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到我了。”
那四個字,像是死神的低語。
不帶絲毫火氣,卻讓整個巢的溫度驟降!
凱因金色的瞳孔裏,那片冰冷的意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
嗡——!
原本只是被動防御或盲目攻擊的蟲族單位,像是同時接到了某個無聲的指令!
它們的動作瞬間變得協調、有序!
嘶鳴聲不再雜亂,而是匯聚成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充滿攻擊性的共振!
“撤退!立刻撤退!”
僅存的那名“清道夫”小隊長發出淒厲的嘶吼,聲音裏充滿了驚懼和難以置信!
他瘋狂地朝沖來的蟲群傾瀉着能量光束!
但沒用!
太多了!
而且不再是無腦地沖鋒!
幾只兵蟲頂着火力硬生生撞上來,用厚重的甲殼承受傷害!
與此同時,數只行動迅捷、如同獵犬大小的刺蛇從側面陰影中彈射而出!
它們張開布滿利齒的口器,噴射出腐蝕性的毒液!
嗤嗤嗤——!
毒液濺射在作戰服上,立刻冒出白煙,發出刺鼻的氣味!
“啊——!”
另一名隊員慘叫着,手臂處的防護被迅速腐蝕穿透,露出了裏面焦黑的皮肉!
他手中的槍械也隨之掉落。
失去火力壓制,蟲瞬間淹沒了他們!
如同黑色的浪,拍打在脆弱的堤壩上。
骨骼被碾碎的脆響。
作戰服被撕裂的聲音。
還有那短暫到幾乎可以忽略的、人類臨死前發出的最後嗚咽。
一切發生得太快。
從凱因出手,到戰鬥結束,不過十幾秒鍾。
三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清道夫”,連像樣的抵抗都沒能組織起來,就變成了一堆破碎的、被蟲群迅速拖入黑暗角落的殘骸。
連血跡都被工兵蟲快速舔舐淨。
只剩下地上幾處焦黑的能量武器灼痕,和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臭氧與血腥混合的怪異味道,證明着剛才發生過一場短暫的戮。
巢再次恢復了那種低沉波動的平靜。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林夕僵在原地,手腳冰涼。
她看着那幾處迅速消失的血跡,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雖然早就見過死亡,雖然恨極了這些“清道夫”。
但親眼看到剛剛還活生生的人,以如此迅猛、如此殘酷的方式被撕碎、被清理……
這種視覺和心靈上的沖擊,還是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不適。
這……就是凱因真正的力量?
哪怕他被禁錮着,哪怕他只能動用極少的力量……
對付這些所謂的精英,也如同碾死幾只螞蟻?
她之前,竟然還在跟他談條件?
還想利用他?
冷汗,再次浸透了她的後背,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冷。
她下意識地看向巢中央。
凱因已經收回了那貫穿人體的暗紅管道。
管道的頂端還沾着殷紅的血珠,正緩緩被管道表面吸收,消失不見。
他金色的瞳孔,正淡漠地看向她。
裏面沒有任何勝利的得意,也沒有戮後的興奮。
只有一片亙古不變的冰冷。
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拂去了身上的灰塵。
“你……”
林夕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澀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她清了清嗓子,才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你了他們……”
凱因的目光沒有任何變化。
“清除噪音。”
他沙啞地陳述,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他們……是議會的人!”
林夕忍不住強調,心裏還殘留着一絲後怕。
“你就不怕引來更多的報復嗎?”
“報復?”
