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吩咐,季時就十分有眼色地升起了隔板。
車廂裏只剩下江念瓷淺淺的呼吸聲,她半眯着眼靠在賀靳言身側,腦袋蹭着他的肩膀。
偶爾哼唧幾聲,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麼。
賀靳言垂眸,目光落在江念瓷瑩白的側臉上,指尖拂過她小巧的鼻尖,觸感溫熱。
他低聲呢喃,聲音裏帶着幾分悵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哪裏都沒變,只是不記得我了……”
車子穿梭在港區的夜色裏。
沒多久,車子就停在了淺水灣的別墅門口。
賀靳言抱着江念瓷下車,門口的女傭見是醉得迷糊的江念瓷,面露震驚:“小姐!小姐這是怎麼了?”
季時怕女傭誤會,在旁邊開口解釋,“江小姐只是喝了點酒,醉了而已,我們是特意送她回來的。”
賀靳言將江念瓷交到女傭手裏,直到看着女傭抱着人往裏走,才轉身回到車上。
車門剛關上,身後就傳來江月嫺焦急的聲音:“我的瓷瓷怎麼了。”
車子啓動離開。
黎方聽到動靜也走出來看了幾眼,目光落在漸行漸遠的車子上,嘀咕道:“這車子怎麼看着這麼眼熟。”
不等他多想,屋裏就傳來江月嫺的喊聲:“老黎,廚師都下班了,你快去給瓷瓷煮碗解酒湯。”
黎方連忙應着,把那點疑惑拋到腦後:“來了來了,老婆。”
車子裏。
賀靳言靠在座椅上,瞥見江念瓷坐過的地方有一支口紅。
他伸手拿過來,指尖摩挲着管身,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女孩塗的模樣。
粉潤、柔軟。
像一顆熟透的水蜜桃。
季時透過後視鏡看到賀靳言手裏的口紅,低聲詢問:“賀總,咱們要現在回去把口紅交給江小姐嗎?”
賀靳言斂了斂眸,薄唇輕啓,淡聲道:“不用。”
男人的指尖把玩着那支口紅,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
總要留些東西,才能讓下一次的見面更加名正言順。
翌日。
江念瓷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摸過枕邊的手機一看。
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指向十一點。
宿醉過後還是有些頭疼,江念瓷揉着眉頭解鎖了手機。
幾條未接來電的提示赫然跳出來,備注是“程驍”。
江念瓷劃過屏幕回撥過去。
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通。
那邊先傳來一陣嘈雜的背景音,很快就響起程驍帶着點痞的聲音。
“江小瓷,你怎麼這麼晚才回我電話?”
江念瓷一邊撐着身子下床,一邊回:“程驍,你也不看看你打電話的時候是幾點,我早就睡了。”
“嘿嘿,”程驍的笑聲透過聽筒傳來,帶着點敷衍的歉意,“我忘了咱們隔着時差了。”
江念瓷走到衛生間,擠了牙膏咬在牙刷上,含糊問道:“時差,你出國了?現在在哪呢?”
“算是出國吧,”程驍有些遲疑,語氣透着點說不清的飄忽,“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很安全……”
話還沒說完,那邊就傳來一道女聲,聲線清冷如霜,卻格外的好聽。
“程驍,你活幹完了沒。”
程驍立刻換了語氣,聲音裏那股子混不吝的勁兒半點不剩,“快了快了,姐姐你再等會兒。”
江念瓷正納悶程驍在和誰說話,程驍的聲音就匆匆切了回來。
“好了江小瓷,我先不跟你說了,要忙正事了,下次再給你打電話。”
話音未落,聽筒裏就傳來“嘟嘟”的忙音。
江念瓷刷着牙,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通話結束界面,眉頭輕擰,小聲嘀咕。
“程驍搞什麼鬼呢……”
洗漱完下樓,江念瓷把手機收進口袋。
算了,他都這麼大個人了,能有什麼危險。
王媽見江念瓷下來,溫和道:“小姐,桌上有溫好的蜂蜜水,夫人特意吩咐的,讓您起床後先喝一杯。”
“好,我知道了。”江念瓷乖巧應着,走到餐桌旁坐下。
江念瓷喝完蜂蜜水後,王媽就把粥端了上來。
剛喝了兩口粥,門口就傳來動靜。
江月嫺從外面回來了,身後跟着的司機王叔手裏還拎着一個黑色皮箱,看着分量不輕。
江月嫺走到餐桌旁,伸手覆上江念瓷的額頭,“瓷瓷醒啦,昨晚喝了酒,早上起來有沒有不舒服?頭還暈不暈?”
江念瓷仰頭看向江月嫺。
臉頰因爲宿醉還泛着淺淺的粉,眼尾帶着點微紅,像被揉過的桃花瓣。
“姑姑,我沒事啦,就是甜酒喝多了點,頭有點沉,不礙事的,你別擔心。”
江月嫺無奈地搖搖頭,在她身邊坐下,語氣縱容得沒邊。
“你還說呢,昨晚怎麼喝這麼多,我還沒問,送你回來的人是誰啊?”
江念瓷攪着碗裏的冰糖雪梨粥,眼睫垂着,輕描淡寫道:“昨天翻譯完合同,和老板吃了頓飯。”
“就喝了點甜酒,我也不知道這麼容易就醉了,是老板和他助理送我回來的。”
江月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多問,只柔聲道:“幸好沒出什麼事,看來你們老板還挺好說話的。”
江念瓷怕江月嫺繼續追問,她現在腦子還有些暈乎乎的。
女孩餘光瞥見王叔手裏的箱子,立刻轉移話題,“姑姑,王叔手裏拿的是什麼呀?看着好精致。”
江月嫺拍了拍額頭,像是突然想起要緊事,眉眼間漾開笑意。
“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這是阿琛讓人帶回來的,說是給你的禮物,我早上就是出門去取這個了。”
“表哥?”江念瓷眼睛彎成了月牙,指尖已經迫不及待搭上了箱子的搭扣。
“他前幾天還和我發信息提了一嘴,我還以爲得等好久呢,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
“誰知道他搞什麼名堂,”江月嫺笑着搖頭,替江念瓷把箱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說是在瑞士的拍賣會上特意給你拍下來的,問他是什麼,還神神秘秘的,非要讓你親自打開。”
江念瓷扣開搭扣,一把小提琴露了出來。
她伸手拂過琴身,眼底的驚喜快要溢出來,“姑姑,是魚鱗鬆木。這種木料只長在小冰川時期,還是阿瑪蒂的手工定制款……”
江念瓷把小提琴抱出來,貼在懷裏,“姑姑,我太喜歡這個禮物了。”
江月嫺看着江念瓷眼裏亮起的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我們瓷瓷打小就是個小提琴高手,看來阿琛送到瓷瓷心坎上了。”
江念瓷指尖一遍遍摩挲着琴身,聽到江月嫺的話,她眼底的歡喜慢慢淡了些。
垂着的眼睫掩住了眸底的情緒。
那場車禍後,她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小提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