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錦衣衛來了。”
福伯叫醒了熟睡中的陳靖玄。
此時已是上三竿,奈何昨連三人太過勞累,內力虧空。
陳靖玄來至正廳,看見兩位身着靛藍公服、腰佩鎏金腰牌的男子安靜等候。
正是南司的同僚。
北鎮撫司對外辦案,南鎮撫司對內負責考核功績。
“陳靖玄,恭喜恭喜!”爲首一人面帶熱忱笑意,上前拱手道,“昨夜你刀砍縫皮匠惡僚,保衛京城安全,立下大功,特此擢升小旗!今休沐,明上任!”
話音落下,另一人已將印信、腰牌與沉甸甸的銀錠遞上,目光中滿是豔羨。
陳靖玄微怔,他雖知此次立下功勞,卻未想封賞來得如此迅疾。
“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他收斂心神,拱手謝恩。
送走二人後,轉身便見阿鳶端着洗漱的銅盆站在廊下,眉眼間帶着幾分怯生生的試探。
“公子。”阿鳶將銅盆放在階前,聲音輕柔,“方才的話,我都聽見了。恭喜公子高升。”
陳靖玄看着她單薄的身影,想起昨夜她從黑狗皮下模樣,心中微動:“你不必如此拘謹,今後在此處安心住下便是。”
阿鳶聞言,眼眶泛紅,屈膝便要跪下,被陳靖玄連忙扶住。
“公子救命之恩,阿鳶無以爲報,”她抬眸望着他,眼中滿是懇切。
“實不相瞞,我本是江南蘇家的女兒,父親曾是地方知縣,因彈劾貪官遭人誣陷,滿門獲罪。我僥幸被忠仆所救,輾轉逃至京城,本想投奔遠親,卻不料親眷早已搬遷,離京時竟…竟…。”
她聲音哽咽,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如今家中只剩我一人,若公子不嫌棄,阿鳶願留在府中爲奴爲婢,侍奉公子左右,只求一個安身之所。”
陳靖玄看着她眼中的惶恐,想起這幾年自己境遇,心中涌起幾分同病相憐。
他沉聲道:“起來吧,既然遇上了,便是緣分。你不必做奴做婢,就當是在這京中多了個去處,今後安心住下便是。”
“至於你全家之仇,我後定會幫你報得!”
京中貪官更是十惡不赦,看上去表面光鮮,暗地裏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得而誅之必然可以獲得更多獎勵!
阿鳶聞言,喜極而泣,“謝公子,謝公子!”
陳靖玄見她身上的衣衫仍是昨那套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裙,補丁摞着補丁,便開口道:“我帶你上街添置些衣物。”
……
京華酒樓,雅間“聽雪閣”內。
熏香嫋嫋,絲竹悅耳。
江樂與幾位相交甚密的文人雅士圍坐一案,林清兒亦在席間。
她今穿着一襲月白綾裙,風華絕代,只是眉宇間凝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鬱色,玉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青瓷茶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腦海中,昨街角那一幕揮之不去。
陳靖玄那身礙眼的飛魚服,他那全然不同的冷硬氣質,還有……沈雪薇那般自然親昵地挽住他手臂的畫面。
他憑什麼?
一個她棄之如敝履的贅婿,怎會入了沈雪薇的眼?
又怎會……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
“清兒,可是這茶不合口味?”江樂溫潤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他今依舊是一身錦袍,風度翩翩,是這雅集當之無愧的中心。
林清兒回過神,勉強一笑:“無妨,只是有些走神。”
就在這時,雅間門被推開,一個剛從外面進來的年輕士子,面帶驚異之色,人未至聲先到:
“諸位可知昨夜京城出了一樁奇事?城西有邪道妖人,竟以邪術讓牲畜開口說話,斂財惑衆!”
席間頓時一靜,衆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士子見狀,更是繪聲繪色:“更奇的是,已有一名錦衣衛高手,當街追凶,於城外將其斬於刀下!聽說那妖人乃是二品武夫,凶悍異常,卻被那錦衣衛兩刀斃命!端的厲害!”
