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王夫人喪子後,買通產婆將癩僧跛道所贈奇玉塞入嬰孩口中,借祥瑞之名固寵。
這般粗陋後宅手段,皇室未加追究,正因賈家大肆宣揚反倒顯其無邪。
若真存異心,豈會鬧得滿城風雨?
雍順帝把玩着朱筆,憶及漢武帝屠盡巫蠱案牽連者的舊事,嘴角浮起冷笑。
當年賈母爲保全榮府,故意將寶玉含玉而生的奇事宣揚開來,這才躲過滅門之禍。
如今賈贏要收繳通靈寶玉,特請皇帝定奪。
雍順帝憶起往事,當即下旨:"着賈贏即刻焚毀此玉。”戴權領命擬旨,派天使快馬加鞭送往榮府。
榮國府內,賈母等人久候多時。
茶已換過三巡,賈母暗恨道:"待此事了結,定要告那賈贏一狀。”正思忖間,忽聞聖旨到,衆人慌忙大開中門相迎。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命冠軍侯賈贏立即銷毀通靈寶玉,欽此。”聖旨一出,滿府譁然。
賈母與王夫人如遭雷擊,這玉若毀,寶玉的祥瑞之說便成泡影。
賈贏從容接旨,早知此玉不過是塊凡物。
當即命人取來鐵錘,將通靈寶玉砸得粉碎。
賈母見狀,心如刀絞。
事畢,賈贏臨行前警告道:"若再有人阻攔林姑娘出府,休怪本侯無情。”黛玉見玉碎,頓覺心頭大石落地。
這勞什子寶玉不知害苦了多少下人,如今總算煙消雲散。
從此,他們再不必憂心寶二爺任性摔玉了。
唯有賈母、王夫人、賈寶玉、賈政等人懊悔不已。
尤其賈寶玉最爲痛心。
沒了這勞什子玉,他往後還如何肆意耍性子?
從前只要一摔玉,闔府上下無不順他的意。
生怕那玉被摔壞。
如今賈贏毀了此玉,寶玉便少了一件利器。
“這該死的賈贏,怎不早些去死!”
賈寶玉心中暗罵。
他雖不看重那玉,卻也知是件寶貝。
“稀客啊,鳳姐兒竟會來我這兒。”
“榮國府的人近日怕是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冠軍侯府內,賈贏見王熙鳳登門,不由感慨。
因身份輩分有別,賈贏不便如榮國府衆人那般稱她璉二嫂子。
索性直呼鳳姐。
橫豎他與榮國府已出五服,那邊的親戚與他毫無幹系。
“侯爺說笑了,二爺如今在您手下做事,我豈能不來拜會?”
“只盼侯爺日後莫要拒我於門外。”
“至於那些罵聲,以侯爺的權勢,誰又能奈何?不過是無能狂怒罷了。”
王熙鳳笑靨如花,嗓音清脆悅耳。
聽來只覺歡快。
她本欲早些登門致謝。
可前幾日賈贏帶兵強闖榮國府,當衆砸碎通靈寶玉。
身爲榮國府一員,她只得待 平息後再來。
榮國府如今已成京城笑柄。
被賈贏如此踐踏,卻束手無策。
賈母原想擊登聞鼓,進宮告御狀。
雍順帝聖旨一到,此念便胎死腹中。
榮國府衆人只得閉門咒罵賈贏,徒然憤恨。
賈贏的權勢,令王熙鳳大開眼界,徹底折服。
她深知往後誰都能惹,唯獨不可招惹賈贏。
隨即,王熙鳳鄭重向賈贏行禮,正色道:
“此番前來,專爲拜謝侯爺。”
“二爺跟隨侯爺後,脫胎換骨,比從前更有男兒氣概。”
賈璉近日的變化,王熙鳳感受最深。
從前雖一心系於賈璉,卻總覺他不成器。
如今的賈璉,真真讓她瞧見希望。
盡管賈璉仍無官職,她卻堅信終有出頭之日。
賈母、王夫人等對賈贏恨之入骨,恨不得食肉寢皮。
王熙鳳因丈夫之故,對賈贏並無惡感。
只是礙於王夫人是她姑母,平日只得附和賈母與王夫人。
見王熙鳳如此鄭重道謝,賈贏擺手示意不必。
王熙鳳與賈璉夫妻情深。
若非她未能爲賈璉誕下子嗣,二人斷不會分離。
原著中,王熙鳳害死尤二姐及其腹中胎兒,賈璉怒極提劍欲殺她。
即便如此,王熙鳳仍對賈璉死心塌地。
若非她害死賈璉之子,賈璉亦不會休妻。
“鳳姐無需客套,賈璉既追隨我,我自會讓他煥然一新。”
“我這兒有個消息,不知鳳姐可想知曉?”
賈贏忽而神秘一笑,望向王熙鳳。
王熙鳳略不自在,卻也被勾起好奇。
她笑問:“不知侯爺要說什麼?”
