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鴿飛走的第二天,淘汰賽繼續進行。
陳閒幾乎一夜未眠,天剛蒙蒙亮就起身來到演武場。他需要時間來消化昨晚得到的信息,也需要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晨霧中的演武場空無一人,只有幾只早起的鳥兒在枝頭鳴叫。陳閒站在場地中央,閉上眼睛,開始練習“白鵝戲水”。
這一次,他的動作格外緩慢,慢到幾乎看不出在動。但如果有高手在場,就能感覺到他周身氣流的變化——不再是單純的防御或卸力,而是一種與周圍環境融爲一體的和諧感。
這就是昨晚與清羽對決時觸摸到的那種狀態。順應自然,渾然天成。
陳閒沉浸在這種奇妙的感覺中,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即將到來的危機。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太陽已經升到半空,演武場周圍也開始有人聚集。
“陳閒,你在這裏。”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陳閒轉身,看到清羽站在不遠處,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
“清羽師兄早。”
“早。”清羽走過來,“看你剛才練功的樣子,似乎有所領悟?”
陳閒點點頭:“還要感謝師兄昨天的指點。”
“我並沒有指點你什麼,是你自己悟到的。”清羽認真地說,“武學之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你的路...很特別。”
這話讓陳閒心中一動。自己的路?難道鵝山派這種看似不正經的武功,真的是一條獨特的武學之路?
“對了,今天十六強對陣表出來了。”清羽說,“你的對手是鐵劍門李重山。”
李重山!昨天擊敗劉雲飛的那個高手!
陳閒心中一沉。如果說清羽的劍法精妙,那麼李重山的劍法就是純粹的力量。以自己現在的狀態,對上這種力量型選手,恐怕...
“別太擔心。”清羽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李師兄劍法雖強,但你的打法正好克制他。”
“克制?”
“對。”清羽解釋,“李師兄的重劍講究一力降十會,但對上你這種以柔克剛的打法,反而發揮不出威力。只要你穩住,未必沒有機會。”
這話給了陳閒一些信心。但他知道,清羽是在安慰他。李重山能擊敗劉雲飛,實力遠在清羽之上,自己昨天能撐過百招,今天對上李重山,恐怕連三十招都難。
“盡力而爲吧。”陳閒說。
“對,盡力而爲。”清羽拍拍他的肩,“不過記住,如果感覺不敵,及早認輸。李師兄雖然不會下狠手,但重劍無眼,容易誤傷。”
“我明白。”
兩人正說着,演武場的人越來越多。陳閒注意到,黑水幫的人幾乎都到了,冷鋒站在最前面,面無表情。
鐵狼也在,看到陳閒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過來挑釁,只是冷冷地盯着。
難道趙散修說得對?黑水幫不想在會武期間節外生枝?
陳閒心中稍安,但警惕性不減。他找了個角落坐下,開始調息,爲即將到來的比試做準備。
巳時整,十六強賽開始。
第一場就是焦點之戰:黑水幫冷鋒對白雲觀清風。清風是清羽的師兄,去年會武的八強選手,實力不容小覷。
兩人上場後,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冷鋒依然面無表情,而清風則是一臉凝重。
比試開始,冷鋒率先出手。他的武器是一對短刀,刀法詭異狠辣,招招不離要害。清風使的是白雲觀的流雲劍法,劍光如瀑,試圖以快打快。
但冷鋒更快。
十招,僅僅十招,清風的劍就被震飛,脖子上架着一對短刀。
“認輸嗎?”冷鋒冷冷地問。
清風臉色蒼白,點了點頭。
“第一場,黑水幫冷鋒勝!”
台下鴉雀無聲。誰都沒想到,去年的八強選手,在冷鋒手下只撐了十招。這個冷鋒的實力,到底有多強?
接下來的幾場也都很快結束。十六強選手之間的差距比想象中大,有幾場都是碾壓式的勝利。
終於,輪到陳閒上場。
“第八場,鵝山派陳閒,對鐵劍門李重山!”
