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蘇晚是在海浪有節奏的拍岸聲中醒來的。陽光透過加密的玻璃護欄,在臥室光潔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柵,將她囚禁於這片光影的牢籠。她幾乎一夜未眠,每一次閉上眼,都是陸辰逸那雙冰冷嗜血的眸子,以及顧言深被攔在門後無能爲力的眼神。
房門被準時敲響,三聲,刻板而規律。李管家端着一個精致的銀質托盤走進來,上面擺放着搭配完美的西式早餐:有機酸奶配格蘭諾拉麥片,煎得恰到好處的太陽蛋和培根,新鮮榨取的橙汁,還有一小碟色彩鮮豔的莓果。
“蘇小姐,您的早餐。”李管家將托盤放在靠窗的小圓桌上,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她的眼神如同掃描儀,快速而精準地掠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最後落在蘇晚蒼白憔悴的臉上,沒有任何關切,只有例行公事的審視。
蘇晚沒有任何食欲,甚至感到一陣反胃。她看着那些昂貴的食物,只覺得它們像是一份份用金錢堆砌的、冰冷的祭品。
“我不餓。”她輕聲說,將臉轉向窗外,看着那片可望不可即的自由海洋。
李管家沒有勸說,也沒有將食物撤走,只是微微躬身:“先生吩咐,您必須進食,保持‘良好’的狀態。”她特意加重了“良好”二字,聽起來格外刺耳。“如果您不喜歡西式早餐,廚房可以隨時爲您準備中式、日式或任何您想要的菜系。食材都是當天從世界各地空運來的最新鮮的頂級貨色。”
蘇晚沉默。這就是陸辰逸的方式。他不會在物質上虧待她,甚至要給她最好的一切,但這份“好”,是爲了讓她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爲囚徒的處境,是爲了證明他對她擁有絕對的支配權——連她的衣食住行,都必須按照他的意志來。
她被迫坐到桌前,機械地拿起銀質餐具。食物味道無可挑剔,但吃在她嘴裏,卻如同嚼蠟。每一口吞咽,都伴隨着屈辱和無力感。
用餐期間,李管家並未離開,而是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般立在門邊。直到蘇晚勉強吃下小半份食物,放下刀叉,她才上前一步,遞上一個最新款的平板電腦。
“先生吩咐,爲了避免您無聊,您可以在這裏瀏覽任何您想看的資訊、影視劇或書籍。設備已經過處理,無法與外界進行任何形式的通訊。”李管家的聲音依舊平穩,“另外,二樓的書房裏有一些紙質書籍,您可以隨意取閱。”
蘇晚接過平板,指尖冰涼。又一個精致的籠子,連精神食糧都被嚴格篩選和監控。
下午,她被允許在別墅內有限地活動。她走上二樓,推開書房的門。與其說是書房,不如說是一個小型的私人圖書館,藏書豐富,涵蓋文學、藝術、歷史甚至一些深奧的學術著作。這曾經是陸辰逸會喜歡的設計。
她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書架,最終停留在一排關於植物圖鑑的書上。她抽出一本厚重的、封面是藍色星辰花的圖冊,走到窗邊的軟榻上坐下。
海風吹拂着加密護欄外的紗簾,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她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她翻開圖冊,指尖拂過星辰花精美的印刷圖片,心裏想的卻是山間別墅那片他爲她打造的、真正的星河。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軟榻旁那個作爲裝飾的、陶瓷材質的台燈燈座底部,似乎有一點不尋常的反光。她心中一動,假裝圖冊沒拿穩,讓它滑落在地。
“啪!”圖冊落地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裏顯得有些突兀。
蘇晚彎腰去撿,借着身體的遮擋,快速而隱蔽地用手指摸向燈座底部。那裏,粘着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薄如蟬翼的金屬片,觸手冰涼。
是信號接收器,或者說,是林修與她單向聯系的“信標”。昨天臥室鬧鍾下的那個是接收提示,而這個,才是真正的工具。
她的心髒猛地一跳,迅速將金屬片摳下,緊緊攥在手心。動作流暢自然,仿佛只是撿起書時順手拂了下灰塵。
她剛直起身,將圖冊放回膝蓋,書房的門就被推開了。李管家站在門口,目光如炬地掃視着室內。
“蘇小姐,有什麼需要嗎?”她問,眼神銳利。
“沒有,”蘇晚抬起頭,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疲憊與麻木,“只是書沒拿穩。”她揚了揚手中的圖冊。
李管家審視了她幾秒,似乎沒有發現異常,才微微頷首:“請您小心。”然後再次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蘇晚後背驚出一層冷汗。她攤開手掌,看着那枚小小的金屬片,它像一塊冰冷的鱗片,帶着來自地獄的指令。
傍晚,李管家再次送來晚餐,同時帶來的,還有一個巨大的、包裝精美的禮盒。
“先生派人送來的。”李管家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
蘇晚看着那個禮盒,心中涌起不祥的預感。她示意李管家放下。
當房間裏再次只剩下她一人時,她深吸一口氣,拆開了禮盒。
裏面是一件衣服。一件極其性感、幾乎透明的黑色蕾絲睡裙,用料節省到令人臉紅。睡裙上面,放着一張沒有任何署名的卡片,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來的、冰冷而熟悉的字體:
「明晚,穿上它。」
落款處,畫着一個簡單的、扭曲的星芒圖案——那是他“星空之諾”戒指的變形,此刻卻充滿了情色與侮辱的意味。
這不是禮物,這是通知。是他行使“所有權”的宣告,是另一種形式的懲罰和羞辱。
蘇晚的手指猛地收緊,將那件睡裙和卡片死死攥住,柔軟的布料在她手中扭曲變形。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冷的恐懼瞬間淹沒了她。
她知道,這僅僅是開始。陸辰逸會用這種“冰冷饋贈”的方式,一點點地剝掉她的尊嚴,磨滅她的意志,讓她徹底淪爲被他掌控的、沒有靈魂的玩物。
而她,在完成獻祭之前,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
她將臉埋進那件帶着他專屬雪茄氣味的、冰冷的睡裙裏,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手心裏,那枚小小的金屬信標,硌得她生疼,仿佛是她與魔鬼交易的憑證,也是她沉淪地獄時,唯一能抓住的、帶刺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