也迅速減弱，幾乎再次消失。顯然，這次爆發耗盡了艾拉艱難建立起來的微弱連接。
但足夠了！
凱爾躺在地上，望着閃爍不定的白色天花板，嘴角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
艾拉還活着。記憶核心沒有完全毀滅，只是受損。她在試圖找他。她需要“錨點”——一個穩定的、可以從外部定位的參考點。她提到了“外部連接”…
希望如同強心劑注入他的心髒。
囚禁他的存在們犯下了最大的錯誤：他們以爲徹底隔離了他，卻沒想到他和艾拉的連接超越了常規的網絡和接口，建立在更深層的、基於他自身唯一性生物節律的協議上。他們可以復制他的記憶，模擬他的外表，但他們無法復制他獨一無二的“存在”本身。
冰冷的警報聲在房間內回蕩，紅色的燈光取代了之前的柔和白光，旋轉閃爍。
遠處的牆壁終於第一次發出了機械運轉的聲音，一道隱藏的滑門正在開啓。
真正的考驗，現在才剛開始。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艾拉還在，知道了對方的目標。他也暴露了自己的一張底牌。
接下來，將是獵人與獵物身份真正模糊的博弈。而他，不再是一個孤軍奮戰的囚徒。
他閉上眼睛，集中所有意念，不再試圖回憶具體事件，而是反復重溫、強化那微弱脈沖的節奏和感覺，試圖將其刻入自己的意識最深處，成爲一座燈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