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勉好不容易擠進人群中心,眼前的景象讓他一愣。
只見圍在這裏的,並非等待考核的年輕修士,而是一個個氣度不凡、修爲深不可測的大人物。
有道骨仙風着藏青道袍的老者,有身穿儒衫、手持書卷的文士,還有身披袈裟、寶相莊嚴的高僧。
赫然是其他八門前來坐鎮的長老級人物!
他們此刻竟圍成了一圈,將星宿派的考核攤位堵得嚴嚴實實,氣氛劍拔弩張。
只見爲首發難的,是一位來自玄天宗道號叫太虛的長老,他本一派仙風道骨,此刻卻氣得胡須直抖,面紅耳赤,那點仙氣早就蕩然無存。
而與他對峙的,只有兩人。
一男一女,皆身着利落的俠士服,與周圍仙風道骨的畫風截然不同。
那男修身姿挺拔,抱臂而立,頭顱高昂,僅一個側影就寫滿了“桀驁不馴”和“老子不服”,那副油鹽不進的架勢,光是看着就足以讓太虛長老血壓飆升。
而那位女修,則瞬間吸引了葉春秋的注意。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見過的美女不少,如秦霜兒之清冷,叉燒之神秘,路上所見女修也多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脫俗之美。
但眼前這位,容貌雖同樣清麗絕倫,宛如月宮仙子,卻異常生動!
她的面部表情極其豐富,變幻莫測。
面對太虛長老的指責時,她嘴角噙着一絲冰冷的譏諷;反駁對方時,眉梢眼角又流轉着戲謔的光芒;而當她把對方噎得說不出話時,竟又會像個小女孩般露出天真無邪、甚至有點得意的燦爛笑容。
這鮮活靈動的表情,讓她在一衆或板着臉或氣質出塵的大佬中,顯得格外耀眼。
太虛長老破口大罵:“……你們星宿派能不能靠點譜!每次考核都弄這麼個破攤子,嚴重影響我們九門的整體形象!還有你們這名字!能不能定下來!之前還叫‘逍遙宗’,上次叫‘無敵門’,再上一次……”
星宿派女修滿臉不在乎:“哎呀,名字不過是個代號,叫啥不是叫?咱們看重的是內涵,是潛力!”
“內涵?我看你們是心虛!連個像樣的傳承名字都定不下來!”
“話不能這麼說,我們這叫海納百川,兼容並蓄!再說了,我們攤位怎麼了?這叫返璞歸真!接地氣!”
太虛長老顯然被她這變幻莫測的態度和犀利的言辭氣得不輕,怒道:“尹秋水!戴君煜!你們星宿派是鐵了心要與我等仙門結下梁子嗎?”
被稱作尹秋水的女修聞言,立刻換上一副“你無理取鬧”的誇張表情,冷笑道:“笑話!我們只不過是在陳述事實,這就叫結梁子了?諸位長老的心眼怕是比針尖還小吧?就這點格局,還修什麼仙問道,不如早點回家種紅薯去唄!”
那名叫戴君煜的男修頭也不抬,聲音平靜無波,卻帶着一股子硬邦邦的倔強:“要動手?我星宿派奉陪到底。”
尹秋水臉色幾不可查地變了一下,心裏暗罵戴君煜這個夯貨就知道添亂。
真動起手來,對方人多勢衆,吃虧是肯定的。
她立馬話鋒一轉,對着太虛長老巧笑嫣然:“太虛長老,您盡管動手。贏了嘛,是您老人家修爲高深,以大欺小;輸了的話……呵呵,那您這玄天宗仙門之首的名頭,怕是有點燙手哦?”
旁邊其他仙門的長老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拱火。
太虛長老臉色更黑了,心裏把這些老狐狸罵了個遍。
文鬥不行,武鬥吃虧,太虛長老只能繼續在道理上施壓:“無論如何,你們這般憑空污蔑、造謠生事,必須給各家一個交代!”
“造謠?哪句是謠言?”尹秋水瞬間收起笑容,變得冷若冰霜,她纖指一一點過:
指向陰陽合歡宗那位妝容豔麗的長老:“你們考核就考核,還‘入門分配道侶’,這跟凡間拉皮條的勾當有什麼本質區別?”
指向梵音寺的高僧:“你們口口聲聲正統,西邊大梵音寺的和尚們同意你們在這兒招生了嗎?”
她又指向鎮獄門和碧霄宮:“你們一個窩在南疆十萬大山,一個遠在海外蓬萊仙島,地盤算不算在真靈大陸都兩說,怎麼也來蹭我們'九門'的名額?”
