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親王府內:
“世子身上的傷並無大礙,修養幾日便可恢復。”
郎中替姜宥仔細診治了身上的傷口後,恭敬地向站在一旁的一個威嚴的中年男人稟告。
那中年男人粗眉寬臉杏核眼,此時正背着手站在窗邊。他略略點了點頭,郎中便很識相的退了出去。
待屋內只剩父子二人時,姜宥脫口問道:“父王以爲,你我同時遇到刺殺,可是同一夥人所爲?”
他不甚肯定的揣測着:“這想取我們命的人,難道是她?”
睿親王轉過臉看着自己的兒子:“去審審不就知道了。”
睿親王的聲音中氣十足帶着一種上位者的威嚴氣勢。
姜宥隨他來到書房,行至掛着仕女圖的一面牆壁前,看着他伸手轉動了一下蠟燭台,牆壁豁地轉向一側露出一個深深的通道。兩父子對視一眼之後走了進去。
走過裏面長長的暗道便是一片極寬敞的空地,四周轉圈擺放着各種武器與書籍,再往裏竟然是幾間用鐵柵欄隔開的地牢。
姜宥隨父親走進最裏面一間,看見焊在牆壁上的刑具上的鮮血還沒幹。
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被綁在木樁上低低的呻吟着。姜宥知道這正是他爹那名美妾“琳琅”。
她聽見聲音睜開充血的眼睛,一絲冷笑從她那掛着血絲的嘴裏泄出來:“呵,你們命倒是大!”
睿親王毫不憐惜的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
“是啊,我們可沒那麼容易死,不過你,可就沒這麼幸運了。說吧,到底是誰,派你來殺我?”
“哼,你休想,從我口中套話……”
琳琅的聲音因用了刑而虛弱,語氣卻很堅決。
睿親王甩開她的臉,沖身後的孟良使了個眼色。
孟良會意,拿起一旁燒紅的烙鐵對着這個嘴硬女人前胸,毫不留情的烙了上去。
姜宥別過了臉不忍直視,但是那燒焦皮膚的比烤豬皮更濃的味道沖進了他的鼻子,讓他沒辦法不正視自己的處境。
還有琳琅那極力壓抑但仍忍不住從喉嚨口發出的尖銳刺耳的痛叫聲,也根本讓人無法忽視。
而就在琳琅被嚴刑拷問的同時,千裏之外的皇宮之內,皇後也正在大發雷霆。
“胡鬧,你竟然讓人去殺睿親王父子。他們再不濟也是陛下的親弟弟親侄子,是天家皇族之人。你瘋了麼?竟然對他們動手。”
金殿之下,被罵的小太子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
“不過是一個被貶的親王而已,我是東宮太子,他再尊貴能有我尊貴?將來這整個天下都是我的,殺兩個人怎了?”
皇後趕忙步下台階抬手捂住兒子的嘴,氣的臉通紅,瞪着眼睛叱道:“住口,這種話怎麼能隨便說,萬一傳到陛下耳朵裏,我們性命難保!”
“怕什麼?”
小太子擋開母親的手,聲音放的更大了,“父皇最疼我了,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麼?我是太子,就是將來的皇上,所有人都得聽我的,殺兩個人而已,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再說了,那個睿親王從前就差點要了你的命,被貶到拓州之後還是不消停,母後既然視他爲心頭大患,盡早除了有何不對?”
“胡說八道什麼,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皇後扶住額頭覺得自己被氣的腦袋嗡嗡的疼。
那一襲明黃錦袍的小少年,看着不過十一二歲,面容是與其母親如出一轍的明豔奪目,卻少了其母的謹慎,多了一分驕縱與跋扈。
他仰着脖子,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裏的睥睨姿態說道:“我知道母後你一直都派人監視着睿親王父子,那每日的密報我也都看過了。既然你每日因他們煩憂,那我索性讓人把人殺了,以絕母後心頭之患。”
“你,你真是無法無天不知天高地厚,那睿親王在朝中極有威信,即使多年不在京城,卻仍然有號召力,朝中不少官員都是他的舊部,假如他想,他依然能夠一呼百應,這也是你父皇一直忌憚他的原因。”
皇後嘆了口氣:“多年前,他差點要了我的命,你父皇盛怒之下也只是奪了他的權把他趕出京城。”
她嚴肅又帶着警告意味的看着兒子,“你父皇都不敢動他,可況是我?而你,一個還沒參政的太子又算得了什麼?”
小太子不服氣的頂嘴:“你們都怕他,我可不怕他,即便這次沒得手,等我將來親政了,我第一個就要了他的命!”
“混賬!”
皇後怒急之下抬手狠狠扇了兒子一巴掌:“你以爲當皇帝是玩遊戲麼,你想殺誰就殺誰,如此倒行逆施,將來你如何坐得穩皇位。”
意識到自己的話失了分寸,皇後立馬住了口,又看了看兒子那被扇紅了一片的臉,她是既心疼又生氣。
小太子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親,這一巴掌給他帶來的不可置信遠超任何責罵警告和呵斥。
“你竟然打我?就爲了那兩個不相幹的人。”
這小太子除卻尊貴的身份,畢竟也只是個十歲孩童而已,此時正眼圈含淚委屈悲憤的看着皇後。
皇後後悔自責之下伸向兒子臉龐的手,在觀察到那嫉恨和怨毒的一抹精光之後停在了半空中。
她閉上了眼招來了自己的近侍太監,“樸公公,把太子帶回東宮嚴加看管,什麼時候他意識到自己的錯了,什麼時候放他出來。”
樸公公細軟的聲音稱“是”之後,連拖帶拽的把那還處在震驚之中的小太子從偏殿帶了出去。
皇後一下子泄了氣般的的跌在椅子上,遠遠的還能聽太子的呼喊:“幹什麼,憑什麼關我,滾開狗奴才,我要砍了你們的腦袋,我不要被關……”
片刻之後樸公公返回殿內,瞧着皇後一直皺眉按着額角,便從袖口裏取出一個小瓷瓶挖了些許藥膏之後輕緩的幫她按起頭來。
皇後的眉頭漸漸舒展開,舒服的謂嘆出聲:“還是樸公公你貼心。”
樸公公微微一笑:“瞧娘娘說的,咱們做奴才的不就應該時刻想着爲主子分憂麼。”
他的力度更輕了些,弄得皇後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的聽見他說:“娘娘也無需憂心,太子還小,等過幾年長大些了,脾氣自然就收斂了,陛下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
皇後嗯了一聲“但願如此吧,只是不知睿親王那邊如何了,我這心裏呀還總是七上八下的。”
“娘娘放心。”
樸公公壓低聲音說:“十刹樓的人辦事像來幹淨,就算沒有得手也絕不會留下痕跡。況且,那個琳琅,她家裏人的性命還被我們握在手裏,即便是死,她也絕不會把我們供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