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飛頓了頓，壓低了聲音：“你近日是否想向當今聖上，獻上一枚丹藥？”
玄妙子心頭又是一震！
神了！
真是神了！
連這都知道！
他連忙點頭如搗蒜：“是是是！仙長明見！”
“晚輩煉制了一枚‘龍虎丹’，正愁沒有門路獻給陛下！”
玄妙子掏出一顆丹藥，雙手奉上，“請仙長賜教。”
林一飛目光掃過那顆丹藥，緩緩搖了搖頭。
玄妙子心中一緊，連忙問道：“仙長，可是我這丹藥有何不妥？”
“龍虎丹？”林一飛嗤笑一聲，滿臉不屑，“不過是些虎狼之藥，”
“以鉛汞煉制，看似能激發一時之精力，實則透支人之根本，乃是取死之道！”
“你也敢拿去獻給九五之尊？真是嫌命長了！”
這番話，直接說中了玄妙子的要害。
他那丹藥，確實就是用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煉的，根本沒什麼奇效，純粹是想靠着吹噓來蒙混過關。
被林一飛一語道破，玄妙子頓時冷汗直流，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仙長救我！仙長救我啊！”
“晚輩也是一時糊塗，求仙長指點迷津！”
林一飛搖了搖蒲扇，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丹者，金丹大道也。”
“外丹之術，講究天人合一，陰陽調和。”
“你這丹，火候太過，藥性相沖，早已失了靈氣，不過一堆凡土罷了。”
玄妙子大驚失色。
這老道人只看了一眼，就說出了自己這爐丹藥失敗的關鍵！
這絕對是高人啊！
他連連磕頭：“弟子有眼不識泰山！請仙長指點迷津！”
他故作高深地扶起玄妙子，嘆了口氣道：“也罷，你我相見便是有緣。看你也是同道中人，貧道便指點你一二。”
“外丹終是小道，求個延年益壽罷了。”
“若想真正得道，還需內丹兼修，感悟天地至理。”
說着，他伸出手掌，掌心向上。
突然，“呼”的一聲，一小簇白色的火焰，憑空在他掌心燃燒起來。
玄妙子嚇得“啊”的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指着林一飛的手，話都說不出來了。
“仙……仙術！這是仙術啊！”
林一飛心中暗笑。
這不過是初中化學知識，白磷燃點低，在空氣中就能自燃。
但在玄妙子這種古人看來，這跟神仙手段沒什麼區別。
他收起“仙術”，臉上露出一絲寂寥：“此乃三昧真火，不值一提。”
“想當年，貧道與南華老仙坐而論道，那才是真正的仙家景象。”
南華老仙！
那可是傳授張角《太平經》的神仙！
玄妙子聽到這個名字，更是激動得渾身發抖，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天大的仙緣了！
他再次跪倒在地，抱着林一飛的大腿，哭喊道：“仙長！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求您收我爲徒吧！”
林一飛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故作爲難地嘆了口氣：“唉，貧道閒雲野鶴慣了，不收徒弟。”
“不過……看你心誠，貧道這裏倒是有一樣東西，或許能助你一臂之力。”
說着，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玉瓶。
“此乃貧道早年遊歷昆侖，偶得的一顆上古遺落的【太平長生丹】。”
“此丹服用之後，可延年益壽，百病不生，更能讓男子重振雄風，精力無窮，重返二十歲之巔峰，乃是房中至寶。”
“若是有大氣運之人服用，效果更佳，說不定能一窺天道。”
玄妙子一聽，眼睛都直了，死死地盯着那個玉瓶，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延年益壽！
房中至寶！
這不就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嗎！
如果……如果他能將此丹獻給陛下……
那他玄妙子，豈不是要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
“仙長，可否……可否讓弟子看一眼？”他的聲音都在發抖。
林一飛故作猶豫，沉吟半晌，才“勉爲其難”地點了點頭：
“也罷，今日便讓你開開眼界，何爲真正的仙丹！”
他拔開瓶塞，一股奇異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玄妙子只是聞了一口，就覺得神清氣爽，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舒張開了。
林一飛將丹藥倒出，正是新手大禮包裏的“極樂世界丹”。
玄妙子見那丹藥通體赤紅，隱隱有流光運轉，一看就不是凡品。
玄妙子哪裏見過這等“仙丹”，當場就被鎮住了，認定這是絕世寶藥。
他“噗通”一聲又跪下了，額頭磕得砰砰響：“仙長！求您將此丹賜予弟子！”
“弟子願傾盡所有，侍奉仙長！”
“胡鬧！”林一飛立刻將藥收起，蓋上瓶塞，板起臉，“此等仙丹，乃天地造化，貧道自己都舍不得服用，豈能輕易與你？”
說完，他便要起身離開。
玄妙子急了，一把抱住林一飛的大腿，哭喊道：“仙長留步！仙長！”
“您就發發慈悲，賜我一枚吧！”
“我願傾盡所有家當，換此仙丹！”
他現在已經完全被“一步登天”的幻想沖昏了頭腦。