陳閒深吸一口氣,走上演武場。他的對手李重山已經等在那裏了,那把巨大的鐵劍在地上,幾乎有他半人高。
李重山是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身材魁梧,面容粗獷。他看着陳閒,咧嘴一笑:“小子,聽說你挺能扛?”
“請李師兄指教。”陳閒抱拳。
“好說。”李重山拔出鐵劍,“我會手下留情的。”
裁判宣布開始。
李重山沒有立即進攻,而是扛着鐵劍,慢悠悠地繞着陳閒走了一圈,似乎在打量獵物。陳閒全神戒備,腳下踏着“鵝行鴨步”的起手式。
突然,李重山動了!鐵劍帶着恐怖的破空聲,橫掃而來。這一劍沒有任何花哨,就是純粹的力量,但正因爲純粹,反而難以應對。
陳閒不敢硬接,身體向後一仰,鐵劍擦着他的鼻尖掃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躲得挺快。”李重山笑道,鐵劍一轉,改掃爲劈,當頭斬下。
這一劍更是勢大力沉,如果被劈中,恐怕會直接變成兩半。陳閒腳下“鵝行鴨步”一錯,側身避開,同時雙手齊出,使出“白鵝戲水”,試圖卸開劍上的力道。
但李重山的力量遠超他的想象。雖然卸掉了一部分力道,但剩下的力量依然震得陳閒雙臂發麻,連退三步才穩住身形。
“哦?”李重山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有點意思。再來!”
鐵劍再次攻來,這次是連續三劍,一劍比一劍重。陳閒陷入苦戰,只能勉強閃避格擋,完全無法反擊。
五招,十招,十五招...
陳閒完全被壓制,李重山的重劍就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他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李重山的劍法雖然力量恐怖,但變化不多,每一招都有明顯的軌跡。
如果能預判劍的軌跡...
陳閒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想起《鵝山食補錄》中的一句話:“重劍無鋒,大巧不工。破之之法,不在力敵,而在智取。”
智取?怎麼智取?
第二十招,李重山使出一招“力劈華山”,鐵劍當頭斬下。陳閒這次沒有躲,而是迎着劍沖了上去!
“他瘋了嗎?”台下驚呼。
就在鐵劍即將劈中他的瞬間,陳閒身體突然一矮,從劍下鑽過,同時一掌拍在劍身上。這一掌不是硬碰硬,而是順着劍勢輕輕一推。
李重山只覺得劍上傳來一股柔和的力道,讓他的劍勢不由自主地偏了一分。就是這一分之差,鐵劍擦着陳閒的肩膀劈在地上,濺起一片碎石。
而陳閒已經趁機繞到李重山身側,一指點了他的肋下位。
“噗”的一聲輕響。
李重山身體一僵,雖然很快恢復,但動作明顯慢了一拍。陳閒趁機後退,拉開距離。
“好小子!”李重山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居然能點中我的!”
“僥幸而已。”陳閒喘着氣說。剛才那一系列動作看似簡單,實則消耗了他大量體力和心神。
“再來!”李重山大喝一聲,鐵劍舞得更急。
但陳閒已經找到了應對之法。他不再試圖硬接或完全躲避,而是像水一樣,順着劍勢而動。李重山的劍攻向左,他就向右滑;劍攻向右,他就向左滑。就像在激流中遊泳,不是逆流而上,而是順流而下。
三十招,四十招,五十招...
陳閒雖然依然處於下風,但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狼狽。他的動作越來越流暢,越來越自然,仿佛不是在戰鬥,而是在...跳舞?
對,就是跳舞。一種與重劍共舞的奇異舞蹈。
台下觀衆看得目瞪口呆。誰都看得出來,陳閒的實力遠不如李重山,但他這種奇特的打法,居然讓他撐過了五十招,而且看起來...遊刃有餘?
“這是...什麼武功?”有人喃喃道。
“不像武功,倒像...像在玩?”