凱因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那似乎是一個……嘲弄的弧度。
“他們……從未停止過。”
他的目光掠過巢的某個方向,那裏似乎殘留着更多、更陳舊的血腥氣息。
“這裏的每一寸地面……都浸泡過‘清道夫’的血。”
林夕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
她太天真了。
這裏不是什麼和平之地。
這是“零號樣本”的囚籠,也是議會不斷派兵試探、清洗的戰場。
廝,才是這裏的常態。
“你的表現……”
凱因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拉回。
“尚可。”
他評價道,語氣依舊平淡。
“利用低等單位的惰性,制造混亂,吸引注意力。”
“精準把握時機,進行精神擾,制造攻擊漏洞。”
“雖然弱小……但懂得利用環境和規則。”
林夕愣住了。
他……這是在肯定她?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凱因接下來的話,讓她如墜冰窟。
“但你的精神擾……太粗糙。”
“像嬰兒的囈語。”
“如果不是那個‘清道夫’的精神防護等級太低,你的反噬……會讓你變成。”
林夕的臉瞬間白了。
她之前只想着拼命,本沒想過失敗的反噬會這麼嚴重。
“而且……”
凱因的金色瞳孔微微眯起,帶着一絲審視。
“你似乎……很熟悉他們的作戰方式?”
來了!
林夕心裏咯噔一下。
果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氣,知道隱瞞沒有意義,反而會加重懷疑。
“我重生前……見過他們。”
她選擇部分坦白,聲音低沉。
“在陳默的身邊。”
“見過他們……如何‘清理’不穩定的因素。”
她抬起頭,迎上凱因的目光,眼神裏帶着豁出去的坦誠。
“所以我知道他們多疑,自負,依賴裝備。”
“我知道怎麼激怒他們,怎麼讓他們分心。”
“這就是我的‘價值’之一。”
凱因沉默地看着她。
金色的瞳孔裏,沒有任何情緒,像是在分析她話語裏的真僞。
巢裏只剩下那沉悶的搏動聲。
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許久。
那之前沒收了她砍骨刀的工兵蟲,慢吞吞地爬了過來。
將沾着粘液的砍骨刀,“哐當”一聲,扔在了她的腳邊。
林夕有些愕然地看着腳下的刀,又看向凱因。
“你的武器。”
凱因淡淡地說。
“下次‘噪音’再來……”
“你需要得……更快一點。”
“我討厭……被打擾。”
說完,他緩緩閉上了那雙金色的瞳孔。
似乎周圍的一切,再也與他無關。
纏繞在他身上的生物管道,搏動的節奏也變得緩慢下來。
像是進入了某種休眠狀態。
林夕看着腳邊失而復得的砍骨刀,又看了看那片重歸寂靜的陰影,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這算什麼?
初步認可?
還是……僅僅因爲她還有點用,像一件暫時不需要丟棄的工具?
她彎腰撿起刀。
冰冷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帶着蟲族粘液特有的滑膩。
她用力握緊。
不管怎麼樣,她活過了第一次考驗。
並且,拿回了自己的武器。
雖然前路依舊布滿荊棘,但至少,她在這該死的巢裏,勉強扎下了一毫不起眼的針。
她退回到那片被劃給她的“領地”,靠着巢壁坐下。
疲憊如同水般再次涌來。
但這一次,她的眼神卻比之前更加清明,也更加堅定。
她看着黑暗中那些若隱若現的蟲族單位。
看着手中冰冷的刀。
看着遠處那個如同沉睡神祇般被禁錮的身影。
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
變強!
她必須盡快變強!
無論是依靠這具身體莫名其妙的天賦,還是依靠這個喜怒無常、危險至極的“同盟”。
她不能再像今天這樣,只能靠着小聰明和賭命來掙扎。
她要掌握自己的力量!
足以復仇的力量!
足以……活下去的力量!
巢深處,那低沉規律的搏動聲,仿佛與她逐漸堅定起來的心跳,慢慢重合。
黑暗,無聲地蔓延。
而在巢之外,更遙遠的地方。
某個布滿屏幕的隱秘房間內。
一個代表着三名“清道夫”生命體征的光點,同時黯淡、熄滅。
屏幕前,一個穿着議會制服的男人皺緊了眉頭,按下了通訊鍵。
“第三偵察小隊信號消失,最後坐標,零號巢核心區。”
“檢測到異常精神波動及高能反應。”
“請求指示。”
短暫的沉默後,通訊器那頭傳來一個冰冷的、經過處理的電子音。
“繼續監視。”
“增派‘清滌者’單位。”
“那個‘萌芽’……優先級提升。”
“必要時,連同零號樣本……一並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