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清晨，顧星闌與王虎簡單收拾了一下，便離開客棧，朝城西廢棄廟宇的方向走去。
城西貧民區的街道依舊狹窄而髒亂，只是與前幾相比，多了幾分壓抑的氣息。
天空陰沉，雲層低垂，仿佛隨時會壓下來。
“顧師兄，你說那座廢棄廟宇，真的會有線索嗎？”王虎一邊走，一邊有些不安地問。
顧星闌看了他一眼：“有沒有線索，去了才知道。”
他沒有將《逆命星圖》推演的結果告訴王虎。
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會成爲負擔。
……
廢棄廟宇位於城西貧民區的邊緣，靠近一片荒樹林。
廟宇的屋頂已經坍塌了一半，牆壁上布滿了裂痕，門前的石階上長滿了青苔。
遠遠望去，整座廟宇都被一層淡淡的黑色霧氣籠罩着。
“就是這裏。”顧星闌停下腳步。
王虎咽了口唾沫：“這地方，看着就不太對勁。”
顧星闌沒有說話，只是運轉《逆命星圖》，嚐試感應廟宇內的情況。
識海中，星圖緩緩旋轉。
廟宇內的景象，在他的腦海中緩緩浮現——
廟宇中央，果然有一座祭壇。
祭壇上，擺放着數十枚命星石。
命星石上，刻着一個個名字，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祭壇周圍，有幾縷黑色的霧氣在緩緩遊動。
“果然是這裏。”顧星闌心中一凜。
“顧師兄，我們要不要等其他同門？”王虎壓低聲音問。
顧星闌沉吟片刻：“不用。”
“如果真的有邪修在裏面，等我們叫來同門，他早就跑了。”
他看了王虎一眼：“你在外面接應。”
“如果我半個時辰還沒出來，你就立刻去找蘇師姐。”
王虎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咬牙點頭：“好。”
顧星闌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廢棄廟宇。
……
廟宇的大門早已腐朽，輕輕一推便“吱呀”一聲打開。
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夾雜着淡淡的血腥味。
顧星闌皺了皺眉，運轉靈氣護住全身，緩步走了進去。
廟宇內，光線昏暗，只有幾縷陽光從屋頂的破洞中射下來，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祭壇果然在廟宇中央。
祭壇由黑色的石頭砌成，上面刻着一些詭異的紋路。
數十枚命星石整齊地擺放在祭壇周圍。
命星石上，刻着“張屠戶”“李秀才”“王員外”“乞丐阿三”等名字。
“果然是他們。”顧星闌心中一沉。
他緩緩靠近祭壇，伸手想要拿起一枚命星石。
就在此時，一道戲謔的聲音突然在廟宇內響起——
“你來得比我想象的要早。”
顧星闌心中一凜，猛地轉身。
廟宇的陰影中，一道身影緩緩走出。
那是一名身着青衫的少年，面容俊美，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的腰間，掛着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一只九尾天狐的圖案。
“你是——”顧星闌心中一動。
“夜無殤。”少年微微一笑，“妖族，九尾天狐一族的少主。”
顧星闌瞳孔微縮：“妖族？”
夜無殤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他：“你就是顧星闌？”
“青霄門那個命星黯淡，卻能引動靈脈的內門弟子？”
顧星闌心中一沉。
他沒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已經傳到了妖族耳中。
“你在調查凡城的命星錯亂？”夜無殤問。
顧星闌沒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祭壇上的命星石，是你弄的？”
夜無殤輕笑：“你覺得呢？”
他走到祭壇旁，隨手拿起一枚命星石，在指尖輕輕轉動：“這種粗糙的換命之術，我可看不上。”
“不過——”他話鋒一轉，“我對命星本身，倒是很感興趣。”
他的目光，落在顧星闌身上：“尤其是你的命星。”
顧星闌心中一緊，運轉《逆命星圖》，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
夜無殤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不用緊張。”
“我現在，還不想對你動手。”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至少，在你完全覺醒之前，不想。”
“覺醒？”顧星闌皺眉。
夜無殤沒有解釋，只是將手中的命星石放回祭壇：“凡城的命星錯亂，的確不是我做的。”
“但我知道是誰做的。”
顧星闌看着他：“誰？”
夜無殤指了指祭壇中央的一塊黑色石頭：“你自己看。”
顧星闌走到祭壇中央，低頭看去。
那塊黑色石頭上，刻着一個詭異的符號。
符號的形狀，與他在張屠戶家看到的木盒上的符號，一模一樣。
“這是——”顧星闌心中一震。
“血魔宗的標記。”夜無殤淡淡道，“或者說，是血魔宗某個分支的標記。”
“他們在凡城，用這種粗糙的換命之術，收集‘命星之力’。”
“命星之力？”顧星闌疑惑。
夜無殤點點頭：“每一次換命，都會產生大量的命星之力。”