“鵝山派果然邪門...”
議論聲中,陳閒完全沉浸在那種奇妙的狀態中。他不再思考如何應對,而是讓身體本能地反應。這種感覺很奇特,就像...就像在廚房裏和面,不需要思考水和面的比例,手自己就知道。
一百招過去了。
李重山收劍後退,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小子,你這打法...我從未見過。”
陳閒也停下來,喘着粗氣:“讓李師兄見笑了。”
“不,不是見笑。”李重山搖頭,“你的打法雖然不好看,但有效。而且...我感覺到,你不是在防御,而是在...引導?”
引導?陳閒心中一動。對啊,他確實在引導。不是硬碰硬地格擋,而是順着對方的力道,輕輕地引導它偏離方向。
這不就是師父說的“以柔克剛”嗎?只是自己一直沒理解透徹,直到現在。
“還要繼續嗎?”李重山問。
陳閒看了看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剛才雖然卸掉了大部分力道,但反震之力還是讓他的手臂有些受不了。
“繼續。”他咬牙說道。
李重山點點頭,再次舉劍。但這一次,他沒有立即進攻,而是緩緩說道:“接下來這一劍,是我最得意的一招。如果你能接下,我就認輸。”
台下譁然。李重山要認輸?開什麼玩笑!
但陳閒知道,李重山是認真的。他能感覺到,對方接下來的這一劍,將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請。”陳閒擺出防御姿態。
李重山深吸一口氣,雙手握劍,緩緩舉起。隨着他的動作,一股恐怖的氣勢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壓得周圍觀衆都喘不過氣來。
鐵劍上隱隱泛起紅光,那是內力催發到極致的表現。
“這一劍,名爲‘開天’。”李重山緩緩說道,“小心了。”
話音未落,鐵劍已經斬下。
這一劍不快,甚至可以說很慢。但就是這種慢,反而給人一種無法躲避的感覺。因爲無論你往哪裏躲,劍似乎都會追着你。
陳閒感覺自己被鎖定了,就像被猛虎盯上的兔子,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躲不開了!
生死關頭,陳閒腦海中突然閃過祖師爺白自在的那句話:“人間至味是尋常。”
尋常?什麼意思?
電光石火間,陳閒福至心靈。他沒有試圖躲避或格擋,而是...蹲了下去。
不是那種武學招式中的矮身或滑步,就是最普通的,小孩子都會的蹲下。
然後,他伸出了手。
不是攻擊,不是防御,而是...像接過別人遞來的東西一樣,輕輕地托住了斬下的鐵劍。
是的,托住。就像托住一片落葉,一朵雪花,輕柔而自然。
“嗡——”
鐵劍在陳閒手掌上方三寸處停住了。不是被他擋住,而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托住了。
李重山眼中閃過駭然之色。他能感覺到,自己這一劍的力量,就像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是被抵消,不是被卸開,而是...被包容了。
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激不起半點浪花。
“這...這是什麼功夫?”李重山失聲道。
陳閒自己也愣住了。他剛才做了什麼?他只是本能地伸出手,然後...就這樣了?
他緩緩站起,手掌依然托着鐵劍。鐵劍上的紅光漸漸消散,那股恐怖的氣勢也消失不見。
“我...我也不知道。”陳閒老實說。
李重山收劍,盯着陳閒看了許久,最後哈哈大笑:“好!好一個鵝山派!我認輸!”
“什麼?”裁判愣住了。
“我認輸。”李重山重復道,“這一場,陳閒勝。”
台下炸開了鍋。李重山認輸?主動認輸?這...
“李師兄,你...”陳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必多說。”李重山拍拍他的肩,“輸給你,不丟人。你這功夫...已經不是武功了,是道。”
道?陳閒似懂非懂。
“第八場,鵝山派陳閒勝!”裁判終於反應過來,高聲宣布。
陳閒走下演武場時,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包括黑水幫的人。
冷鋒盯着他,眼中第一次出現了凝重的神色。
清羽走過來,神色復雜:“陳師弟,你...”
