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池中的坦白
蘇濁吞噬血池的瞬間，整個B7層都在哀鳴。
牆壁上的壁劇烈收縮，血管爆裂，金色羊水如瀑布般傾瀉。那些站在血池周圍的初代高層們發出非人的慘叫，他們的身體開始融化，皮膚像蠟般流淌，露出皮下金色的骨骼——原來他們早已不是人類，而是母神用信仰捏造的傀儡。
陸執跌坐在地，神格碎裂的痛苦讓他連呼吸都帶着血腥味。他看着蘇濁在血池中浮起，紫色長發無風自動，七罪污染化作實質的觸須在她身後狂舞。她的眼睛不再是人類的瞳孔，而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黑洞裏星辰生滅，仿佛裝着整個宇宙的罪孽。
"蘇濁……"他掙扎着站起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停手……你會被同化的……"
"同化？"她回頭，嘴角勾起一抹不屬於她的笑，"陸執，你搞錯了。不是我被同化，是母神被我吃了。"
她打了個響指，血池的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那些金色的液體不是消失了，是順着她的毛孔鑽進去，在她皮膚下形成復雜的紋路，像電路板，又像神明的經文。
【警告！宿主污染等級突破理論上限】 【警告！母神本源正在被反向吞噬】 【警告！該作可能導致宇宙級災難】
系統面板瘋狂閃爍，但蘇濁視而不見。她走到陸執面前，蹲下，用那雙黑洞般的眼睛盯着他。
"現在，"她聲音輕柔得像情人耳語，"該算我們的賬了。"
她伸出手，指尖點在他口的神格烙印上。烙印在血池的加持下本已瀕臨崩潰，現在被她一碰，裂痕瞬間擴大，像被砸碎的玻璃。
"別……"陸執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微弱得像在撫摸，"讓我說完……"
"說。"
他深吸一口氣，金色的血從嘴角溢出："我騙了你。"
"從第一次見面，我就在騙你。"
"我不是守夜人的總指揮，至少不完全是。"
"我的真實身份，是母神教潛伏在守夜人內部的監察者。代號——‘正義’。"
蘇濁沒說話，只是瞳孔裏的黑洞旋轉得更快了。
"三年前，我接到任務，接近你，研究你，評估你作爲第七容器的適配度。"陸執的聲音帶着自嘲，"我照做了。我觀察你的直播，分析你的污染模式，記錄你的每一次情緒波動。我把報告傳給母神教，他們很滿意，他們說你是完美容器。"
"但研究着研究着，"他苦笑，"我發現自己開始懷疑信仰。"
"母神教說，七罪是污穢，必須淨化。可你的七罪，是活的，是笑的，是會跳鋼管舞的莉莉絲，是會做假賬的阿誠，是會吐金幣的小金豬。"
"她們有血有肉，有情緒有欲望，比神明更像人。"
他抬起頭，直視蘇濁的眼睛："我開始想，如果七罪是錯的，那母神是什麼？如果污穢是美的，那神聖是什麼？"
"所以我篡改你的檔案，不是想害你，是想救你。"
"我讓你以爲自己掌控一切，讓你以爲在污染神明，實際上……"他頓了頓，"是我故意放水的。"
"愛神的分身，是我提前削弱過的。窮神的本體，是我喂飽的。誠信之神的規則，是我篡改的。暴食教會的邀請，是我批準的。"
"就連監察部的審查，"他閉上眼睛，"也是我自導自演，爲了讓你拿到真言石的控制權。"
蘇濁終於開口："所以，從頭到尾，我都在你的劇本裏？"
"對。"
"那我撩你，你臉紅，你逃跑……"
"都是演的。"陸執的聲音輕得像嘆息，"爲了讓你相信，你掌控了我。"
他睜開眼，那雙總是清冷的金色眸子，此刻黯淡得像熄滅的燈："現在劇本演完了。母神即將蘇醒，你的選擇只有兩個。"
"一，自願成爲容器，母神會保留你的意識，讓你以神明的身份永生。"
"二，我了你，讓你的靈魂在母神降臨前消散，至少……不用承受被吞噬的痛苦。"
他抬起手，掌心浮現出最後一片完整的神格碎片。
"選吧。"
二、第三條路
蘇濁看了他很久。
久到B7層的壁不再哀鳴，久到血池的水被她喝，久到陸執掌心的神格碎片都開始發燙。
然後她笑出聲。
"陸執啊陸執，"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
"就是你們這些自以爲掌控一切的……蠢貨。"
她打了個響指，色欲之種的氣息瞬間籠罩整個空間。但這次不是爲了魅惑，而是爲了……篡改。
"阿誠，"她輕聲說，"動手。"
欺詐之神的書頁從她背包裏飛出，但書頁已經變了。不再是牛皮紙，而是金色的、透着母神氣息的……神諭。
"老板，"阿誠的聲音不再是油滑的京腔，而是冰冷的機械音，"我一直都在等待您的這個命令。"
