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樂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抓住了什麼天大的把柄,哈哈大笑:
“哈哈哈!陳靖玄!你聽到了嗎?聖旨!定是你昨無法無天,頂撞侯爺,濫無辜之舉震動天聽!皇上這是要降罪於你了!我看你這次還如何囂張!你這莽夫,就等着……”
他話音未落,只見那宣旨的張公公,眉頭一皺,尖細的嗓音帶着威嚴,直接打斷了他:
“放肆!何方狂徒,敢在聖旨面前喧譁詈罵,驚擾皇恩?!來人呐,給咱家掌嘴!”
張公公身後隨行的兩名宮中侍衛如狼似虎地撲上前,一人反剪江樂雙臂,另一人掄起蒲扇般的巴掌,對着江樂那張俊俏的臉蛋,“啪啪啪”就是幾個清脆響亮的耳光!
這幾下又快又狠,絲毫沒有留情!
江樂被打得眼冒金星,臉頰瞬間紅腫起來,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血跡。
他整個人都被打懵了,呆立當場。
他可是未來的舉人,未來的進士老爺!
何時受過這等屈辱?
這一幕,讓原本也以爲聖旨是來降罪的林文傑和林清兒都驚呆了!
林文傑臉上的得意笑容僵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林清兒更是掩住了朱唇,美眸中充滿了驚愕。
這……這架勢,哪裏像是來降罪的?
分明是……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響!不是降罪,那難道……是擢升?!
不可能!他昨才闖下如此大禍,怎麼可能……
就在她心緒翻騰,難以置信之際,張公公已經不再看那如同死狗般的江樂,轉而面向已然單膝跪地的陳靖玄。
他臉上瞬間換上了和煦甚至帶着一絲諂媚的笑容,展開那卷明黃絹帛,用他那特有的尖細嗓音,清晰莊重地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錦衣衛總旗陳靖玄,忠勇果毅,智勇雙全!前有斬邪教妖人,安定民心之功;今又於京郊迅剿流寇一夥,解救被擄婦孺數十,繳獲贓物無數,肅清京畿匪患,揚我國威,朕心甚慰!特擢升陳靖玄爲錦衣衛試百戶,賞銀百兩,以示嘉勉!望爾戒驕戒躁,再立新功,不負朕望!欽此——!”
試百戶!
雖然不是正式的百戶,但已是實實在在的從六品官職!
邁入了錦衣衛中層軍官的門檻!
這意味着他擁有了更大的權柄,可以獨立管轄更多人馬,接觸更核心的機密!
最關鍵的是,聖旨中明確肯定了他剿滅流寇的功績,這意味着他昨頂撞泊名侯、強行辦案的行爲,非但沒有被追究,反而得到了皇帝的背書和獎賞!
“轟!”
聖旨的內容如同平地驚雷,將在場除了陳靖玄之外的所有人都炸得頭暈目眩,魂飛魄散!
林文傑張大的嘴巴再也合不攏,眼珠子凸出,臉色煞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爹拿到千戶調令又如何?
皇帝的金口玉言,直接擢升!
這……這簡直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了他們整個泊名侯府的臉上!
江樂更是如遭雷擊,連臉上的劇痛都忘記了,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冰寒。
他剛才還在嘲笑咒罵的“莽夫”,轉眼間就成了皇帝親口嘉獎、簡在帝心的百戶大人!
自己剛才的言行……他簡直不敢想後果!
一股尿意幾乎難以控制。
而林清兒,則是嬌軀劇烈一晃,若非及時扶住了馬車轅,幾乎要軟倒在地。
她怔怔地看着那個跪接聖旨、沐浴在皇恩浩蕩下的挺拔身影,腦海中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
試百戶……剿滅流寇……解救婦孺……皇帝嘉獎……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自己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指責他激進?樹敵?不留後路?
她竟然和江樂、林文傑這等蠢貨一起,去質疑、嘲諷一個剛剛爲國爲民立下大功、得到皇帝賞識的英雄?
巨大的悔恨、羞愧、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被現實狠狠撕裂的痛楚,如同水般瞬間將她淹沒。
她感覺自己的臉頰辣的,比剛才挨了耳光的江樂還要難受百倍。
她之前所有建立在家族優越感和對武力鄙夷之上的判斷,在此刻顯得是如此可笑、如此淺薄!
那個她視爲眼中釘的女人,沈雪薇,眼光竟是如此毒辣!
陳靖玄面色平靜,無喜無悲,沉穩地叩首:“臣,陳靖玄,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雙手恭敬地接過那卷沉甸甸的聖旨和賞銀,緩緩站起身。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一個嬌媚入骨、帶着幾分慵懶與自豪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起:
“喲,這不是泊名侯家的小猴崽子,和咱們的江大才子嗎?怎麼,擱這兒夾道歡迎我們家靖玄高升呢?”
只見沈雪薇不知何時已出現在錦衣衛衙門口,一身銀白飛魚服襯得她身姿曼妙,臉上妝容精致,眼波流轉間風情萬種。
她蓮步輕移,徑直走到陳靖玄身邊,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替他撣了撣飛魚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親昵無比。
她目光掃過面如死灰的林文傑和江樂,最後落在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林清兒身上,紅唇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林小姐也在啊?正好,也讓你聽個明白。你們口中那個莽夫、自尋死路的陳靖玄,昨不僅頂住了某些人的壓力,保下了關鍵人犯,更是在一夜之間,查清線索,直搗黃龍,將盤踞在京郊爲禍一方的流寇連拔起!”
她聲音清脆,帶着一股揚眉吐氣的快意:
“你們可知那高文斌和這群流寇做了多少惡?奸淫擄掠,人越貨,販賣人口,無惡不作!被他們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不知凡幾!靖玄他此舉,救了多少無辜女子?免了多少家庭悲劇?這是天大的功德!”
她說着,側過頭,仰望着陳靖玄的側臉,眼中閃爍着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愛慕,聲音柔媚得能滴出水來:
“我就知道,我沈雪薇看中的男人,定是人中龍鳳,國之棟梁!智勇雙全,心懷正義!這般英雄了得,豈是某些只會躲在父輩蔭庇下嚼舌、或者誇誇其談的酸腐文人能比的?”
陳靖玄的晉升速度太快了,比沈雪薇自己都要強上不知幾倍!
僅僅數月有餘,竟從一個無名贅婿晉升成爲一名試百戶,馬上就要達到她的高度。
這樣的男人誰會不喜歡!
“你……你們……!”
林清兒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看着那個曾經屬於自己的男人,如今被另一個女人如此親密地擁躉、贊美,而自己卻剛剛對他進行了最愚蠢的指責和背棄。
強烈的、無邊的悔恨、蝕骨的嫉妒、還有那被當衆打臉的巨大羞辱,種種情緒如同火山般在她腔裏爆發、沖撞!
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氣血逆流,喉頭一甜,竟是一口鮮血涌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隨即,天旋地轉,她再也支撐不住,嬌軀一軟,在一片驚呼聲中,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徹底昏厥了過去!
“小姐!小姐!”丫鬟秋雲嚇得魂飛魄散,慌忙上前攙扶。
場面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