賈贏輕啜茶湯,淡淡道:
“此事與你有關——我看你已患血山崩之症。”
此言一出,王熙鳳手中茶盞登時跌落,摔得粉碎。
她面色慘白,幾欲昏厥。
強撐笑意,顫聲道:“侯爺……莫要玩笑……”
血山崩,又名血崩、雪崩。
聽其名便知凶險。
在此世,此症與肺癆、中風同爲不治之症。
難怪王熙鳳嚇得魂不附體。
賈贏能識破王熙鳳的病症,全因繼承了藥王李時珍的醫術真傳。
"鳳姐若存疑,回府後大可請御醫查驗。”
"觀鳳姐眼下血山崩之症尚輕,及早醫治,尚有轉圜餘地。”
這番話讓王熙鳳不得不信。
先前她只覺身子倦怠,夜不能寐,四肢乏力。
原以爲是操持家務太過勞累,休養些時日便好。
驟然聽聞自己患了血山崩,頓時方寸大亂。
"蒙侯爺點破此症,感激不盡。
只是此刻心緒不寧,恕不能久留。”
王熙鳳匆匆告辭。
她必須盡快確認自己是否真患了絕症。
"鳳姐切記暗中尋醫,萬不可聲張,否則恐生禍端。”
臨行前賈贏又叮囑一句,隨即命人送客。
這話令王熙鳳心頭一顫,暗生疑竇——
莫非這病症竟是人爲?
有人要加害於她?
回府後思量再三,爲穩妥起見,王熙鳳決定暗中求醫。
畢竟賈贏沒有理由誆騙她。
待御醫確診確患血山崩後,王熙鳳如墜冰窟。
"夫人不必過憂,此症雖凶險,但發現尚早,好生調養便可痊愈。”
御醫囑咐完便離去。
得知有救,王熙鳳稍感寬慰。
"平兒,備轎,再去侯府。”
她決意再訪冠軍侯府。
若非賈贏點破病症,只怕她要到病發時才知曉。
重臨侯府時,王熙鳳鄭重拜謝:
"全仗侯爺救命之恩,無以爲報。
日後若有差遣,但憑吩咐。”
她雖心存感激,卻也明白賈贏必有所圖。
"鳳姐可曾想過,爲何會患此症?"
賈贏含笑反問。
"莫非另有隱情?"王熙鳳驚詫不已。
"血山崩乃女子失血過多所致。
鳳姐兩次小產皆大出血,一次是意外,兩次未免太巧。”
賈贏的暗示讓王熙鳳倏然變色。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
"我終究是她親侄女,何至於此......"
可唯有這個答案能解釋一切。
"鳳姐當真以爲令姑母是吃齋念佛的善人?"
賈贏冷笑。
王熙鳳憶起王夫人所爲——
最難忘便是唆使她挪用月錢放貸。
如今府中下人對她怨聲載道,真正的始作俑者卻置身事外。
想通關節,王熙鳳淚落如雨:
"爲了謀奪家業,竟對親侄女下此毒手!枉我替她做了那麼多事!"
兩次小產令她與賈璉至今無子。
作爲榮國府嫡長孫,賈璉若無子嗣,大房便將失去繼承權。
誰最樂見其成,誰便是幕後 。
爲謀家業,王夫人不惜殘害親侄女。
只怕連她平日服用的湯藥也被人動了手腳。
如此蛇蠍心腸,偏要扮作菩薩面孔。
怕是自知罪孽深重,怕冤魂索命。
"今日多虧侯爺點醒,否則至今仍被蒙蔽。”
"卻不知侯爺爲何要告知這些?"
王熙鳳想通是王夫人在背後搗鬼,對這位姑母再沒半分情誼。
她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即便璉二爺在侯爺手下當差,侯爺也不必與我說這些體己話。”
賈贏冷笑:"榮國府與本侯的恩怨,說到底是王夫人與本侯的過節。
這蠢婦屢次三番與本侯作對,遲早要她性命,連這榮國府也要連根拔起。”
"璉二雖資質 ,倒是榮國府唯一能辦事的。
鳳丫頭更是難得,竟能將這爛攤子維持至今。
待本侯執掌賈家時,還需你們夫婦效力。”
這番話殺氣騰騰,驚得王熙鳳心頭亂跳。
王夫人是王家嫡女、榮國府主母,賈贏竟敢動殺心?更說要鏟除開國一脈的榮國府,難道不怕王家和開國勳貴們聯名上奏?
她尚不知曉,如今開國一脈已唯賈贏馬首是瞻。
除北靜王外,誰人爵位及得上他?便是水溶手中的兵權,也遠不及賈贏。
若榮國府真被除名,她與賈璉又當如何自處?
"鳳丫頭莫非以爲能繼承榮國府?"賈贏看穿她心思。
"嫡長子繼承乃千古禮法,難道還能變天不成?"王熙鳳蹙眉反問。
她盤算着只要生下子嗣,任憑賈母如何偏心,也改不了這鐵律。
"老太太讓二房入主榮禧堂,早已壞了規矩。
再說你們大房也不幹淨——賈赦讓出族長之位,表面是貪財,內裏怕另有隱情。”賈贏意味深長道。
王熙鳳心頭一緊。
賈赦這些年閉門不出,卻總缺銀錢,莫非真在暗中謀劃什麼?
"榮國府腐朽至此,不破不立。
待本侯整頓門楣,你與璉二正好重振家業。”賈贏又寬慰幾句。
王熙鳳思來想去,此事已非她能左右。
倒不如順勢而爲,待大廈傾頹時再謀出路。
橫豎這管家差事吃力不討好,不如稱病躲清靜。
這般想着,竟覺胸中塊壘盡消。
臨行前她福身道:"侯爺還有何吩咐?"
"且替我盯着老太太和王夫人。”賈贏笑道,"她們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曉。”
他自然不是善心提點,而是要收服這對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