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覺確實是剛才看一遍才學的,
畢竟藏書館裏面按規定是不會記載各峰絕學的。
秦炎聽到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看..看一遍就會了?”
他喃喃自語,眼神空洞,仿佛聽到了世上最荒誕的笑話。
而他身後的衆親傳弟子,更是炸開了鍋。
“什麼?他說什麼?看一遍就會了?”
“這怎麼可能!炎龍破是金丹境的秘術,他一個築基境..”
“假的吧!他肯定早就偷偷學過了!”
“可他是掌門新收的弟子,從哪兒去學烈火峰的不傳之秘?”
院內一片譁然,所有人都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陸覺。
只有蘇晚和林清雪,默默地又後退了一步。
她們知道,陸覺沒有說謊。
而就在這片嘈雜聲中,
爲首的李玄一,排衆而出。
他走到場中,對着陸覺,鄭重地拱手一禮。
“陸師弟,天資卓絕,玄一佩服。”
他的聲音沉穩,打破了院中的死寂。
衆人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他。
李玄一,掌門大弟子,公認的蜀山下一代接班人。
金丹大圓滿,只差一步便可結嬰。
他爲人謙和,但劍道修爲,冠絕同輩。
“只是...”李玄一話鋒一轉,目光灼灼地看着陸覺。
“術法與劍訣,終究不同。”
“玄一不才,在劍道上略有心得,想向師弟請教一二。”
這話說得客氣,但意思很明顯。
他不信。
術法或許可以靠悟性強行復刻,但劍訣,需要的是年深久的苦練。
一招一式,都蘊含着對“道”的理解。
怎麼可能看一遍就會?
陸覺看了他一眼。
“好。”
李玄一也不多言,退後數步,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柄通體碧青的長劍。
劍名“清泓”。
他手持長劍,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
不再是謙和的大師兄,而是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師弟,看好了。”
他伸出右手,並指如劍。
沒有驚人的氣勢,也沒有華麗的靈光。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整個人的氣息便與天地融爲一體。
院中的風停了,落葉也靜止在半空。
一股無形的劍壓,籠罩了整個小院。
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滯,仿佛有一柄無形的利劍懸在頭頂。
李玄一動了。
他向前,輕輕一劃。
動作很慢,慢到每個人都能看清他手指的軌跡。
一道淡青色的劍氣,無聲無息地劃破空氣。
劍氣所過之處,空間泛起漣漪,仿佛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顆石子。
最後,劍氣消散在結界之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但那被劍氣觸碰的結界,卻劇烈地閃爍了一下,險些破碎。
衆人看得心神搖曳。
“好可怕的劍意!”
“化繁爲簡,返璞歸真!李師兄的劍道,又精進了!”
“這一劍,怕是連元嬰長老都得凝神應對!”
李玄一收回手,對着陸覺,再次拱手。
“此乃師弟我偶有所感的拙作,尚未完善,請師弟指點。”
他姿態放得很低。
陸覺看着他,點了點頭。
“還行。”
衆人:“....”
李玄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師弟可是看出了其中破綻?”
“破綻談不上。”陸覺搖頭,
“只是路走窄了。”
李玄一瞳孔一縮。
“願聞其詳。”
陸覺走到他面前,同樣伸出手指。
“你看重劍意,卻輕了劍形。”
他一邊說,一邊同樣向前一劃。
一樣的動作。
甚至更慢。
但所有人都看到,隨着他手指的劃動,
院內所有的靈氣,都被引動。
它們不再是散亂的,而是自發地匯聚、凝結,仿佛一支訓練有素的大軍,聽從着唯一的號令。
最後,一道同樣淡青色的劍氣,在他指尖成型。
這道劍氣,比李玄一的更加凝實,更加內斂。
它出現的一瞬間,李玄一那殘留的劍壓,瞬間被沖刷得一二淨。
仿佛臣子見到了帝王。
“嗡——”
劍氣離指,向前飛出。
沒有劃破空間,也沒有引起任何漣漪。
它只是靜靜地飛過。
然後,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那道由清塵長老親手布下的、足以抵擋元嬰全力一擊的結界,無聲無息地....裂開了。
一道細如發絲的裂縫,從結界頂端一直蔓延到底部。
然後,
“咔嚓”一聲,
結界應聲破碎,化作漫天光點。
滿場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道破碎的結-界,腦中一片空白。
一指,破了元嬰結界?
這是....築基境能做到的事?
李玄一更是如遭雷擊,呆立原地,雙目失神。
他喃喃自語:
“引動天地靈氣爲我所用....以天地爲劍....我怎麼沒想到....我怎麼就沒想到....”
但李玄一還是不死心,
“師弟天資,在下佩服。”
“再請師弟賜教劍訣!”
