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光微亮時,虞歸晚走進了這片與虞家別墅所在的西區截然不同的地界。

破舊的樓房緊密挨擠,外牆布滿水漬和斑駁的廣告,狹窄的巷道上方掛滿晾曬的衣物,空氣裏混雜着早點攤的油煙、垃圾堆的酸腐和市井特有的喧鬧生機。她赤着腳,身上的舊衣沾了夜露和塵土,臉色蒼白,但脊背挺直,走在其中並不顯突兀,反而像是融入了這片粗糙卻真實的底色。

憑着記憶,她找到了那棟六層舊樓,走上三樓。鑰匙進鎖孔前,她頓了頓,敏銳地感覺到門內傳來極輕微的、帶着擔憂的呼吸聲。是劉。

她推開門。

滿頭銀發的劉正局促地坐在屋裏唯一那張舊椅子上,見她進來,立刻顫巍巍地站起來,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心疼和擔憂:“哎喲我的小虞!你可算回來了!這腳……這身上……造孽啊!” 老人快步走過來,手裏拎着一個舊布袋,“快坐下!給你帶了熱包子,還有一瓶紅花油,你這腳得擦擦……那些人沒把你怎麼樣吧?”

虞歸晚看着老人眼中毫不作僞的關切,心中那潭冰水仿佛被投入一顆小小的暖石。她接過還溫熱的包子,低聲道:“沒事,。謝謝您。”

“謝啥!你先吃着,去給你打盆熱水擦擦。” 劉轉身要去廚房,卻被虞歸晚輕輕攔住。

“,這房子,我可能暫時不能住了。” 虞歸晚平靜地說。這裏雖然是暫時的避風港,但離虞家別墅不算太遠,位置很可能已經暴露。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個新的、完全屬於自己掌控的據點,來實施下一步計劃。

劉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嘆了口氣,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布包,硬塞到虞歸晚手裏:“孩子,拿着。這是你之前交的押金和這個月多給的房租,不能要你的。你……你一個人在外面,處處要花錢,拿着應應急。” 布包裏是皺巴巴的幾百塊錢。

虞歸晚看着手裏的錢和包子,沉默片刻,沒有推辭。“,這錢算我借的。以後,我會連本帶利還您。” 她語氣鄭重。

“哎,好,好,等着。” 劉抹了抹眼角,“那你接下來去哪兒?有地方落腳嗎?”

虞歸晚目光投向窗外更遠處那片灰蒙蒙的天空。“會有的。”

送走千叮萬囑的劉,虞歸晚迅速解決了包子,用冷水簡單清理了一下自己。然後,她拿起劉留下的那幾百塊錢,走出了這間短暫的庇護所。

她需要一個新的住處,必須滿足幾個條件:足夠隱蔽、空間獨立、租金極低、並且……最好能有點“特別之處”。

她在城中村雜亂的電線杆和布告欄上尋覓,目光掠過各種“單間出租”、“床位合租”的小廣告,最終,停在了一張被風雨侵蝕得有些模糊、紙角卷起的招租啓事上:

【急租!獨棟別墅!環境清幽,設施齊全,拎包入住!月租面議,價格驚人優惠!非誠勿擾!聯系人:趙先生 138XXXXXXX】

下面用更小的字跡補充了一句,墨跡很新,像是後來加上去的:【誠招膽大者,介意勿擾。】

獨棟別墅?城中村附近?價格驚人優惠?膽大者?

虞歸晚指尖拂過那行小字,唇角微勾。有意思。

按照上面的號碼撥過去,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一個中年男人沙啞而急切的聲音傳來:“喂?看房?”

“嗯,現在方便嗎?”

“方便!太方便了!你在哪?我馬上過來接你!那房子可好了,包你滿意!” 對方語速快得有些不自然。

半小時後,一輛半舊的黑色轎車停在巷口。駕駛座上下來一個穿着皺巴巴西裝、眼袋深重、神色間帶着焦慮和疲憊的中年男人,正是房東趙先生。他打量了一眼穿着寒酸、赤着腳的虞歸晚,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和輕視,但很快被更急切的情緒掩蓋。

“是你要租別墅?” 趙先生語氣帶着懷疑。

“看看。” 虞歸晚言簡意賅。

車子開了十幾分鍾,駛離了喧囂的城中村,拐進一片略顯荒涼的待開發區域邊緣。這裏零星散落着幾棟老式別墅,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大多空置着。趙先生的車在其中一棟三層高的灰白色別墅前停下。

別墅外觀依稀能看出昔的精致,但如今牆面爬滿了枯萎的藤蔓,花園荒草叢生,鐵藝大門鏽跡斑斑。明明是白天,整棟房子卻籠罩在一種莫名的陰翳之下,連陽光似乎都不願過多停留。空氣裏飄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難以形容的陳舊陰冷氣息。

“就是這兒了!看看,獨門獨院,三層樓,前後花園,家具電器都是進口的,九成新!” 趙先生掏出鑰匙打開鏽蝕的大門,極力推銷,但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別墅的窗戶,“租金好商量,一個月……三千!不,兩千!只要你誠心租!”