尹秋水攻勢不減,又將五行宗、玄天宗、廣寒仙宮等挨個點名,陰陽怪氣地嘲諷了一遍,甚至連廣寒仙宮某位太上長老當年暗戀玄天宗掌門的陳年八卦都抖了出來,引得衆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幾家宗門的長老實在忍無可忍,勃然大怒:“豈有此理!今就算無暇子親至,我也要替他好好管教門下!”
眼看氣氛越來越緊張,一直抱臂旁觀的戴君煜忽然冷冷地開口,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今天天氣不錯:“我星宿派源出上古逍遙宗道統,只因世間名喚'逍遙'者甚多,爲避免混淆,偶爾更名,有何不可?論腳淵源,我派才是正朔嫡傳,萬年不易。豈是某些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可比。”
這話簡直是貼臉開大,地圖炮轟遍了全場!
幾家宗門的長老這下徹底被點燃了怒火,靈力暗涌,眼看就要不顧身份動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方勉按照葉春秋的指示,硬着頭皮,弱弱地舉手發聲:“那個……請問,星宿派現在還招人嗎?”
這一聲詢問,在此刻劍拔弩張的氣氛中顯得格外突兀,瞬間吸引了所有火力。
尹秋水和戴君煜同時暗暗鬆了口氣。
尹秋水臉上立刻如同春風解凍,綻放出極其熱情的笑容:“招!當然招!小師弟你是要來參加我星宿派考核的嗎?快快快,這邊登記!”
太虛長老正憋着一肚子火沒處發,遷怒般地瞪向方勉,本想呵斥,但神識一掃,不禁氣極反笑:“呵,我當是何等英才,原來是個基有損、靈光晦暗的殘次品!就算治好了也是浪費靈藥!這種貨色,倒是和你們星宿派絕配!”
他本意是嘲諷星宿派只配收這種弟子。
誰知,他話音剛落——“鏘!”一聲清越劍鳴響徹廣場!
一直抱臂昂頭的戴君煜竟毫無征兆地拔劍出鞘!
劍尖直指太虛長老,一股銳利無匹、仿佛能斬斷一切的凜冽劍意瞬間鎖定了對方!
他依舊仰着頭,但聲音卻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老匹夫,你再說一遍試試?”
全場瞬間死寂!所有人都沒料到,戴君煜竟然真的敢在八門長老面前拔劍!而且是爲了一個素不相識、資質奇差的考生?
五行宗一位長老眼睛微眯,合體期的威壓悄然釋放,沉聲道:“戴師侄,你可是要在此地動手?”他試圖用修爲壓制戴君煜。
戴君煜冷哼一聲,周身氣息陡然一變,合體期的氣勢威壓出來:“怕你不成?”
五行宗長老臉色一僵,他原以爲戴君煜是憑借法寶隱藏修爲,沒想到竟是實打實的合體期!
太虛長老此刻也徹底冷靜下來,看清了形勢。
再鬧下去,九門的臉面今天真要栽在這裏了。
他強壓下怒火,率先收起氣勢,沉聲道:“罷了!罷了!今之事就此作罷!”
他又轉身對其他人道:“諸位,考核事大,莫要因口舌之爭耽誤正事,都散了吧!”
其他長老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事不可爲,只能狠狠瞪了星宿派二人一眼,悻悻然地拂袖離去。
幾位長老邊走邊暗中傳音,已然達成共識——下次仙門內部大比,定要讓星宿派好看!
唯獨太虛長老離去時,面色凝重,心中驚疑不定。
星宿派是衆所周知的“萬年墊底王”,每次大比都吊車尾。
可就是這樣的宗門,竟然不聲不響地培養出了戴君煜這樣年輕的合體期!
“這星宿派……藏得夠深啊。看來回去後,得稟明掌門,後或許該多與星宿派'交流交流',探探他們的底……”太虛長老暗自思忖,改變了最初的想法。
另一邊,尹秋水熱情地拉着方勉完成了登記手續,生怕他反悔。
直到在登記簿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方勉才猛地回過神來,心裏一陣發虛:自己怎麼就迷迷糊糊地報了星宿派?這可不是沈星河口中那個“萬年墊底、最沒前途”的宗門嗎?
然而,看着眼前這位表情豐富、變臉極快的師姐,以及那位爲了維護宗門尊嚴就敢拔劍指向八門長老的師兄……
方勉忽然覺得,這個星宿派,或許真的會很有趣?
葉春秋也在他腦中嘖嘖稱奇:【這宗門從上到下都透着一股不靠譜的靠譜勁兒!小方,咱們好像上了條賊船啊?不過,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