“錚——”
李玄一手中清泓劍出鞘。
再下一瞬,
漫天劍光如水,瞬間在院中鋪開,
他使的,是蜀山七大真傳劍訣之一,《天清十三劍》。
劍勢綿密,如清風拂面,無孔不入。
院中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便已不見李玄一的人影,只剩下一張由無數劍光織成的綿密大網。
蘇晚和林清雪看得心神搖曳,
即便是之前自詡小劍仙的蘇晚也清楚,
這一劍,自己絕無可能接下。
十三式劍招,一氣呵成。
當最後一式“風過無痕”使出,劍光陡然消失。
李玄一收劍而立,依舊站在原地,仿佛從未動過。
院中,一片落葉,被無形的劍氣,悄無聲息地分成了十六片。
殘留的劍壓依舊。
衆人再次爆發出驚嘆。
“好快的劍!”
“李師兄的《天清十三劍》,已經大成了!”
“這等劍法,誰能看一遍就學會?簡直是天方夜譚!”
李玄一收斂氣息,看向陸覺,呼了口氣,
“師弟,可看清了?”
他此時心中有些搖搖欲墜,
自己修煉了近百年的天清十三劍,應當能壓過這該死的天才小師弟了吧?
然而李玄一此時都忘記了,天才這個詞,本來是其他人用來形容他的。
“嗯。”
陸覺點了點頭。
走到一旁,隨手折下了一樹枝。
看到這個動作。
蘇晚的眼皮,跳了一下。
李玄一微微皺眉。
陸覺手持樹枝,站定。
他看了一眼李玄一,
然後,他動了。
起手式,與李玄一分毫不差。
同樣是《天清十三劍》。
第一式“清風徐來”。
李玄一的劍如風,綿密無聲。
陸覺的樹枝也如風,卻帶着一股天地初開的清冽。
第二式“水波不興”。
李玄一的劍如水,暗藏機。
陸覺的樹枝也如水,卻仿佛能映照萬物,洞悉一切破綻。
....
十三式劍招,陸覺使得比李玄一更慢。
但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蘊含着劍道本源。
在場所有修劍的弟子,都看得如癡如醉,不自覺地跟着比劃起來。
當最後一式“風過無痕”落下。
院中那棵石桌旁的桃樹,所有樹葉,齊齊飄落。
每一片落葉上,都有一道細不可見的劃痕。
但樹枝,卻無一損傷。
全場,再次死寂。
陸覺沒有收手。
他看向李玄一,平靜開口。
“你的劍,不錯。”
“但有幾處問題。”
衆人:“....”
“比如發力有九處冗餘,劍路有五處可改。”
說着,他手中樹枝再動。
“第六式‘雲卷雲舒’,劍勢可再收三分,藏鋒於內,出劍時威力能增一倍。”
他手中樹枝一頓,再出。
一道無形劍氣自枝頭發散,在空中留下清晰的軌跡。
“第八式‘風拂柳’,手腕可再高一分,劍勢能更圓融。”
“第十一式‘風不止’,真元運轉慢了半息,導致劍招銜接有片刻凝滯。若重心下移半寸,可借風勢之力,劍勢不止於升,更在於鎮。”
他腳下輕點,整個人氣息一沉,樹枝點出,帶着一股巍峨之意。
“還有最後一式,‘風過無痕’,收劍若急,意猶未盡。”
陸覺持枝而立,緩緩閉上眼。
“風過,不止無痕。”
他手中樹枝,輕輕一抖。
“亦可留聲。”
一陣清越的劍鳴,憑空在院中響起。
此時飄揚在空中的漫天落葉,皆是一頓,在空中無聲震顫。
下一瞬,化爲齏粉。
院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陸覺,看着他手中的那普通樹枝。
而方才陸覺每說一句,
李玄一的臉色就白一分。
他說的,全是他修行中隱隱感覺到,卻又無法言明的瓶頸。
被陸覺,一眼看破。
李玄一下意識地按照陸覺說的方法,在心中推演。
只一瞬間,便覺豁然開朗。
困擾了他三年的瓶頸,鬆動了。
他身形一震,眼中滿是駭然與狂喜。
他看着陸覺,收起長劍,對着他,深深一躬。
“多謝師弟指點!玄一,受教了!”
這一躬,發自肺腑。
院中衆人,已經徹底麻木。
如果說秦炎的失敗是震驚。
那李玄一的失敗,就是顛覆。
連蜀山年輕一輩的第一人,都被他看一遍就超越,還反過來指點。
這已經不是天才了。
這是怪物。
李玄一直起身,看着陸覺,眼神中的狂熱不比蘇晚少半分。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出了那個所有人還想再問一次的問題。
“師弟此等劍法造詣,玄一望塵莫及。
“不知師弟...學此劍多久?”
他問得很慢,很鄭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豎起耳朵。
陸覺看着他,神色依舊平靜。
“看一遍就會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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