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接下來的幾日,我成了蕭景的貼身侍婢。
端茶倒水,研墨鋪紙。
我做得滴水不漏。
甚至比最好的宮女還要妥帖。
因爲我太了解他的習慣了。
他喝茶喜歡七分燙,太燙會皺眉,太涼會撇嘴。
他看書時喜歡手指敲擊桌面,節奏是三長兩短。
他睡覺時必須留一盞燈,否則會夢魘。
每一次,我都在他開口前,就把一切準備好。
蕭景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怪異。
甚至帶着一絲驚恐。
這天,他在批閱軍報。
茶涼了。
我走過去,默默換了一盞熱茶。
溫度剛好是他最喜歡的。
蕭景端起茶杯,剛送到嘴邊,動作頓住了。
「你怎麼知道孤喜燙茶?」
他盯着我,目光如炬。
我垂手侍立,神色淡然。
「亡夫也喜燙茶。」
「妾身習慣了。」
「啪!」
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濺。
蕭景猛地站起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抵在案桌上。
「孤說了,不許提那個傻子!」
他雙目赤紅,額角青筋暴起。
像是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我不僅不懼,反而迎着他的目光,淒然一笑。
「殿下爲何如此動怒?」
「莫非殿下也覺得,自己像個替身?」
蕭景的手驟然收緊。
我呼吸困難,臉漲得通紅。
就在我以爲他要掐死我的時候,他鬆開了手。
「滾!」
他背過身,聲音嘶啞。
「滾出去!」
我捂着脖子,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
剛出營帳,我就靠在柱子上,大口喘氣。
賭贏了。
他在愧疚。
他在掙扎。
這說明,那三年的阿癡,並不完全是假的。
至少,他對我的感情,有幾分是真的。
這就夠了。
只要他還有心,我就能把這顆心挖出來,踩得粉碎。
晚上,蕭景喝醉了。
他搖搖晃晃地闖進我的帳篷。
一頭栽倒在我的床上。
嘴裏含糊不清地喊着:「娘子......」
我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手裏握着一把剪刀。
只要對着他的頸動脈扎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大仇得報,我也能去地下陪那個「死」去的阿癡。
我舉起剪刀。
寒光閃爍。
蕭景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裏,像個孩子一樣蜷縮起來。
那是阿癡最沒有安全感的睡姿。
我的手顫抖了。
最終,剪刀落在了地上。
「當啷」一聲。
蕭景沒醒。
我看着他,眼淚無聲滑落。
爲什麼?
爲什麼要騙我?
如果你只是蕭景,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可你偏偏是阿癡。
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