只要能把這顆仙丹獻給皇帝，那榮華富貴，高官厚祿，還不是唾手可得？
林一飛停下腳步，低頭看着腳下這灘爛泥，眼神裏沒有半分憐憫，只有一絲恰到好處的爲難。
“唉。”
他長嘆一聲，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蒼涼和無奈，仿佛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晚輩。
玄妙子一聽這口氣，頓時覺得有戲，哭喊得更起勁了：“仙長！您不能走啊！”
“您走了，弟子道心就毀了啊！弟子此生就再無指望了！”
林一飛緩緩蹲下身子，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此刻卻銳利得像能刺穿人心。
“你求此丹，當真是爲了大道？”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玄妙子的哭聲戛然而止。
“還是爲了那黃白之物，爲了那紫綬金章？”
玄妙子心裏咯噔一下，臉上卻瞬間換上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磕頭如搗蒜：“仙長明鑑！晚輩絕無私心！”
“晚輩是爲了陛下，爲了大漢江山啊！”
“助陛下龍體康泰，萬壽無疆，此乃我輩方士的無上功德！”
“晚輩想的，都是天下蒼生啊！”
“呵。”
林一飛發出一聲輕笑，充滿了嘲弄。
“也罷，你方才說，願傾盡所有？”
玄妙子一愣，隨即狂喜，連連點頭：“願意！願意！晚輩願傾盡所有！”
林一飛站起身，背着手，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拿來。”
“啊？”玄妙子沒反應過來。
“你的所有，拿來，給貧道看看。”林一飛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玄妙子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心中飛速盤算。
這位仙長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難道真會要我這點俗物？
莫不是在考驗我的誠心？
他一咬牙，從懷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雙手奉上：“仙長，這是晚輩這些年積攢的所有家當，都在這裏了！”
林一飛眼皮都沒抬一下。
“就這？”
兩個字，像兩記耳光，抽得玄妙子臉上火辣辣的。
就這？
他這點錢，在洛陽城裏打點關系都不夠，在這位真正的仙長眼裏，竟然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玄妙子急了，把心一橫，又從內衫裏掏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房契，還有一個色澤溫潤的玉佩。
“仙長！還有這個！城西客棧旁的小院，還有這塊玉佩，我也獻給仙長！”
說完，他眼巴巴地看着林一飛，臉上寫滿了肉痛和決絕。
這回，總該夠了吧？
誰知，林一飛只是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那個錢袋。
“貧道要你這幾斤俗物何用？”
“貧道要看的，是你的心！”
“一顆舍棄一切，向道之心！”
“你連師門遺物都能拿來交換，可見你心中，早已沒了道，只剩下了利！”
“滾吧。”
轟！
這幾句話，徹底擊潰了玄妙子的心理防線。
他不是心疼錢，他是怕啊！怕這天大的仙緣，就因爲自己的小氣和猶豫，從指縫裏溜走！
“我錯了！仙長我錯了！”
玄妙子“啪啪”地開始自己扇自己耳光，哭得涕淚橫流，“弟子是豬油蒙了心！”
“弟子是凡夫俗子！求仙長再給弟子一次機會！”
林一飛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這才又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癡兒。”
他從懷中，重新拿出那個玉瓶。
“此丹與你有緣，強留無益。”
“但你記住，此丹藥力霸道，贈予你，貧道也要擔上天大的因果。”
玄妙子看到玉瓶，眼睛都紅了，激動得渾身發抖，伸手就要去拿。
林一飛手一縮，讓他抓了個空。
“切記！”林一飛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此丹名爲【太平長生丹】，非尋常之物。”
“必須在服用者心神激蕩，極度亢奮之時服下，方能陰陽交泰，激發最大藥力！”
“若是在尋常時候服用，藥力淤積，與毒藥無異！”
玄妙子愣愣地問：“極度亢奮之時？”
接着他恍然大悟：“幾日後，皇帝要在西園舉行天體大會，美人如雲，陛下必然龍心大悅，精神亢奮！那不就是最好的時機？！”
“多謝仙長指點！多謝仙長！”
林一飛這才將玉瓶，輕輕放在他顫抖的手中。
“去吧，你的大造化，到了。”
說完，林一飛揮了揮衣袖，轉身飄然而去。
看着林一飛消失的背影，玄妙子捧着玉瓶，激動得渾身發抖。
仙緣！
這真是天大的仙緣啊！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加官進爵，封侯拜相的美好未來！
他哪裏知道，他捧着的，根本不是什麼仙丹，而是一張通往地獄的催命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