書頁展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流動，像活物，最後組成一行字：
【記憶篡改協議·啓動】 【目標：陸執】 【篡改內容：讓他相信，他才是被選中的第七容器】 【執行人：蘇濁（母神本體）】
"你……"陸執瞳孔驟縮，"你不是蘇濁？"
"我是。"她笑，"但我也不是。"
她走近他，每一步都讓地面顫抖。她伸手，捧起他的臉，像捧起一件易碎的藝術品。
"陸執，你研究了我三年，但你沒研究透。"
"母神之血確實給了我力量，但我的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我學會了最重要的技能——"
她湊近他耳邊，吐氣如蘭：
"反向PUA。"
色欲污染化作實質，順着她的呼吸鑽進陸執的耳道。不是攻擊性的侵蝕，而是……記憶植入。
她讓他看見，三年前不是他潛伏進守夜人，是守夜人選中了他。
她讓他看見，不是他奉命監察她，是她選中了他當監察者。
她讓他看見，十七次深夜的試探，不是他在評估她，是她在測試他的忠誠度。
她讓他看見，監察部的審查，不是他自導自演，是她爲他設計的晉升之路。
她讓他看見……
"你最想研究的神明，是她。"阿誠的聲音在陸執腦海裏回蕩，帶着蠱惑，"你第一次見到她，在愛神獻祭現場。你看見她把神明變成舞娘，你覺得……好美。"
"你故意不抓她，想多看她一眼。"
"你故意接近她，想確認她是不是母神要找的人。"
"你故意被她撩撥，想體驗心動的滋味。"
"你……愛上了自己的任務目標。"
"這是大忌，所以你把自己洗腦，反認爲是她在你的劇本裏。"
"但真相是，你在她的劇本裏，角色是'忠誠的監察者'，任務是'愛上她'。"
陸執的金色瞳孔開始渙散。
"不……"他搖頭，"不可能……我是母神教的聖子……我是正義化身……我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蘇濁的指尖點在他額頭，"你心裏清楚。"
她輸入最後一段記憶：
【三年前，母神給你神諭：接近蘇濁，成爲她最信任的人，然後……親手把她送進血池。】
【你答應了，但你藏了私心。】
【你想，如果她必須是容器，那你也要是。這樣，你們就能在母神體內，永遠在一起。】
【所以，你一直在等，等她願意污染你的那一刻。】
【現在，她願意了。】
陸執的身體劇烈顫抖，神格碎片從他掌心滑落，掉進血池涸的底部。
他抱住頭，發出痛苦的嘶鳴。
正義之神的烙印徹底崩裂，從口蔓延到全身，金色的裂紋像蜘蛛網。但裂紋裏滲出的不是血，是眼淚。
他在哭。
"我……我想起來了……"他哽咽，"是我……是我求她污染我……"
"我才是……第七容器……"
"母神要的是我……"
"她只是在……幫我……"
蘇濁蹲下身，捧起他的臉，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淚。
"乖，"她輕聲說，"現在，你是我的了。"
她低頭，在他額頭印下一個吻。
不是色欲的吻，是契約的吻。
紫色的光暈從他額頭擴散，像印章，蓋滿了他的全身。最後一筆落下時，他身體一軟，昏死在她懷裏。
【記憶篡改成功】 【陸執已認定自己爲第七容器】 【母神教潛伏任務→自我獻祭任務】 【備注：他瘋了，但很幸福】
阿誠的書頁合上，聲音恢復油滑：
"老板，您這招，絕。"
"人誅心啊。"
蘇濁沒說話，只是抱着陸執，感受他微弱的心跳。
那心跳，和她的一樣快。
三、自我懷疑的深淵
陸執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B3層的折疊床上。
周圍是熟悉的環境——老吳的呼嚕聲，周野敲鍵盤的聲音，還有蘇濁……蘇濁在直播。
她對着鏡頭講今天的事，但內容完全變了樣：
"家人們，今天去B7層旅遊，發現咱們總指揮竟然想不開要當母神容器。那我能答應嗎？當然不能！我一把把他拽回來，一頓教育，他現在老實了。"
彈幕瘋狂滾動：
【主播牛哇！連總指揮都敢教育！】 【總指揮怎麼想的？當容器好玩嗎？】 【主播，你不會把總指揮也收了吧？】
蘇濁對着鏡頭wink："你們說呢？"
陸執想坐起來，但身體不聽使喚。他感覺腦子裏有兩套記憶在打架：
一套是原來的：他是母神教監察者，任務是監視蘇濁，必要時了她。
另一套是新的：他是被選中的第七容器，任務是自我獻祭，但蘇濁不讓他死。
哪套是真？哪套是假？
他分不清了。
"醒了？"蘇濁的聲音從簾子後傳來，"別動，你神格碎得厲害，躺着養養。"
"我……"他開口，聲音沙啞，"我真的是第七容器？"
"不然呢？"蘇濁掀開簾子，端着杯熱水蹲在他床邊，"你以爲我爲什麼撩你？因爲你長得帥？"
她上下打量他，目光像評估商品："是挺帥的，但還沒到讓我動心的地步。"
