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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王昌國不顧周圍詫異的眼光,直直朝我奔來。
我猛地撲出去抱住老師的腰,放聲哭喊,“老師救命!他要賣了我!我才7歲,你看看那個新郎官是什麼樣!”
衆人的眼神紛紛轉移,在看見傻笑行動不便的新郎臉色一變。
“天,我知道他,工廠那邊的大傻子,我姐說了沒姑娘願意嫁給他!”
“我媽和我說了,那是因爲他,打死了好多個!”
老師下意識地護住我,厲聲斥責,“王珊爸爸,她才7歲,你這在犯法!”
“什麼話,我半截入土,臨死前就想看我妮妮有個好去處,算什麼犯法!”他大聲咳嗽兩聲,手伸過來拽我。
我死死抱住老師,指甲幾乎掐進她肉裏,哭聲淒厲,“我不去!他會打死我的!救命!”
亂引來了校長。
“胡鬧!這是學校!”校長氣得臉色發白,“我已經報警了,你們都出去!”
王昌國有恃無恐地嚷嚷,“我看哪個警察管老子嫁女兒!”
喜慶的人群分出一條路,就見一位五十多歲,穿着中山服,帶着大紅花的男人笑呵呵把煙塞進校長手裏。
“誤會了。我兒子是正經下聘迎親,老王是孩子親爹,這婚事合理合法。清官難斷家務事,警察同志也管不了爹媽嫁女兒吧?”
趕過來的警察腳又縮回去,面露難色,低聲對校長,“陳老板是咱鄉企的領導,這事,硬管恐怕......”
我渾身血液瞬間凍住,兩世的記憶在腦中瘋狂翻涌,前一世被凌虐致死的冰冷,與此刻被二次販賣的絕望,如出一轍。
牙齒在打顫,王昌國笑迷迷靠近,“來閨女,爹送你出嫁啊!”
陳老板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像打量牲口,“女娃,聽話。跟我們回去,少不了你吃穿。”
兩世的怨恨沖垮堤壩,我尖叫出聲,“你憑什麼安排我的人生,你才不是我爹,你是——”
話到嘴邊,我猛地對上王昌國眼中的獰笑。
不能說!這個時候說出來,媽媽死了都不安息!
話鋒陡轉,我指着他的鼻子,字字泣血,“你是死我媽的劊子手!是你帶着野女人回家氣她!是你把她打得下不了床!你死了她,現在又來賣她的女兒換賭資!王昌國,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每一個詞都血淋淋。人群動起來,老師們眼神充滿鄙夷。
王昌國被戳了肺管子,暴跳如雷要沖過來,“我打死你個賠錢貨!”
陳老板臉色陰沉,失去了耐心。
“把女娃娃帶過來,摁着她和我兒子做了親,以後她就是我家童養媳!”
“放開我女兒!”
姨母像一陣風沖進來,一把將我死死護在身後。
她頭發散亂,眼睛赤紅。
跟着她後面的同學氣喘籲籲,“王珊,我把那就姨母叫來啦!”
“王昌國!你看清楚!”姨母顫抖着掏出那張發黃的字據,用力展現在衆人面前,“白紙黑字加手印!你收了一萬塊,把珊妮賣給我了!她跟你再無瓜葛!”
“那是你我按的!不作數!”王昌國耍無賴。
“你?錢你拿去養你的野種兒子,花光了就來反悔?天下沒這個道理!”姨母寸步不讓。
“我把錢給我兒子天經地義!”一提到王成明他瞪大雙眼,“他可是我家獨苗!賤胚子不嫁人,我這麼給他買那些洋牌子!”
王成明混在人群後面,沖我得意地笑。
男的,獨苗,這理由死一次,還想死我第二次。
我牙齒咬的咯吱作響,姨母抖着手站起來,抓着一旁的掃帚,毫不畏懼對準他們。
“你們來,今天我不死,誰帶走我女兒!”她嘶吼着,沖上去,又被一群壯漢摁在地上。
剩下的人上前來抓我,我猛地抬頭,一口給他咬下去!
他慘叫後退,同時姨母掙扎站了起來,我沒絲毫猶豫,拽着姨母沖出去。
向衛家求救,衛家站在全城權利頂層,他們一定能救我!
狂奔到校長室,我指着座機大喊,“姨母,給舅舅打電話!”
姨母像抓住最後一稻草,抖着手撲過去。
“哥,是我,王昌國那個畜生,他把珊珊賣給陳老板那傻兒子!你快來救她,我求求你,珊珊是衛穎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啊!你——珊珊!”
我猛地被人撲到,姨母也被人死死摁壓着。
我被硬生生塞進綁着紅綢的面包車。掙扎間,還能看見陳老板拿着厚厚的紅包,強硬塞進校長手上。
校長的手在顫抖,但他沒動。
警察全都捂住眼。
我孤立無援。
“姨母,救救我,我不想嫁,媽媽,救我——”
門砰的一聲關閉,隔斷了我的未來。
電話戛然而至。
最後傳入衛向東耳中的,是女孩那聲淒厲,夾雜着媽媽的哭喊。
他臉上的冷漠逐漸被打破,呼吸開始急促。
那孩子的媽媽,他的小妹妹,他虧欠還沒來得及彌補的小妹妹......
衛穎留在世上最後的念想......
衛向東猛地起身,奪門而出,只給下屬丟下一句話,“去陳家!”
車子七拐八拐到了陳家老院,幾個女眷匆匆給我換上了紅衣服,推着我和那傻子進房間。
我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看着他們一點點把傻子推到我面前,後面有人摁住我,緩緩湊上去。
我絕望閉眼。
下一秒門外傳來巨響。
舅舅說話一如既往難聽,此刻卻猶如天籟,“王珊,沒死吱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