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親書一式三份,崔喜收起自己的那一份。
六年了,原主一直不被顧家承認,也沒能遷進顧家的戶口本。不寫斷親書,本也可以直接不認這些人。
但是爲了徹底平息原主心裏的怨氣和執念,今天只能鬧這麼一出。
“生恩,斷指可報。養恩,百世難報!”
崔喜拿出手機,點開錄像功能,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顧夫人,你把我生下來,我欠你一條命。江湖規矩,今天本應該留下一指,還你一命。”
顧明岩冷哼一聲,“惺惺作態!”
顧母卻聽得心裏微微一顫,手指也跟着發抖。
她有些慌,總覺得自己可能要徹底失去,這個唯一的親生女兒了。
顧母的反應在崔喜的預料之內。
她一邊覺得自己對親生女兒有些內疚,想補償女兒,可是做出來的事都是傷害,還打着爲養女着想的旗子。這種人最虛僞,如果崔喜隨便提出斷親,肯定不可能會這麼輕易同意。
今天這一場,既能給養女一個教訓,又不給顧母任何找借口的時間和機會。
崔喜繼續說:“可是我原本在阿家裏過得好好的,是你們非把我接回來,卻沒有養過我一天。
六年來,我沒有花過你們一分錢。自己出去打零工賺生活費,還要天天給你們做飯伺候你們……如此,也算是還了這場生恩!”
崔喜站得筆直,眸光堅毅清明,說一句就刪掉一個顧家人。從媽媽,大哥,二哥,三哥,六弟,再到爸爸……她的目光始終冷得不帶半點情緒。
手機攝像頭也悄然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
“我崔喜,不欠顧家任何人的!你們認嗎?”
顧母聲音有些顫抖:“崔喜,我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顧明岩冷哼:“你從鄉下來的時候也是一身破爛,本來就沒有生活費。顧家不給你生活費,也是怕你窮人乍富,養成驕奢的性子。"
顧容容嬌柔地哭起來:“姐姐你不要這樣,是我對不起你。都怪我占了你身份這麼多年……”
“你們認就行。”崔喜道:“從此以後,路歸路,橋歸橋!”
說完,她大步走出了顧家。
原主還陷在震憾當中,久久沒回過神來。
這些就是她曾經,渴望又畏懼的家人,姐姐這麼輕易就把他們打敗了!
原來離開他們,天也不會塌下來!
她感到了徹底的釋然。
“姐姐你真厲害!”
崔喜察覺到什麼,輕聲問:“你要走了嗎?”
“嗯,早就該走了。要不是姐姐,我本不能多活這一兩天。”原主道:“姐姐,我這具身體時無多,可能要害你白來一趟。”
親眼見到了斷親書,原主對這世間再沒有任何牽掛,滿心怨氣也徹底消散。
唯一覺得抱歉的人,是崔喜。
“姐姐,你永遠都不要原諒那些人。”
傻姑娘,身體都被別人占了,卻因爲自己生病快死而內疚。
崔喜真想抱抱她,再摸摸她可憐的小腦袋。
“姐姐答應你,會讓那些傷害過你的人,後悔一輩子。”
“謝謝姐姐。”原主聲音帶着哭腔,“要是能早點認識你多好。”
這樣,她在孤獨無助的時候,還能有個依靠。受了委屈時,可以小聲地哭幾聲。
“我走了,姐姐再見。”
原主的聲音和身影,慢慢消失在崔喜的腦海裏。
這具身體,徹底成爲了崔喜的,一種新生的感覺立即纏繞而來。
崔喜抬起手。
這雙手年輕白皙,街邊華麗的霓虹燈從指縫傾灑而下。
是新生的氣息。
雖說在醫學理論上,這具身體只剩下的兩年生命,但現在她來了,就要創造奇跡。
兩年時間,足夠她逆天改命了!
眼下,她需要更換一個舒適的居住環境,以及賺取足夠的錢,才能真正改命!
崔喜拎着僅有的兩身衣服,很快來到了她的新家——
依雲水岸。
司鬱應該跟安保處提過,她報了名字就得以放行。
司鬱給的地址是一號別墅。
三層的獨棟別墅,外院裝飾很簡約。見慣大場面的崔喜,也從一步一景中,感受到了金錢的強大力量。
看來,她這個閃婚得來的便宜老公,很有錢。
崔喜輸入密碼,門應聲而開。
她站在門口,目光緩緩向內掃視——玄關寬敞,沒有視線死角。客廳整體很開闊,家具擺放卻頗有章法,既舒適,又確保足夠的活動空間。
崔喜走進去,認真地在客廳轉了一圈。
光是一套紫檀木家具,就價值連城。牆上的《千裏江山圖》十二屏,居然還是真品!