“這些命星之力，一部分被用來維持祭壇的運轉，另一部分，則被他們收集起來。”
“至於收集來做什麼——”他微微一笑，“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顧星闌心中一沉。
他突然想起，在《逆命星圖》中看到的那幅畫面——
黑袍男子站在祭壇上，雙手結印，命星石上的名字緩緩變化。
而在祭壇的上空，有一團黑色的霧氣，正在緩緩凝聚。
“他們在收集命星之力，用來做什麼？”顧星闌問。
夜無殤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顧星闌點頭。
夜無殤嘴角一勾：“那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身上的逆命星核，是從哪裏來的？”
顧星闌心中一震。
“你——”他死死盯着夜無殤，“你怎麼知道逆命星核？”
夜無殤微微一笑：“我不僅知道逆命星核，還知道《逆命星圖》。”
“甚至知道，你的父母，當年是逆命修的核心成員。”
顧星闌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夜無殤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廟宇的窗邊，抬頭望向陰沉的天空。
“我是誰，不重要。”他緩緩道，“重要的是——”
“你，已經被卷入了一場遠比你想象中更大的風暴。”
他回頭，看着顧星闌：“血魔宗在凡城收集命星之力，是爲了打開九淵封印。”
“準確地說，是爲了打開其中一淵的封印。”
顧星闌瞳孔微縮：“九淵封印？”
夜無殤點點頭：“九淵封印，每隔千年便會出現一次裂隙期。”
“原本，第三次裂隙期應該在十年後才會到來。”
“但現在，有人在提前破壞封印。”
“凡城的命星錯亂，只是一個開始。”
顧星闌心中一沉：“你說的‘有人’，是血魔宗？”
夜無殤搖頭：“血魔宗，只是棋子。”
“真正在背後推動這一切的，是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勢力。”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天命司。”
顧星闌愣住了：“天命司？”
“那個統管十界命星的天命司？”
夜無殤點點頭：“正是。”
“你可能不知道——”他緩緩道，“天命司的聖女，姬紫凝，是這一切的關鍵。”
顧星闌心中一震。
他想起了宗主說過的話——
“你的命星，很可能並非天生黯淡。”
“而是被人，強行遮住了。”
“天命司……”他在心裏喃喃道。
夜無殤看着他：“你應該明白，我爲什麼會對你感興趣了。”
“你的逆命星核，是打開第九淵封印的鑰匙。”
“也是，阻止這一切的唯一希望。”
顧星闌沉默了許久。
“你想要什麼？”他問。
夜無殤微微一笑：“很簡單。”
“我想要你身上的逆命星核。”
顧星闌瞳孔微縮，下意識地運轉《逆命星圖》，準備隨時動手。
夜無殤卻仿佛沒看到一般，繼續道：“不過——”
“在你完全覺醒之前，我不會動手。”
“因爲現在的你，還不配讓我出手。”
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狂傲，卻又讓人無法反駁。
顧星闌深吸一口氣：“你到底，想做什麼？”
夜無殤看着他：“我想做的，和你一樣。”
“揭開逆命修被滅門的真相。”
“阻止九淵封印被徹底打開。”
“以及——”他頓了頓，“向天命司，討回一筆舊賬。”
顧星闌皺眉：“你和天命司，有什麼仇？”
夜無殤沒有回答，只是轉身朝廟外走去。
走到廟門口時，他停下腳步，背對着顧星闌：“記住我的話。”
“凡城的命星錯亂，只是一個開始。”
“很快，十界都會被卷入這場風暴。”
“而你——”他回頭，微微一笑，“會站在風暴的最中心。”
“下次見面，希望你已經做好準備。”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青煙，消失在廟外。
廟宇內，只剩下顧星闌一人。
他站在祭壇前，看着那數十枚命星石，心中翻涌。
“血魔宗……天命司……九淵封印……逆命修……”
“這一切，竟然都與我有關。”
識海中，《逆命星圖》緩緩旋轉。
星圖邊緣，那行字——“大劫將臨，煞氣滋生”——比之前更加清晰。
星圖中央，一枚光點緩緩亮起。
光點中，隱隱浮現出一幅畫面——
九淵上空，主命星被黑色的霧氣籠罩。
一道身影，站在主命星前，緩緩伸出手。
那道身影的面容，被霧氣遮擋，看不真切。
但顧星闌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
那道身影，與他，有着某種特殊的聯系。
光點緩緩黯淡，畫面消失。
顧星闌深吸一口氣，將祭壇上的命星石一一收入懷中。
“這些，都是證據。”他在心裏道。
他轉身朝廟外走去。
廟門口，王虎正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顧星闌出來，他鬆了口氣：“顧師兄，你可算出來了。”
顧星闌點點頭：“走吧。”
“我們去找蘇師姐。”
王虎愣了一下：“找到線索了？”
顧星闌看了他一眼：“不止是線索。”
“我們，找到了一場風暴的源頭。”
……
凡城的天空，依舊陰沉。
但在那陰沉的雲層之上，有一顆原本黯淡的星，正在緩緩亮起。
那是顧星闌的命星。
也是，逆命之路的起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