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從清晨就開始下,細密而冰冷,像是天空也在爲這場葬禮編織一道灰色的帷幕。

顧宅的靈堂設在偏廳,那裏曾是蘇晚最喜歡的地方——落地窗外是一片精心打理的玫瑰園,她總在午後坐在窗邊的藤椅上看書,陽光會在她的發梢鍍上一層淺金色的光暈。

如今,玫瑰園在雨中凋零,靈堂裏擺滿了白色的菊花,正中央懸掛着一張黑白照片。照片裏的蘇晚大約二十歲,笑容清澈,眼神裏還帶着未諳世事的明亮。那是顧承淵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也是他唯一願意承認的蘇晚——那個還未被婚姻磨去棱角,還未學會用沉默對抗他的蘇晚。

“顧總,賓客都到齊了。”管家老陳低聲提醒,聲音裏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他已經在這座宅子裏服務了三十年,看着顧承淵長大,也看着蘇晚如何從滿懷期待的少女變成最後那個眼神空洞的女人。

顧承淵站在靈堂入口的陰影裏,一身黑色西裝筆挺得近乎刻板,領帶系得一絲不苟。他沒有回應老陳,只是盯着那張照片,眼神裏翻涌着某種復雜的情緒——憤怒、懷疑,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空洞。

“她人呢?”他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老陳愣了一下:“您是說…夫人?”

“不然還有誰?”顧承淵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刀,“葬禮已經開始,她這個‘未亡人’卻不見蹤影,是想讓所有人都看顧家的笑話嗎?”

老陳的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他想說,夫人已經不可能出席了。法醫報告就鎖在顧承淵的書房裏,那具在海邊發現的女屍雖然面目全非,但DNA比對結果三天前就已經送到。他想說,少爺,您明明知道的。

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低下頭:“我再去聯系看看。”

“不必了。”顧承淵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她一向擅長用這種方式表達不滿。裝死?倒是比以前的冷暴力有創意。”

這話說得太刻薄,連站在不遠處的幾位親戚都投來不贊同的目光。顧承淵的姑姑顧明慧忍不住走上前:“承淵,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不合適。晚晚她…畢竟已經…”

“已經什麼?”顧承淵截斷她的話,聲音陡然提高,“已經找到了?還是已經確認了?姑姑,您也相信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就是蘇晚?”

顧明慧被他眼中的戾氣懾住,一時語塞。

“她沒有死。”顧承淵一字一頓地說,像是在說服別人,更像是在說服自己,“這只是她的又一個把戲,一次精心策劃的逃離。她以爲這樣就能擺脫我?就能擺脫這段婚姻?”

他的聲音在靈堂裏回蕩,賓客們竊竊私語起來。有人同情地搖頭,有人則露出看好戲的神情。顧家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不被看好,蘇晚那個出身普通的女孩,如何配得上顧氏集團的繼承人?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倒像是爲這場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畫上了一個合理的句號。

葬禮儀式在尷尬的氣氛中開始。牧師念着悼詞,聲音平穩而莊重,講述着一個溫柔善良、熱愛生活的蘇晚。顧承淵聽着,只覺得每一個字都荒謬可笑。

溫柔善良?那個會在爭吵時摔碎他母親遺物的女人?

熱愛生活?那個最後幾個月幾乎不說話,整日整日待在畫室裏對着空畫布發呆的女人?

牧師口中的蘇晚,和他認識的蘇晚,仿佛是兩個人。

儀式進行到一半時,雨勢突然加大,豆大的雨點敲打着玻璃窗,發出急促的聲響。就在牧師說到“願她的靈魂在天堂安息”時,一道閃電劃破天空,緊接着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靈堂裏的燈閃爍了幾下,突然全部熄滅。

短暫的寂靜後,人群騷動起來。管家老陳連忙吩咐人去檢查電路,傭人們匆匆點亮備用的蠟燭。搖曳的燭光中,靈堂顯得更加詭異,蘇晚的黑白照片在光影中仿佛活了過來,那雙眼睛靜靜地看着所有人,看着顧承淵。

顧承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黑暗中,他忽然想起一年前的某個雨夜。那天他因爲一個重要的並購案加班到凌晨,回到家時渾身溼透。蘇晚還沒睡,她端着一碗姜湯從廚房出來,什麼也沒說,只是把碗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

“我不需要。”他當時這樣說,語氣不耐。

蘇晚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他至今記得——不是憤怒,不是委屈,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她轉身離開,碗裏的姜湯漸漸涼透,最後被他倒進廚房的水槽。

那是他們之間最後的溫情時刻,如果那也算溫情的話。

“顧總,電路跳閘了,可能是雷擊導致的。”老陳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需要推遲葬禮嗎?”