“清羽師兄,我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陳閒苦笑道。
“我知道。”清羽說,“那是‘道’的雛形。我師父說過,武學練到極致,就不再是技,而是道。沒想到...你居然觸摸到了這個境界。”
道?又是這個詞。
陳閒回到休息區,找了個角落坐下,開始回憶剛才的感覺。那種包容一切、化解一切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他閉上眼睛,運轉內力。奇怪的是,剛才消耗巨大的內力,此刻竟然充盈無比,而且在體內流動得更加順暢自然。
難道...剛才那一托,不僅化解了李重山的攻擊,還吸收了他的部分內力?
這個想法讓陳閒嚇了一跳。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功夫也太逆天了。
“陳閒。”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陳閒睜開眼睛,看到冷鋒站在面前。
“冷師兄。”陳閒起身抱拳。
“剛才那一招,叫什麼?”冷鋒直接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陳閒實話實說,“就是本能反應。”
“本能?”冷鋒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但沒再多問,“下一輪,你會對上我。希望你能讓我見識見識完整的功夫。”
說完,他轉身離開。
陳閒心中一沉。下一輪就是八強賽,如果對上冷鋒...他不敢想象。
下午,八強對陣表出來了。果然,陳閒的對手是冷鋒。
“這下完了。”旁邊有人議論。
“冷鋒下手那麼狠,陳閒恐怕凶多吉少。”
“可惜了,好不容易進了八強...”
陳閒自己也覺得凶多吉少。冷鋒的實力遠在李重山之上,而且下手狠辣,絕不留情。對上他,別說贏了,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問題。
但奇怪的是,他心中並沒有太多恐懼,反而有一種...期待?
他想知道,自己剛才那種狀態,能不能再現。如果能,或許有一戰之力;如果不能...
“盡人事,聽天命吧。”他對自己說。
傍晚,陳閒回到住處。趙散修又來了,這次是在他帳篷裏等着。
“前輩?”陳閒有些驚訝。
“坐。”趙散修示意他坐下,“今天比試我看了,你...很讓我意外。”
陳閒苦笑:“我自己也很意外。”
“那不是意外。”趙散修搖頭,“那是你悟到了鵝山派武功的真諦。李不飽那家夥,果然沒看錯人。”
“師父...師父知道我會悟到?”
“他應該有所預料。”趙散修說,“當年他救我時,就用過類似的功夫。不過那時候他還年輕,火候不如你。”
什麼?師父也會?而且火候不如自己?這...
“前輩,這到底是什麼功夫?”
“我也不知道名字。”趙散修說,“李不飽說,這是鵝山派祖師爺傳下來的‘心法’,不是招式,而是一種...境界。他練了三十年才入門,你居然一個月就觸摸到了,真是天才。”
陳閒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真的是天賦嗎?還是穿越帶來的福利?或者說,因爲自己來自現代,思維方式不同,所以更容易理解這種“道”?
“不說這個了。”趙散修正色道,“我得到消息,黑水幫的行動提前了。”
陳閒心中一緊:“什麼時候?”
“明天晚上。”趙散修壓低聲音,“會武一結束,他們就會動手。而且...他們調集了更多人,現在山下的鎮子裏,已經潛伏了上百名黑水幫好手。”
上百人!陳閒倒吸一口涼氣。
“你必須馬上離開。”趙散修說,“明天八強賽,你找個理由棄權,然後立刻回鵝山派報信。”
“可是...”
“沒有可是。”趙散修嚴肅地說,“我知道你想比賽,但比起比賽,師門的存亡更重要。而且...如果你繼續比賽,可能會引起黑水幫的警覺,他們可能會提前行動。”
陳閒沉默了。趙散修說得對,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雖然很想和冷鋒交手,看看自己的極限在哪裏,但師門的安危更重要。
“好,我明天棄權。”陳閒說。
“嗯。”趙散修點頭,“我會幫你安排,讓你悄悄離開。記住,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那些朋友。”
“清羽師兄他們...”