"我撩你，是因爲母神點名要你。"
"她說，陸執這孩子，正義之神的神格最純，最適合當容器。"
"所以，"她湊近他，"我接近你，研究你，撩撥你，都是爲了……"
她停頓，嘴角勾起惡劣的笑：
"爲了把你騙到手，獻給母神。"
陸執的臉白了。
"但，"她話鋒一轉，"我反悔了。"
"這麼好的男人，當容器多浪費。"
"所以，"她拍拍他的臉，"我篡改了你記憶，讓你以爲自己是容器，然後……"
"我救了你。"
"現在，你欠我一條命。"
她說得半真半假，但陸執分不清。
他的記憶混亂不堪，像被貓抓過的毛線團。
"我……我爲什麼會想當容器？"
"誰知道呢，"蘇濁站起身，繼續直播，"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想不開吧。"
她對着鏡頭："家人們，記住，珍愛生命，遠離996。不然就會像咱們總指揮一樣，想跑去當神。"
彈幕一片"哈哈哈"。
陸執躺在折疊床上，看着她的背影，眼神茫然。
他抬起手，想召喚正義神力，但掌心浮現的不是金光，是紫光。
他的神格，被污染了。
被她的色欲，被她的謊言，被她的……"愛"。
"我到底是誰？"他喃喃。
"你是我的。"蘇濁的聲音從直播裏傳來，像回答他，也像對觀衆說，"總指揮陸執，現在是我七罪直播間的首席安保顧問。"
"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
"費用，從他的工資裏扣。"
彈幕炸了：
【主播太狠了！連總指揮都剝削！】 【我就想問，貼身是多貼身？】 【同問！】
蘇濁對着鏡頭，笑得像只偷到雞的狐狸：
"多貼身？"
"你們想看多貼身，就能有多貼身。"
她說着，轉身走向陸執，掀開簾子，手機攝像頭對準他。
陸執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眼神茫然，領口鬆開兩顆扣子，露出鎖骨和口的神格裂痕。
"家人們，"蘇濁對着鏡頭，"這就是總指揮的睡顏。"
"打賞破千萬，我讓他露腹肌。"
陸執瞳孔驟縮，想躲，但身體沒力氣。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當成商品，展示給三百萬人看。
【用戶「就想看熱鬧」送出了嘉年華×100：露！必須露！】 【用戶「神明的噩夢」送出了超級火箭×50：主播我求你，放過他吧！】 【用戶「lsp聯盟」送出了宇宙飛船×20：腹肌！腹肌！腹肌！】
陸執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崩塌。
他研究她三年，以爲看透了她。
現在才發現，他只看到了她想讓他看的。
而他，已經分不清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謊言。
"蘇濁……"他最後一次，用盡全力喊她的名字。
"嗯？"她回頭，眼神無辜得像只貓。
"你……愛我嗎？"
直播間安靜了。
彈幕停滯了三秒。
蘇濁看着他，笑了笑。
她沒回答，只是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
"你猜。"
然後她直起身，對着鏡頭：
"家人們，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裏。"
"答案，下期揭曉。"
她下播，關掉手機。
房間裏只剩下她和陸執。
他看着她，眼神裏有絕望，有渴望，還有……最後的希冀。
"我不猜，"他說，"我要你親口說。"
蘇濁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的呼吸都停止了。
然後她開口，聲音輕得像在對自己說：
"愛？"
"那是什麼？"
"是能吃的，還是能賣的？"
她轉身，走出簾子，留下最後一句話：
"陸執，別愛上我。"
"會死的。"
簾子落下，隔開了兩個世界。
陸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淚從眼角滑落。
他分不清那是痛苦，還是……幸福。
他只知道，從現在起，他不再是母神教的監察者。
不再是守夜人的總指揮。
不再是正義之神的化身。
他只是一個……
愛上騙子的傻子。
【記憶篡改完成】 【陸執自我認知：第七容器（備用）】 【當前狀態：深度自我懷疑】 【備注：他瘋了，但很幸福。她呢？】
阿誠的書頁合上，最後一行字，是蘇濁看不見的：
【她……也瘋了。】
【因爲她也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