這個地段,這樣的別墅,正常月租至少上萬。兩千,簡直是白送。

虞歸晚沒說話,邁步走了進去。

別墅內部裝修確實不錯,歐式風格,家具蒙着白布,積了厚厚一層灰。水晶吊燈黯淡無光。一切看似正常,但那股陰冷的氣息更濃了,而且……太安靜了,連灰塵飄浮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走廊深處,似乎有極其輕微的、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老鼠,又像是別的什麼。

趙先生跟在她身後,緊張地吞咽着口水,額角冒汗,不停地搓着手:“怎麼樣?夠大吧?你要是嫌貴,價格還可以再……”

“這房子,” 虞歸晚在一樓客廳中央站定,打斷了房東的話,語氣平淡,“死過人。不止一個。橫死。怨氣凝結不散,至少有……五年了。”

趙先生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血色褪盡,像是見了鬼一樣瞪着虞歸晚:“你……你胡說什麼!哪……哪有什麼……”

“最近一次出事,是在三個月前,一個試圖在這裏過夜的流浪漢,嚇瘋了,跑出去的時候從二樓摔下來,斷了腿,現在還在精神病院。” 虞歸晚繼續陳述,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你找過和尚道士來做法事,不止一次,但都沒用。房子賣不掉,租不出,快成你的心病了。所以你現在不指望賺錢,只希望能有個‘膽大’的住進來,用活人陽氣沖沖‘晦氣’,或者……脆再出點事,徹底了結你的念想?”

她每說一句,趙先生的臉色就白一分,最後已是面無人色,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他指着虞歸晚,聲音發抖:“你……你是誰?你怎麼會知道……你到底想什麼?”

“我不想什麼。” 虞歸晚轉過身,目光清凌凌地看着他,“這房子,我租了。但價格,得按我的來。”

“你……你還敢租?” 趙先生又驚又疑。

“裏面的‘東西’,我幫你解決。” 虞歸晚語氣依舊平淡,“解決之後,房子歸我三年。三年內,你不許以任何理由打擾我。三年後,去留再議。成交?”

“你能解決?” 趙先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不敢相信,“那些大師都……”

“他們不行,是他們沒用。” 虞歸晚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荒蕪的花園,“給你三分鍾考慮。不行,我立刻走。”

趙先生看着眼前這個穿着破爛、赤着腳、卻氣勢驚人的年輕女孩,又看了看這棟讓他噩夢連連、幾乎破產的別墅,一咬牙:“好!如果你真能解決……不,只要你能讓這裏‘安靜’下來,能住人,別說三年,五年都行!我立刻擬合同!”

合同很快草擬好,雙方籤字。趙先生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連鑰匙都忘了拿。

虞歸晚獨自留在了這棟空曠陰森的別墅裏。

天色漸晚,暮色四合,別墅內的光線迅速暗淡下來,那股陰冷的氣息開始活躍,如同水般從各個角落彌漫開來。溫度驟降。

“嗚嗚……”

若有似無的哭泣聲,從二樓傳來。

“哐當!”

廚房裏傳來碗碟摔碎的聲音。

樓梯上,響起了沉重的、溼漉漉的腳步聲,仿佛有人拖着什麼重物在行走。

走廊盡頭的鏡子,映出扭曲模糊的影子,又迅速消失。

尋常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虞歸晚只是慢條斯理地在一樓客廳找了塊還算淨的地方,盤膝坐下,閉目養神。

直到子夜時分,陰氣最盛之時。

別墅內的異響達到了頂峰!狂風憑空而起,卷起灰塵和白布,燈光瘋狂閃爍,牆壁上開始浮現暗紅色的、如同血手印般的污跡!一個扭曲的、半透明的灰白色影子,帶着濃鬱的怨毒和寒意,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虞歸晚身後,伸出冰冷黏膩的鬼爪,猛地抓向她的後心!

就在鬼爪即將觸及的瞬間——

虞歸晚倏然睜眼!

沒有回頭,反手就是一抓!動作快如閃電!

她那看起來纖細蒼白的手,竟然精準無比地一把扣住了那只虛幻的鬼爪!掌心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靈力驟然迸發,帶着玄門正統的破邪之力!