“他們不會有事的。”趙散修說,“黑水幫的目標是鵝山派,不會輕易招惹白雲觀這種大派。但你就不同了,你是鵝山派弟子,而且是表現突出的弟子,他們可能會對你不利。”
陳閒明白了。自己現在是焦點人物,如果突然消失,肯定會引起注意。但如果以棄權的方式離開,雖然也會引起猜測,但至少不會讓人聯想到師門危機。
“我明白了。”陳閒說。
趙散修離開後,陳閒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明天就要離開了。這次會武,他收獲了太多意想不到的東西:進了十六強,觸摸到了“道”的境界,還結識了清羽、李重山這樣的朋友。
但也失去了很多。藥膏被偷,帳篷被毀,還結下了黑水幫這個仇敵。
江湖啊,就是這樣。有得有失,有喜有悲。
窗外,月光如水。陳閒想起鵝山派的那個小院子,想起師父燉的湯,想起師兄弟們圍着石桌吃飯的情景。
那是他的家。無論如何,他都要守住。
“師父,等我。”他喃喃道。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沉沉睡去。
夢裏,他回到了鵝山派,但看到的是一片廢墟。師父倒在血泊中,師兄弟們四散奔逃,黑水幫的人獰笑着揮舞屠刀...
“不!”陳閒驚坐而起,渾身冷汗。
天還沒亮,但遠處已經傳來雞鳴聲。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陳閒起身,收拾行囊。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東西大多被偷了,只剩下幾件換洗衣物和那本《鵝山食補錄》。
他將食補錄貼身收好,這是師父的心血,絕不能丟。
天剛蒙蒙亮,他就來到演武場。今天這裏將決出四強,然後休整一天,後天進行半決賽和決賽。
但這一切,已經與他無關了。
他找到裁判組,說明自己因傷棄權。裁判有些惋惜,但也沒多問,只是讓他籤了棄權書。
“可惜了,你本來有機會進四強的。”一個裁判說。
“身體要緊。”陳閒說。
辦完手續,他正準備離開,清羽突然找了過來。
“陳師弟,我聽說你棄權了?”清羽一臉關切。
“嗯,舊傷復發,打不了了。”陳閒編了個理由。
清羽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說:“你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陳閒心中一凜,但面上不動聲色:“沒有,就是傷沒好。”
“那就好。”清羽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這是我白雲觀的療傷藥,效果不錯,你拿着。”
“這...太貴重了。”
“拿着吧。”清羽將瓷瓶塞到他手裏,“江湖路遠,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陳閒鄭重地抱拳。
離開演武場,陳閒按照趙散修的指示,來到後山的一處密林。趙散修已經在那裏等着了,還備好了一匹馬。
“騎馬快些,一天就能到。”趙散修說,“路上小心,不要走官道,走小路。如果遇到黑水幫的人,不要糾纏,直接跑。”
“我明白。”陳閒翻身上馬。
“等等。”趙散修又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這是青山派的客卿令牌,如果遇到麻煩,可以拿出來。青山派雖然不怎麼樣,但面子還是有的。”
陳閒接過令牌,心中感動:“前輩大恩,晚輩銘記於心。”
“不必記恩,我是還人情。”趙散修擺擺手,“快走吧,時間不多了。”
陳閒點頭,一夾馬腹,馬兒嘶鳴一聲,沿着山路疾馳而去。
山路崎嶇,但他不敢減速。時間就是生命,早一刻回到鵝山派,師門就多一分安全。
馬兒在山路上飛奔,兩旁的樹木飛速後退。陳閒伏在馬背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再快點!
午時,他在一處溪邊停下,讓馬兒喝水休息,自己也吃了點糧。雖然心急如焚,但他知道,不能把馬累垮。
休息片刻,繼續趕路。下午時分,天空突然陰雲密布,眼看就要下雨。
“糟糕。”陳閒皺眉。下雨會耽誤行程,但更危險的是,雨水會沖刷掉馬蹄印,讓追蹤變得困難。
他想起趙散修的警告:黑水幫在沿途都設了眼線。如果被他們發現...