顧承淵環視靈堂,賓客們在燭光中交頭接耳,每個人的臉上都寫着同樣的猜測——這場葬禮本身就像個笑話,連老天都在嘲弄。

“繼續。”他冷冷地說。

葬禮在燭光中勉強進行完畢。當賓客們開始陸續離開時,顧承淵注意到,幾乎每個人在經過他身邊時,都會投來一種混合着同情和審視的目光。他們在同情什麼?又在審視什麼?

“承淵。”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顧承淵轉頭,看到陸予安站在他面前。陸予安是蘇晚大學時的學長,也是少數幾個在婚後還與她保持聯系的朋友。顧承淵一直不喜歡他,不喜歡他看蘇晚時那種毫不掩飾的關切眼神。

“節哀。”陸予安說,聲音很輕,但眼神銳利,“雖然我覺得,你大概並不哀傷。”

顧承淵眯起眼睛:“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蘇晚曾經是個多麼有生命力的女孩。”陸予安直視着他,“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三個月前。她在咖啡館裏畫速寫,畫的是窗外的一棵樹。她告訴我,那棵樹雖然被修剪得整整齊齊,但樹根深處還在拼命生長,想要突破水泥地的束縛。”

“很詩意的比喻。”顧承淵諷刺地說,“所以呢?”

“所以我想知道,是什麼讓一棵想要生長的樹,最終選擇了將自己連根拔起?”陸予安的聲音依然平靜,但每個字都像針一樣扎人,“顧承淵,你真的了解過你的妻子嗎?真的嚐試過理解她爲什麼最後會選擇…離開嗎?”

“她沒有離開。”顧承淵咬牙道,“她只是躲起來了。等她玩夠了這個遊戲,自然會回來。”

陸予安看了他很久,最後搖了搖頭,那眼神裏的失望如此明顯,讓顧承淵幾乎想要揮拳打過去。

“你知道嗎?”陸予安臨走前說,“蘇晚曾經告訴我,她最害怕的不是你的冷漠,也不是沈清歌的存在,而是你永遠不願意看見真實的她。你愛的是一個你想象中的蘇晚,那個溫順、安靜、永遠不會反抗的蘇晚。而真實的她,你從未想要了解。”

說完,他轉身離開,黑色的傘在雨中撐開,漸漸消失在庭院盡頭。

顧承淵站在原地,陸予安的話在他腦中回響。憤怒在他胸腔裏燃燒,但在這憤怒之下,有什麼東西正在裂開,露出一片令人心慌的空洞。

賓客散盡後,靈堂裏只剩下顧承淵和幾個傭人。老陳指揮着人收拾花圈和挽聯,動作輕緩,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少爺,夫人的…遺物,要怎麼處理?”老陳小心翼翼地問。

顧承淵正要回答,手機震動起來。是助理打來的。

“顧總,關於海邊那具女屍的進一步鑑定報告出來了。”助理的聲音有些遲疑,“法醫在屍體左手無名指指骨內側發現了一道很淺的刻痕,形狀像是…一枚戒指長期壓迫留下的痕跡。”

顧承淵的心髒猛地一縮。蘇晚的左手上一直戴着一枚戒指,那是他們的結婚戒指。三年來,她從未摘下過,即使在他們關系最僵的時候也沒有。他曾諷刺她是在表演忠貞,她只是沉默地撫摸那枚戒指,什麼也不說。

“還有,”助理繼續說,“屍體胃內容物檢測顯示,死前最後一餐是海鮮和紅酒。而根據管家提供的記錄,夫人在失蹤前一天晚上,確實吩咐廚房準備了龍蝦和您酒窖裏那瓶1990年的羅曼尼康帝。”

顧承淵記得那天。他原本答應回家吃晚飯,但臨時因爲沈清歌的一個電話改變了計劃。沈清歌說她心情不好,想找人聊聊。他去了,陪她在酒吧待到深夜。回家時,蘇晚已經睡了,餐廳的桌上擺着冷掉的海鮮和兩只空酒杯——一只她用過的,另一只爲他準備的,幹幹淨淨,從未被觸碰。

“知道了。”顧承淵掛斷電話,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甲陷進掌心。

雨還在下,敲打着窗戶,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叩問。顧承淵走到靈堂中央,站在蘇晚的照片前。燭光中,照片裏的她依然在微笑,那笑容年輕、明亮,毫無陰霾。

他突然想起婚禮那天。蘇晚穿着婚紗走向他時,眼神裏就是這樣的光。那時他以爲那光是因他而亮,後來才明白,那光是她自己的,她只是暫時借給了他,期待他能小心珍藏。

而他做了什麼?