“哦?竟有此事?是何人所爲?”立刻有人追問。
“聽說姓陳,好似是叫……陳靖玄!”士子語氣肯定。
“陳靖玄?”
這個名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在雅間內激起漣漪。
在座的多是消息靈通之輩,自然知道此人便是昨剛與鎮國公府嫡女和離的那個贅婿!
“竟是他?”
“不可能吧?那陳靖玄不是……”
“他怎會有如此身手?”
驚疑聲、質疑聲低低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林清兒和江樂。
林清兒握着茶杯的手指倏然收緊。
陳靖玄?斬二品邪修?
這消息比她昨見到陳靖玄身穿飛魚服還要讓她震驚。
那個在她面前唯唯諾諾了三年的男人,竟有如此武力?
江樂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一瞬。
他搖開折扇,輕輕揮動,發出了一聲清晰的嗤笑:
“呵,我道是誰。原是此人。不過僥幸斬一江湖草莽,匹夫之勇,何足道哉?想那邪道旁門,專走歪路,基虛浮,空有二品境界,實則不堪一擊。陳靖玄怕是走了狗屎運,恰巧撞上罷了。終究是武夫行徑,逞凶鬥狠,非君子所爲,更與我等讀書人格格不入。”
他言辭依舊優雅,但字裏行間卻極盡貶低之能事,將陳靖玄的功勞歸爲運氣,將他的行爲定義爲粗鄙。
若是往常,林清兒或許會默認,甚至會覺得江樂說得有理。
但此刻,聽着江樂那刻意貶低的言語,聯想到昨陳靖玄那截然不同的眼神與姿態,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上心頭。
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開口,打斷了席間因江樂話語而起的附和之聲:
“江公子此言,未免有失偏頗。”
聲音不大,卻讓整個雅間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林清兒感受到衆人的注視,臉頰微熱。
但話已出口,她只能強自鎮定,繼續道,語氣帶着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維護:
“緝拿邪祟,護衛京城安寧,乃是錦衣衛職責所在。無論其手段如何,結果總是爲民除害。”
她頓了頓,心頭一緊,卻仍堅持說完:“他既選擇此路,是好是壞,皆由其自負。”
話音落下,雅間內落針可聞。
氣氛變得極其微妙。衆人看看面色難看的江樂,又看看俏臉微繃的林清兒,心思各異。
林大小姐……竟會爲那前贅婿說話?
江樂清晰地感受到了林清兒態度微妙的變化!
這他娘的是怎麼了。
昨天不是還居高臨下的嗎,今天怎會如此態度,這女人真是賤!
一股強烈的嫉妒與不悅在他心中翻涌。
好一個陳靖玄,看來,是本公子小瞧你了。
林清兒在說完那番話後,便垂下了眼眸,心中一片混亂。
自己方才……究竟是怎麼了?
爲何會忍不住出言反駁江樂?那個男人的事情,與自己還有何系?
……
陳靖玄與阿鳶來到城中有名的“錦繡閣”。
錦繡閣老牌字號,甚至有專門爲天家輸送的款式。
掌櫃見陳靖玄氣度不凡,連忙迎上前來:“這位公子,想要些什麼樣的衣物?小店有最新款的襦裙、錦衣,皆是上好的面料。”
陳靖玄讓掌櫃取來幾款料子最好的襦裙,遞給阿鳶:“你且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阿鳶既然跟了他,那就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反正手上還有大筆的銀子,買!
阿鳶接過衣物,走進內室換上。
片刻後出來時,一身月白色襦裙襯得她肌膚勝雪,腰間系着一條水綠色絲帶,更顯身姿纖細。
“公子我可好看。“阿鳶臉紅說道。
陳靖玄滿意點頭道:“就這款吧,再挑兩套不同顏色的,另外備上幾套常穿的素衣。”
“不用不用,公子那太破費了!”
“跟了我就得用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