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心和石蠻她們在外圍，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她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風箱怎麼就能從手拉變成腳踏的。
這就是墨家的機關術嗎？
楚風沒給她們太多震驚的時間。
他將挑好的鐵片扔進爐火中。
很快，那些廢鐵就被燒得通紅。
他用鐵鉗夾出鐵片，放在鐵砧上。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過來。
石蠻看着楚風，眼神裏充滿了懷疑和輕蔑。
“腳踏風箱，不過是奇技淫巧而已。想打鐵？簡直是癡人說夢！”
“就是，打鐵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看他那小白臉的樣子，怕是連錘子都舉不起來吧。”
“他給這群廢物打造裝備？廢物配上廢鐵，倒是絕配！哈哈哈！”
然而。
楚風並沒有直接鍛打，而是先指揮着幾個女鐵匠將廢鐵與搗碎的木炭分層堆疊，又從角落裏找來幾塊錫礦石，敲碎成粉末均勻撒入其中。
“要讓鐵吃飽碳，再喂點‘佐料’，才能長出鋼骨，硬而不脆。”
這番操作看得顏心一頭霧水，而石蠻則嗤之以鼻：“真能裝神弄鬼！”
楚風懶得理會，待新式風箱將爐火催至雪亮，他才夾出燒得通紅的鐵塊，穩穩放在鐵砧上。
他掄錘的姿勢並不大開大合，每一次起落都精準、高效，充滿了控制力。
他將鐵塊錘扁，對折，再次錘打，然後又一次對折。
“他在折疊鍛打！”
顏心失聲驚呼，眼睛死死盯着那塊在錘下不斷變小的鐵塊。
“一次，兩次……天啊，已經八次了！他這是要把鐵裏的雜質全都給逼出來！”
那不是在打鐵，那是在給一塊廢鐵鍛出筋骨！
當鐵塊被鍛成一片薄如柳葉、表面布滿細密折疊紋理的甲片雛形時，楚風的額頭也已見了汗。
接着，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鐵匠都無法理解的舉動。
“來一鍋煮沸的鹽水！”
話音一出，全場譁然。
“瘋了吧？淬火哪有用沸鹽水的！”
石蠻更是笑出了聲。
但楚風眼神堅定，不容置疑。
當滾燙的鹽水被抬來，他毫不猶豫地將燒至橘紅的甲片猛地刺入其中。
“滋啦！”
一聲遠比冷水淬火更爲尖銳爆烈的嘶鳴響起，一股濃烈刺鼻的白色蒸汽轟然炸開，幾乎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
蒸汽未散，楚風已用鐵鉗夾出甲片，反手又將它插進了旁邊堆放草木灰的土坑裏。
“淬火過剛，易折。需以文火回性，方得韌而不脆。”
這一套行雲流水、聞所未聞的操作，看得顏心和一衆鐵匠如遭雷擊，徹底呆立當場。
片刻後，楚風從草木灰中取出那片甲片，用破布擦去灰燼，遞給身旁早已看傻了的小七。
“拿着。”
甲片入手微溫，入手的感覺輕得不可思議，比她們見過的任何鎧甲都要輕薄，表面是內斂的暗灰色，細看之下有流水般的鍛打紋理，質地卻異常堅硬。
“教頭，這是……”
“這是你們的鎧甲。”楚風淡淡說道。
他轉身，從地上拿起一塊金騎營換下來的殘破胸甲，那上面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
“誰的刀，借我一用。”
石蠻帶着一臉的不屑，將腰間的佩刀扔了過來。
“給你！我倒要看看，你這破鐵片，能有什麼用！”
楚風接過刀，掂了掂。
他將那片薄薄的鱗甲，放在殘破胸甲的刀痕上，然後，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戰刀。
“看好了。”
話音剛落，他猛地揮刀，狠狠劈下！
鏗！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所有人的心髒都跟着這一下猛地抽緊了。
石蠻扔過來的戰刀，在楚風手中劃出一道凶狠的弧線，結結實實地劈在了那片薄如蟬翼的鱗甲之上。
刀鋒與甲片碰撞的瞬間，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道順着刀身傳回。
楚風只覺得虎口微微發麻，而那把百煉鋼刀的刀刃上，竟然出現了一個米粒大小的豁口！
再看那片鱗甲，除了被劈砍處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竟是毫發無損！
至於它下方那塊布滿刀痕的殘破胸甲，更是連一絲新的劃痕都沒有。
“這……這不可能！”
石蠻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瞪出來了，她一個箭步沖上前，難以置信地從楚風手裏搶過自己的佩刀。
當她看到刀刃上那個清晰可見的豁口時，整個人都傻了。
這把刀可是她花費了巨大的軍功，請鍛造營最好的師傅用精鐵鍛打了一百遍才制成的寶貝，平日裏削鐵如泥，現在居然被一片廢鐵打造的破甲片給崩了刃？
“假的！這一定是假的！”
她瘋了似的，舉起刀，對着那片靜靜躺在地上的鱗甲，用盡全身的力氣瘋狂劈砍起來。
“鏗！鏗！鏗！鏗！”
一連串更加密集的撞擊聲響起，火星像是煙花一樣在鍛造營裏炸開。
周圍的女鐵匠和金騎營的悍婦們，全都看得目瞪口呆，一個個張大了嘴，忘了呼吸。
等石蠻累得氣喘籲籲，停下手時，那把她引以爲傲的戰刀，刀刃已經變得跟狗啃過一樣，坑坑窪窪，慘不忍睹。
而那片小小的鱗甲，依舊完好如初，只是表面的白痕多了幾道而已。
“這……這甲片是何物…不可能，絕不可能…”
石蠻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手一鬆，戰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她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屁股癱坐在地。
整個鍛造營，鴉雀無聲。
之前還滿臉不屑的金騎營悍婦們，此刻看向楚風的眼神，已經從輕蔑變成了敬畏，甚至帶着一絲恐懼。
如果……如果那十個廢物穿上這種鎧甲……
她們不敢想下去了。
“顏統領，現在你還覺得這些是廢銅爛鐵嗎？”楚風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不……不是……”顏心回過神來，臉上寫滿了激動和狂熱，她三步並作兩步沖到楚風面前，雙手捧起那片鱗甲，像是在撫摸絕世珍寶。
“神物！這簡直是神物啊！”她激動得渾身發抖，“小兄弟……不，墨教頭！您這是怎麼做到的？同樣的鐵，爲什麼……爲什麼到您手裏，就跟脫胎換骨了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