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窈瞬間噤聲,認命地拿起了他遞來的勺子。
她既心虛又無奈,感覺自己就像被捏住後頸皮的貓,毫無反抗之力。
張妙可看着眼前這幕,眼睛瞪得溜圓,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
最終對蘇清窈投去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後埋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頓飯,蘇清窈吃得味同嚼蠟。
聞嶼安靜坐在一旁,手臂隨意搭在椅背上,形成一個不着痕跡的保護圈。
他什麼也沒做,只是專注地看着蘇清窈小口吃飯的樣子,目光近乎貪婪,仿佛要將這一幕刻進腦海裏。
他的寶寶,連吃飯都這麼好看。
看着她因咀嚼而微微鼓起的柔軟腮幫,像只儲存食物的小倉鼠,聞嶼眼底的愛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下意識地捻了捻指尖,強忍住拿出手機記錄的沖動。
視線掃過她纖細脆弱的手腕、單薄的肩膀時,愛意瞬間就變成了心疼。
太瘦了。
他得想辦法,把他的寶寶養得白白胖胖的,讓她臉上恢復些紅潤的嬰兒肥,身上也長些軟乎乎的肉。
她天生就該是公主,被好好愛護着。
這個念頭剛升起來,另一個帶着晦暗色彩的念頭便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
現在這樣的身板,實在太單薄了。
他真怕……到時候,她會受不住。
這縷思緒讓他喉結微動,眸色瞬間沉暗了幾分,像是醞釀着風暴的深海。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深吸一口氣,將翻騰的欲望壓下。
從這天起,蘇清窈平靜忙碌的大學生活一點點被聞嶼強勢入侵。
他出現在她所有的課餘時間,圖書館、自習室、食堂,她的咖啡館,甚至她去家教的路上都能碰到聞嶼。
每次他都有各種“正當”理由。
“這道題不會,蘇同學幫個忙?”
“順路,送你回宿舍。”
“這家的甜點不錯,買多了,你幫我解決一下。”
他像最有耐心的獵人,布下天羅地網,等着他的小獵物習慣他的存在,依賴他的靠近。
可蘇清窈卻越來越不安,她很後悔爲了這一萬跑腿費招惹上聞嶼。
一萬,對曾經的蘇家大小姐而言,只是一頓飯的錢。
可她早就不是了。
三年前,蘇氏集團遭對手惡意做局,一夜破產,蘇父受不了打擊從頂樓縱身躍下,當場身亡。
蘇母強忍悲痛處理殘局,清算完所有資產仍欠銀行一千萬巨款。
走投無路下她想起了那份購買多年、早被遺忘的高額意外險。
她選擇了對手的貨車,車禍被定性爲意外,保險金如期而至,還清欠款,留下部分給蘇清窈度。
代價是蘇母從此沉睡,成了植物人。
蘇清窈被迫長大,從十指不沾陽春水到扛起生活所有重擔。
錢比想象中消失得更快,蘇母的醫藥費、護理費、護工費,自己的學費、生活費……
僅僅兩年,賠償金已經用完了。
她只能拼命,用盡每寸時間,想托住媽媽的生命,也想抓住自己的未來。
她何嚐不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
可一萬對有錢人來說只是九牛一毛,或許完成了就能銀貨兩訖,兩不相。
她從未想過,也不敢去想,會和聞嶼這樣的人物產生交集。
張妙可向她描述過聞家的顯赫程度,即便蘇家還沒破產,聞嶼也是她遙不可及的存在。
面對這樣的人,她本能恐懼,只想逃離。
她怕任何一點牽扯,都會震碎自己苦苦維持的,搖搖欲墜的人生。
-
周末傍晚,夕陽將天空染成溫暖的橘色。
蘇清窈剛結束兩節家教課,帶着些許疲憊走出小區門口。
下一秒,她的腳步便頓住了。
不遠處,一輛線條流暢、價格不菲的銀色跑車旁,聞嶼正斜倚在車門上,似乎等着誰。
他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休閒短褲,褪去了平裏的幾分冷冽,多了幾分隨性和不羈。
他低垂着眼眸,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手中那枚價值不菲的金屬火機。
咔噠的開合聲在寂靜的街角格外清晰,整個人好看得如同時尚畫報裏走出的模特。
可周身散發着與生俱來的矜貴,與這處充滿生活氣息的平凡街景格格不入,引得路過行人紛紛側目。
蘇清窈深吸一口氣,知道避無可避,終於鼓起勇氣,主動走了過去。
“聞嶼。”
他應聲抬頭,那雙原本因等待而顯得有些淡漠的桃花眼,在捕捉到她身影的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
“蘇同學,下課了?”他直起身,語氣聽起來隨意,目光卻將她牢牢鎖住。
蘇清窈點了點頭,不想再陪他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她直接切入主題。
“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們談談吧。”
談談?
寶寶要和他談什麼?
聞嶼眉梢微挑,這個詞在他心頭轉了一圈,勾起了許多關於“獨處”的旖旎聯想。
他面上卻不動聲色,從善如流地接話。
“好啊。”
聞嶼報了一個以環境和隱私性著稱的高檔餐廳名字,“去那裏吧,剛好我也餓了。”
蘇清窈沒有異議,再次點頭。
聞嶼帶着蘇清窈走入私密包廂,門在身後合攏,將外界的一切隔絕。
蘇清窈沒有落座,甚至沒有寒暄,直接拿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快速作。
“叮”的一聲輕響,聞嶼手機收到了轉賬提示。
他低頭瞥了一眼屏幕上的五千元,再抬眸時,眼底的喜悅愜意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沉鬱。
“蘇同學,什麼意思?”
他聲音不高,卻帶着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蘇清窈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迎上他危險的視線,語速平穩卻清晰。
“我不知道你這樣的大少爺,一直圍着我轉,究竟有什麼樂趣,想來想去,唯一的變數就是半個月前的跑腿……”
她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解釋着。
“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也給你看了聊天記錄,真是有人跑腿下單,托我去君域給你送花。”
她頓了頓,目光定定看向聞嶼,帶着孤注一擲的期望,聲音輕了下來。
“我們的糾葛因爲這筆錢,這五千先給你,剩下的五千,我會想辦法盡快還清。”
“我把跑腿賺的那一萬都還給你……”
“你放過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