婚後第三個月,他就開始晚歸。第六個月,他第一次因爲工作取消他們的結婚紀念日旅行。第一年,他在她生日那天飛去巴黎見沈清歌——他的初戀,那個他曾經以爲會共度一生的女人。

蘇晚從未哭鬧,只是越來越安靜。她開始花更多時間在畫室裏,畫一些他看不懂的抽象畫。那些畫色彩陰鬱,線條扭曲,他看過一次後就再沒進去過。

“你畫的是什麼?”他曾隨口問過。

“牢籠。”蘇晚當時這樣回答,眼睛看着畫布,沒有看他。

他以爲她在故作深沉,現在想來,那或許是她唯一的求救信號。

“少爺。”老陳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更加小心翼翼,“在整理夫人畫室時,我們發現了這個。”

老陳遞過來一個素描本。顧承淵接過,翻開。本子裏全是速寫,畫的是這座宅子的各個角落——空蕩蕩的餐廳、長長的走廊、書房緊閉的門、臥室裏他那側的空白枕頭。每一張畫的角落裏都標注着日期,時間跨度整整三年。

最後幾頁,畫的都是海。不同角度的海,有時平靜,有時洶涌。最後一張畫的日期是她失蹤前一天,畫的是一片漆黑的海,海上有一點微弱的光,像是燈塔,又像是即將熄滅的火焰。畫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這裏應該有路。”

顧承淵盯着那行字,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他猛地合上素描本,像是被燙到一樣。

“燒掉。”他把本子扔給老陳,“全部燒掉。”

老陳接住本子,猶豫了一下:“少爺,這畢竟是夫人的…”

“我說燒掉!”顧承淵低吼,聲音裏的暴戾讓老陳瑟縮了一下。

老陳低下頭,抱着素描本默默退下。顧承淵轉身面對窗外,雨中的玫瑰園一片狼藉,那些蘇晚精心照料的玫瑰,在她離開後迅速凋零,仿佛它們的存在本就依賴於她的注視。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沈清歌。

“承淵,葬禮結束了嗎?”她的聲音溫柔關切,“我本來想去的,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你還好嗎?”

顧承淵沒有回答。他忽然想起,蘇晚失蹤前一周,曾給他打過一次電話。那時他正在開會,掛斷了。會後他忘記回電,直到三天後才想起來。他打回去,蘇晚接了,但什麼也沒說,只是沉默。

“有事嗎?”他當時問,語氣不耐。

“顧承淵。”蘇晚叫了他的全名,這是她婚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這樣叫他,“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找我嗎?”

他以爲她又是在鬧情緒,冷冷回答:“不要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笑,然後她說:“我知道了。”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對話。

“承淵?你在聽嗎?”沈清歌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清歌,”顧承淵開口,聲音沙啞,“三年前的今天,你在哪裏?”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怎麼突然問這個?三年前的今天…應該是你結婚一周年紀念日吧?我記得那天你陪我去了畫展,因爲蘇晚說她頭痛不想慶祝。”

是的,顧承淵想起來了。蘇晚確實說她頭痛,但他現在懷疑,那頭痛是不是真的。或者,那頭痛是不是他造成的。

“我只是突然想到,”顧承淵說,“那天蘇晚一個人在家,不知道做了什麼。”

“她能做什麼?”沈清歌輕笑,“大概就是在畫室裏發呆吧。承淵,你現在不應該想這些。蘇晚已經…已經走了,你要向前看。”

向前看。多輕鬆的三個字。

掛斷電話後,顧承淵在靈堂裏站了很久。燭光漸漸微弱,最後幾支蠟燭也燃到了盡頭,一一熄滅。靈堂陷入完全的黑暗,只有窗外偶爾的閃電提供片刻的光明。

在某一瞬間的光亮中,顧承淵仿佛看見蘇晚就站在玫瑰園裏,穿着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件白色的裙子,雨水打溼了她的頭發和衣衫,但她毫不在意,只是仰頭看着天空,像是在等待什麼,又像是在告別什麼。

他眨了眨眼,幻象消失了。窗外只有雨和黑暗。

老陳悄悄走進來,手裏端着一杯熱茶:“少爺,喝點茶吧。您從早上到現在什麼都沒吃。”

顧承淵接過茶杯,熱度透過瓷壁傳遞到掌心,但他感覺不到溫暖。

“老陳,”他忽然問,“你覺得她恨我嗎?”