“啊——!!!” 淒厲刺耳的鬼嚎聲猛地爆發!

那灰白影子劇烈掙扎,卻無法掙脫!它難以置信地“看”着這個看似普通的人類女孩,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雖微弱卻至高無上、令它靈魂戰栗的氣息,讓它本能地感到恐懼!

“吵死了。” 虞歸晚皺眉,不耐煩地說了句。然後,她拽着那只鬼爪,如同掄麻袋一樣,狠狠將那只厲鬼砸向旁邊的實木茶幾!

砰!砰!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別墅內回蕩。不是物理層面的碰撞,而是靈體與附着強烈怨念的實物之間的能量沖擊!

“大、大師!饒命!饒命啊!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厲鬼被打得暈頭轉向,怨氣都被打散了不少,再也顧不上凶戾,只剩下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求饒。它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看起來一手指就能捏死的人類,怎麼比它這個死了好幾年的鬼還凶殘!

虞歸晚鬆開手,那厲鬼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再也不敢造次。

“起來。” 虞歸晚命令。

厲鬼哆哆嗦嗦地飄起來,身形比剛才淡薄了許多。

“會打掃衛生嗎?” 虞歸晚問。

厲鬼:“……啊?”

“把這裏,從上到下,裏裏外外,打掃淨。灰塵、蛛網、雜草、還有你們留下的這些陰晦印記,全部清理掉。” 虞歸晚指了指髒亂的別墅,“天亮之前,我要看到這裏煥然一新。”

厲鬼傻眼了。它一個橫死化煞的厲鬼,生前死後都沒過保潔啊!

“做不到?” 虞歸晚眼神一冷。

“做得到!做得到!大師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厲鬼一個激靈,連忙應下。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但打掃衛生總比被剛才那樣揍來得強。

於是,在這座凶名在外的別墅裏,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一只可憐的厲鬼,在虞歸晚靈力(和拳頭)的威懾下,委委屈屈地開始動用自己那點微薄的陰力,卷起灰塵,搬運垃圾,拔除荒草……勤勤懇懇地當起了清潔工。

虞歸晚則找了個相對淨的角落,開始打坐調息。剛才動用靈力,雖然不多,但對這具身體和殘魂仍是負擔。她需要盡快恢復,並且,找到在這個世界補充能量和獲取資源的方法。

天亮時,厲鬼累得幾乎魂體飄散(雖然鬼不會累,但心理打擊巨大),但別墅內外確實煥然一新。灰塵污垢消失,窗戶明亮,連荒草都被整理過了。

虞歸晚檢查了一下,還算滿意。“以後,你負責這裏的常清潔和……看門。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不淨’的東西,不許放進來的,人也不許隨便進來。明白?”

厲鬼哪敢說不,連忙點頭如搗蒜。

“你生前有什麼未了執念?爲何滯留此地害人?” 虞歸晚問。

厲鬼頓時露出哀戚怨毒之色,斷斷續續講述起來。原來它是幾年前這別墅第一任主人的司機,被主人謀害葬身此處,怨氣不散,後來此地又接連發生意外,陰氣匯聚,才讓它成了氣候。

虞歸晚聽完,不置可否。“暫且留你在此。若安分守己,後或許可送你入輪回。若再起惡念,魂飛魄散。”

厲鬼連連保證。

處理完別墅的“原住民”,虞歸晚終於有了一個暫時安穩、且完全免費的落腳點。她坐在淨明亮的客廳裏(厲鬼甚至“找來”了幾個還算完好的靠墊),開始思考下一步。

劉給的錢所剩無幾。這個世界衣食住行皆需錢財。直播,既能快速獲取啓動資金,又能通過解決他人厄難、積累些許功德,反哺自身殘魂與微薄靈力,是眼下最合適的選擇。

她找到別墅裏前任房主留下的一台落滿灰塵的舊筆記本電腦,居然還能開機,有無線網絡。她用僅剩的錢,在網上訂購了一套最基礎的手機直播設備(同城閃送,花光了最後一點錢),又用特殊方法暫時“借用”了一個無人使用的虛擬手機號,注冊了一個全新的直播平台賬號。

ID很簡單:歸晚不晚。

簡介更簡單:每三卦,一卦千金。算不準,倒賠雙倍。信則來,不信則去。

她將直播預告發在了這個新賬號上,時間定在當天晚上八點。

然後,她關閉電腦,走到窗前。

陽光透過淨的玻璃照進來,落在她蒼白卻平靜的臉上。

凶宅已“淨”,直播將啓。

玄門老祖的現代生存之路,以這樣一種離奇又合理的方式,正式邁出了第一步。

今晚,且看這世間衆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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