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寶殿內,仙氣渺渺,金光萬道。
玉皇大帝高坐龍椅,面色平淡,聽着下方千裏眼和順風耳匯報着三界四洲的日常瑣事。
“啓稟陛下,南贍部洲大唐境內,風調雨雨順,國泰民安……”
“啓稟陛下,西牛賀洲地界,有幾處小妖作亂,已被當地山神土地剿滅……”
正是一派歌舞升平,萬事順遂的和諧景象,滿朝仙卿百官也都是眼觀鼻,鼻觀心,神遊太虛。
就在這時,殿外猛地傳來一聲哭天搶地的嚎叫,聲音淒厲,飽含着天大的委屈,瞬間劃破了凌霄寶殿的莊嚴肅穆。
“陛下!老臣冤枉啊!求陛下爲我東海做主啊——!”
話音未落,一個身影踉踉蹌蹌沖了進來,渾身溼透,頭上的王冠歪在一邊,華麗的龍袍上還掛着幾縷海草,看起來狼狽不堪。
正是東海龍王敖廣。
他一進殿,也不管什麼君臣禮儀了。
“噗通”一聲就跪倒在白玉階前,兩條老龍淚縱橫交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啕起來。
“陛下啊!您可要爲老臣做主啊!”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整個凌霄寶殿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仙神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敖廣身上,眼神裏充滿了詫異和一絲看熱鬧的古怪。
這東海龍王敖廣,雖說在天庭地位不算頂尖,但也是一方水主,掌管四海之一,向來注重威儀。
今天這是怎麼了?被人煮了?
高坐上首的玉帝,眉頭微微皺起,手指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了敲。
“敖廣,此乃凌霄寶殿,何事如此驚慌,成何體統?”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天帝的威嚴,讓敖廣的哭聲都小了半截。
“陛下!”
敖廣抬起他那張老臉,哭訴道:“臣鎮守東海,向來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誰知今日,天降橫禍啊!”
他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控訴起孫悟空的“暴行”。
“不知從哪兒來了一個毛臉雷公嘴的妖猴,不由分說,就打上我水晶宮,砸了我的宮門,還打傷我巡海的夜叉!”
“老臣見他凶悍,本想息事寧人,誰知他得寸進尺,竟說要借兵器!”
“老臣無奈,只能將庫中神兵任他挑選,可他不是嫌輕就是嫌不趁手,最後,最後竟強行取走了大禹治水時留下的定海神針鐵啊!”
此言一出,殿內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定海神針!
那可是上古功德靈寶,鎮壓四海氣運的重器!雖說後來成了廢鐵,但其象征意義非凡,就這麼被一個妖猴取走了?
李靖眉頭緊鎖,托塔的手都不自覺地緊了緊。
這妖猴,好大的膽子!
敖廣見狀,哭得更來勁了。
“陛下,這還不算完啊!他拿了神針,還要強索披掛!老臣實在是沒辦法,只能喊來我那三個弟弟,湊了一副披掛給他,這才把他打發走!”
“這簡直是明搶啊!我四海龍宮,顏面盡失!以後還如何在三界立足?”
他一邊說,一邊用袖子抹淚,看起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玉帝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竟有此事?區區一介妖猴,也敢如此猖狂?”
他看向下方的衆仙卿,威嚴問道:“誰去下界,將那妖猴擒來問罪?”
“陛下,稍安勿躁。”
班列中,太白金星走了出來,他一甩拂塵,和氣說道:“敖廣龍王,那妖猴可曾報上名來?是何來歷?”
敖廣就等着這句話呢。
他立刻停止了哭泣,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帶着一絲後怕和極度的困惑,大聲說道:“他報了!他報了!”
“那猴頭囂張至極,他自稱……”
敖廣清了清嗓子,學着孫悟空的語氣,一字一頓地喊道:
“俺乃是——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聖人陳玄座下二弟子,孫悟空是也!”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畫龍點睛的話。
“他還說,是他師父叫他來我這兒,隨便挑一件兵器的!”
此言一出,整個凌霄寶殿,落針可聞。
所有仙神,包括剛剛還義憤填膺的托塔天王李靖,全都愣住了。
靈台方寸山?
斜月三星洞?
這個名號一出來,在場九成九的仙神,腦子裏都“嗡”的一下。
那是哪兒?
那是菩提老祖的道場!
那是三界之中,最爲神秘,也最無人敢去招惹的禁地之一!
可……
陳玄?
聖人陳玄?
這是誰?
玉皇大帝端坐上方,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他那雙洞察三界的眼眸中,頭一次出現茫然的情緒。
作爲三界之主,他自認對天下間有名有號的大能了如指掌。
三清、四御、五方五老,乃至那些隱世不出的上古大神,他都心中有數。
可這個“陳玄”,他聞所未聞!
一個他不知道的人,居然敢在菩提老祖的道場裏開山收徒?
還敢自稱“聖人”?
這背後意味着什麼?
是菩提老祖的一個化身?
還是他新收的關門弟子,所以賜下了“聖人”的尊號?
亦或者……是某個自己都不知道的,與菩提老祖同級別的存在?
一瞬間,無數種可能性在玉帝的腦海裏翻騰。
他不敢往下想了。
每一個可能性,都指向了一個他不願意輕易觸碰的領域。
怪不得那猴子如此囂張,怪不得他有那般神力……原來背後站着這麼一尊大神。
“陛下……”
太白金星也是一臉的凝重,他小心翼翼開口:“此事,恐怕不簡單啊。”
敖廣看着滿朝神仙震驚的表情,心裏也七上八下的。
他也不知道這個陳玄是誰,但他就是要營造出一種“這猴子後台很硬,你們看着辦”的氛圍。
果然,玉帝沉默了許久。
他看着下方還在抹眼淚的敖廣,心裏也是一陣煩躁。
打?
萬一打的是菩提老祖的臉,甚至是那位神秘“陳玄”的臉,後果不堪設想。
不打?
他天庭的威嚴何在?東海龍王被打劫了,他這個三界之主不出頭,以後誰還聽他的?
玉帝的目光掃過衆仙,最後落在了太白金星身上。
“太白金星,依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
太白金星心中早有定計,立刻躬身道:“陛下,上天有好生之德。那猴王既然是山野之猴,初得大道,不知天高地厚,亦不知天庭禮數,情有可原。”
“依老臣之見,不如降一道招安聖旨,宣他上天,授他一個官職。一來,可免去一場幹戈,彰顯陛下仁德;二來,也可將他置於我等眼皮底下,慢慢觀察,探一探他背後那位的虛實。”
“若他真心歸順,則天庭多一員大將;若他心存反意,到那時再治他的罪,也不算遲。”
玉帝一聽,覺得這個主意甚好。
既保全了天庭的顏面,又給了自己一個緩沖和試探的機會。
“嗯,此計甚妙。”玉帝點了點頭,臉色緩和下來。
“就依愛卿所言。”
他看向敖廣,安撫道:“龍王且先回宮,此事天庭已有決斷,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敖廣雖然心裏不甘,但也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只能千恩萬謝地退了下去。
玉帝隨即下旨:“傳旨,命太白金星爲招安天使,即刻前往下界花果山,宣那妖猴孫悟空上天受封!”
“遵旨!”太白金星躬身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