老陳愣住了,顯然沒料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老仆人斟酌了很久,才緩緩開口:“夫人她…很少表露情緒。但有一次,我看見她在玫瑰園裏哭。那是你們結婚第二年冬天,您出差去了歐洲兩周,原本說好中途會回來一趟,但因爲沈小姐生病,您改籤了機票。”

顧承淵記得那次。沈清歌急性闌尾炎住院,他在巴黎多留了一周。他給蘇晚發了短信,她只回了一個“好”字。

“她在玫瑰園裏哭?”顧承淵重復,聲音幹澀。

“是的。”老陳點頭,“那時玫瑰都謝了,園子裏光禿禿的。夫人就站在那棵老橡樹下,哭得很安靜,幾乎沒有聲音。我本來想過去,但她看見我,就擦幹眼淚笑了,說‘風太大,迷了眼睛’。”

顧承淵握緊茶杯,瓷器在他手中微微顫抖。

“後來呢?”他問。

“後來夫人就回屋了。”老陳說,“那天晚上,她畫了一幅畫,畫的就是那棵老橡樹。畫完後,她把畫收了起來,再沒拿出來過。”

顧承淵放下茶杯,走到窗邊。雨勢漸小,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這座宅子從未顯得如此空曠,每一個角落都彌漫着蘇晚的缺席——不是她存在時的安靜,而是一種吞噬一切的空洞。

他突然意識到,這三年裏,蘇晚就像這宅子裏的背景音,細微而持續。她的腳步聲在走廊裏響起,她的畫筆在畫布上沙沙作響,她翻書時的輕響,她泡茶時瓷器碰撞的清脆聲。他從未注意過這些聲音,直到它們全部消失,留下震耳欲聾的寂靜。

“少爺,要開燈嗎?”老陳問。

“不用。”顧承淵說,“你下去吧。”

老陳離開後,顧承淵獨自站在黑暗的靈堂裏。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張黑白照片上,蘇晚的笑容在陰影中模糊不清。

憤怒還在,但已經開始變質,混合着其他更復雜、更危險的情緒。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生根發芽。他開始回想過去的種種細節——蘇晚越來越久的沉默,她眼中逐漸熄滅的光,她最後一次看他的眼神。

那是什麼眼神?不是恨,不是愛,甚至不是失望。那是一種徹底的抽離,仿佛她已經不在這裏,不在這個空間,不在這段關系裏,甚至不在自己的生命裏。

“你沒有死。”顧承淵對着照片低聲說,像是在發誓,又像是在祈求,“你不能死。這場遊戲,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單方面結束。”

但黑暗中無人回應,只有雨聲淅瀝,像是遙遠的潮汐,一遍遍沖刷着海岸,抹去所有足跡。

顧承淵在靈堂裏站到凌晨。當第一縷灰白的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時,他做出了決定。

他要找到她。無論她是死是活,他都要找到她。如果她還活着,他要親自問她,這場戲演夠了嗎?如果她真的死了…不,沒有如果。

他轉身離開靈堂,腳步聲在空曠的宅子裏回響。經過畫室時,他停頓了一下,推開門。

畫室裏還保持着蘇晚離開時的樣子。畫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畫,畫的是海邊的日出。調色板上的顏料已經幹涸,畫筆散落在桌上,其中一支掉在地上,筆尖折斷。

顧承淵撿起那支折斷的畫筆,握在手中。筆杆上還殘留着蘇晚指尖的溫度——當然,這只是他的想象,畫筆早已冰涼。

窗外的天空漸漸亮起,雨停了,但烏雲仍未散去,預示着這不會是晴朗的一天。

葬禮結束了,但某些東西才剛剛開始。顧承淵站在畫室中央,感受着四周彌漫的空洞。這空洞如此巨大,幾乎要將他吞噬。

但他不會允許。他不會允許蘇晚以這種方式逃離。無論她在哪裏,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他都會找到她。

然後呢?

這個問題突然冒出來,讓他怔住了。找到她之後呢?道歉?挽回?還是繼續他們之間那場無聲的戰爭?

顧承淵沒有答案。他只知道,他不能忍受這種空洞。不能忍受這個世界突然失去了蘇晚的存在——即使那個存在曾經讓他煩躁,讓他憤怒,讓他想要逃離。

憤怒總比空洞好。戰爭總比寂靜好。

至少,那是活着的證明。

他將折斷的畫筆放回桌上,轉身離開畫室,輕輕帶上了門。

在門完全關閉前,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幅未完成的日出。畫中的海平面處,太陽正要升起,但光線被厚厚的雲層遮擋,只透出一點微弱的光。

就像蘇晚最後那張畫上的光。

就像她眼中最後熄滅的光。

顧承淵關上門,將畫室和畫室裏的一切都鎖在身後。他沿着走廊走向書房,腳步堅定,仿佛已經下定決心。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踩在虛空裏,每一步都帶着不確定的震顫。

葬禮結束了,缺席者沒有歸來。

而尋找,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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