看來便宜老公不是普通的富有,背景還深不可測!
安保系統是頂級,密碼鎖安全等級很高,這裏足夠安全舒適,十分符合她暫住的要求。
崔喜把行李暫放在角落,走進了廚房。
剛才在顧家一場戰鬥,消耗有點大,得做點吃的補充一下能量。
前世,崔喜還在道|上混的時候,沒有正經下過廚。後來隱退了,家裏也有專門的廚師。
她不會做飯。
崔喜打開冰箱,把白面和僅有的大白菜拿出來。
面和白菜放進水裏直接焯熟了,加點油鹽就能吃。
崔喜把面端出來,正要開吃,司鬱回來了。
他身上還穿着領證時那身黑色大衣,裹着從外面帶進來的寒意,讓他整個顯得愈發挺拔疏冷。
司鬱身後,跟着個染黃毛的年輕人,上竄下跳,碎碎念。
“鬱哥,你真領證了?就這樣成家啦?”
“鬱哥你很有可能成爲司氏的繼承人,怎麼能這樣隨便就娶個女人回家?”
“你怎麼能讓她搬過來跟你一起住?”
崔喜淡淡掃了一眼黃毛。
腳步虛浮,眼神活躍過頭,沒有氣——戰五渣,性格跳脫,沒有威脅。
崔喜繼續吃。
司鬱冷淡地看向黃毛,“人不是你介紹來的嗎?”
他覺得沒問題,就脆把證領了。
黃毛:“可你總得了解一下,先培養培養感情。”
二人說了好一會話,突然察覺到坐在不遠處的崔喜。
她抬抬手,“你們好。”
黃毛受到不小的驚嚇,看看她面前那碗面,瞪大眼睛,“你誰啊?”
崔喜自我介紹,“我是司鬱剛領證的太太,我叫崔喜。”
她聲線溫和,給人一種很寧靜的感覺,黃毛卻下意識恭敬起來,規規矩矩地說:“我叫陳時安,是鬱哥的好哥們。”
司鬱朝那碗面看了眼,“你晚上就吃這個?”
面湯都是白色的,大白菜燙熟,看起來沒有丁點食欲。
崔喜坦蕩地說:“我不會做飯。”
陳時安瞪大眼睛,終於反應過來。
,這本不是他介紹的那個妹子!她說她叫什麼?崔喜!
她是,顧家那個被抱錯的真千金!
他趕緊拉着司鬱走到一旁,小聲道:“鬱哥,你領證的時候,沒看她名字嗎?”
司鬱道:“看了。”
“她不是我介紹的小桃芝。”陳時安急得團團轉,“怎麼辦,怎麼辦!對象搞錯啦!”
“無所謂,反正只是協議婚姻。”
跟誰結都一樣。
司鬱說着又忍不住朝崔喜那碗面看一眼。一碗毫無食欲的清湯白面,她卻一口接一口,吃得挺香。
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吃東西這麼虔誠專注,仿佛擺在她面前的是什麼美味佳肴。
有這麼餓嗎?
陳時安還是覺得不妥,“哥,你才來鹽城可能不清楚,這個崔喜,是圈子裏出了名的戀愛腦,整天跟在謝景辰屁股後面……”
他說着話,突然感覺到後腦勺涼涼的,不由回過頭。
就看到崔喜站在他們身後,眸光平靜,長發垂在兩邊肩膀,跟個漂亮豔鬼似的。
又勾人又瘮人!
她什麼時候過來的?居然敢偷聽他們說話?
崔喜看着他們,“我吃完了,家裏有洗碗機嗎?”
扛槍拿刀她可以,洗碗不太行。
這個崔喜,陳時安以前遠遠見過好幾次,每次都是畏畏縮縮,渾身透着一股小家子氣。
今天她站在面前,只是平靜地說話而已,怎麼跟女王發號施令似的?
而且……
陳時安看着手裏的碗和洗碗布,一陣心驚膽戰。
怎麼不知不覺間,自己就搶着來廚房洗碗了?
真是活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