正想着,前方路口突然出現三個黑衣人,攔住了去路。
“站住!”爲首的黑衣人喝道。
陳閒心中一緊,但面上不動聲色:“各位有事?”
“下馬,檢查。”黑衣人冷冷地說。
“憑什麼?”
“就憑這個。”黑衣人亮出腰牌,上面刻着一個“黑”字。
果然是黑水幫的人!
陳閒心念急轉。硬闖?對方三人,自己雖然武功有所進步,但一打三還是沒把握。而且一旦動手,可能會引來更多人。
智取?怎麼智取?
突然,他想起了趙散修給的青山派令牌。
“等等。”陳閒掏出令牌,“我是青山派的客人,有急事回山,還請各位行個方便。”
黑衣人看到令牌,愣了一下。青山派是當地大派,他們確實有所顧忌。
“青山派的?怎麼走這條路?”黑衣人懷疑地問。
“近路。”陳閒說,“如果耽誤了事情,劉雲飛師兄怪罪下來,各位恐怕不好交代。”
聽到劉雲飛的名字,黑衣人猶豫了。劉雲飛是青山派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確實不好惹。
“過去吧。”爲首的黑衣人終於讓開了路。
陳閒心中鬆了口氣,但不敢表現出來,只是點點頭,催馬前行。
經過黑衣人身邊時,他聽到其中一人低聲說:“要不要跟上去?”
“跟什麼跟,青山派的人,少惹爲妙。”
陳閒加快速度,很快將黑衣人甩在身後。但他不敢大意,知道黑水幫的眼線不止這一處。
果然,又走了半個時辰,前方又出現了一隊黑衣人,人數更多,有七八個。
這次,青山派的令牌恐怕不好使了。
陳閒勒住馬,觀察四周地形。左邊是陡峭的山壁,右邊是深不見底的山谷,只有中間一條路,被黑衣人堵死了。
退回去?不行,後面也有追兵。
硬闖?更不行,對方人太多。
怎麼辦?
正焦急間,天空突然響起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
下雨了!
陳閒眼睛一亮。雨天視野不好,或許是個機會。
他翻身下馬,拍了拍馬屁股:“去吧,自己找地方避雨。”
馬兒嘶鳴一聲,沿着山路往前跑。而陳閒自己,則一躍跳下了右側的山谷。
“他跳崖了!”黑衣人大驚,急忙沖到崖邊查看。
但雨越下越大,霧氣升騰,本看不清谷底的情況。
“老大,怎麼辦?”
“下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黑衣人沿着陡峭的山坡往下爬,但雨天路滑,進展緩慢。
而此刻的陳閒,並沒有掉到谷底。他在跳崖的瞬間,用出了“鵝行鴨步”中的攀爬技巧,像一只壁虎一樣,緊貼着崖壁,緩緩向下移動。
雨水沖刷着崖壁,更加溼滑,但他心如止水,動作穩健。
一刻鍾後,他安全落地。抬頭望去,黑衣人還在半山腰艱難攀爬。
“對不起了各位。”陳閒心中暗道,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知道,這條路通往鵝山派的另一側,雖然繞遠,但更安全。
雨越下越大,山路變成了泥濘。陳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渾身溼透,但他毫不在意。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回家。
夜幕降臨時,他終於看到了雲霧山的輪廓。在雨中,那座山顯得朦朧而神秘,就像一幅水墨畫。
家,就在那裏。
陳閒加快腳步,向山上走去。他知道,前方可能有危險,可能有埋伏。
但他不怕。
因爲他是鵝山派的弟子,因爲身後有他要守護的人。
雨夜中,一個孤獨的身影,堅定地走向那座雲霧籠罩的山。
那裏有他的家,他的師門,他的責任。
而他,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