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烏江魂斷·紫晶裂
一
齊軍大營的醫帳裏,草藥味濃得化不開。
林凡趴在木榻上,軍醫正用燒紅的鐵鉗燙灼他肩上的箭傷。皮肉焦糊的"滋滋"聲伴隨着劇痛傳來,他咬緊牙關,額頭滲出豆大汗珠,卻沒發出一聲呻吟。
"忍着點,傷口太深,不燒會潰爛。"老軍醫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說天氣。
林凡點頭。比起身體的疼痛,韓信那句"利用身邊的一切,包括朋友"更讓他心冷。原來在韓信眼中,他們從來不是平等的論學之交,而是可利用的棋子與棋手。
"好了。"軍醫撒上草木灰,用麻布包扎,"你這傷得養半個月,不能使力,不然右手就廢了。"
"多謝。"林凡聲音嘶啞。
軍醫離開後,帳內只剩林凡一人。晨光從帳簾縫隙透入,在地上投下狹長的光斑。遠處傳來士兵練的呼喝聲,整齊肅,顯示着這支軍隊的訓練有素。
帳簾忽然掀開。
韓信走了進來。
他已換下昨夜沾滿泥濘的戰袍,此刻穿着深青色常服,腰間只佩一柄長劍,看起來不像統兵數萬的齊王,倒像個遊學士子。但那雙眼睛裏的銳利,卻比以往更甚。
"林兄醒了。"他在榻邊坐下,從懷中取出小陶瓶,"上好的金瘡藥,比軍醫的草木灰管用。"
林凡沒接:"齊王親自送藥,折煞在下了。"
韓信的手在空中頓了頓。他放下藥瓶,沉默片刻。
"你在怨我。"不是疑問,是陳述。
"不敢。"林凡偏過頭,看着帳篷縫隙,"只是明白了一件事——這世上,有些人天生是執棋者,有些人只能是棋子。"
"林兄,"韓信的聲音忽然低沉,"你可知昨夜救你,我冒了多大風險?"
林凡轉回頭。
"範增與天樞閣'修復派'已經結盟。"韓信一字一句地說,"他們達成協議:範增幫天樞閣搜集七處秘藏,天樞閣幫範增穩固權勢,清除異己。而你——身懷半塊天樞令符,又知道璇璣儀秘密——是他們必須掌控或清除的目標。"
林凡心頭一緊:"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身邊,也有天樞閣的人。"韓信苦笑,"或者說,曾經有。那個叫張良的謀士,在投奔劉邦前,曾想招攬我入天樞閣'觀察派'。他透露了不少內幕。"
張良。又是他。
"天樞閣內部,現在分成兩派。"韓信繼續說,"'修復派'主張絕對維護歷史原樣,清除所有異數;'觀察派'認爲歷史應有彈性,允許有限改變。兩派已經勢同水火,而範增強……選擇了修復派。"
林凡想起蕭鐵官的話——二十年前襲擊蕭家莊園的"盜匪"頭領,疑似範增。原來這個男人對天樞秘密的覬覦,已經持續了這麼久。
"所以你在信裏提到天樞,"林凡盯着韓信,"是爲了把水攪渾,讓修復派以爲你知道得太多,不敢輕易動你?"
"也是爲了你做出選擇。"韓信坦然承認,"留在楚營,你遲早會死在範增手裏。來我這裏,至少……我還能護你一時。"
"一時?"林凡捕捉到這個詞。
韓信沒有回答。他站起身,走到帳簾邊,望着外面練的士兵。
"林兄,你看我這支軍隊如何?"
"軍紀嚴明,士氣高昂。"林凡如實說。
"可他們很快就要死了。"韓信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聽不見,"或者說,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會死在接下來的這場仗裏。"
林凡愣住了:"什麼仗?"
韓信轉過身,眼神復雜:"項羽親自率軍來了。十萬楚軍精銳,三後抵達垓下。他要在這裏,與我決一死戰。"
垓下之戰。
林凡的呼吸停滯了。史書記載,這場決戰發生在五年後,劉邦、韓信、彭越三路大軍合圍項羽十萬楚軍,最終項羽自刎烏江,楚漢相爭終結。
可現在,歷史被徹底打亂了。垓下之戰提前五年,而且變成了韓信單獨對決項羽。
"爲什麼會這樣?"林凡喃喃道。
"因爲蝴蝶扇動了翅膀。"韓信說了一句林凡完全沒想到的話,"你帶來的那些技術——滑輪弩、復合弩臂、流水作業——讓楚軍的攻城效率提高了三成。彭城提前三個月陷落,項羽的西進計劃提前,劉邦的東出計劃也提前。所有時間線,都被壓縮了。"
林凡感到一陣眩暈。是他改變了歷史?是他讓這場慘烈的決戰提前了五年?
"這不是你的錯。"韓信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歷史的洪流中,一粒石子改變不了方向,只能濺起幾朵水花。真正讓時間線混亂的,是那些試圖'修復'歷史的人——他們每一次預,都會產生更大的漣漪。"
"天樞閣修復派?"
韓信點頭:"張良告訴我,修復派最近頻繁使用'應力裝置'強行糾正歷史偏差。但每糾正一次,時空結構就脆弱一分。現在的歷史,就像一張被反復拉扯的弓弦,隨時可能繃斷。"
林凡想起烏江畔的時空裂隙,想起墨衡帛書上警告的"紫晶之力侵蝕神智"。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他。
"這場仗……"他艱難地問,"結果會怎樣?"
韓信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凡以爲他不會回答了。
"我會贏。"最終,韓信說,"但贏的代價,是這裏的大多數人,包括項羽,都會死。"
他的聲音裏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深深的疲憊。
"這就是執棋者的悲哀,林兄。你算準了每一步,看到了結局,卻無法改變任何一個人的命運。你只能看着他們,按照你寫好的劇本,走向死亡。"
帳簾被風掀起一角,外面練的呼喝聲震天響。
那些年輕的士兵,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
二
三天後,楚軍如約而至。
林凡站在齊軍營地的瞭望塔上,看着地平線上涌來的黑色水。十萬楚軍鋪天蓋地,旌旗如林,鎧甲反射着秋慘白的陽光。最前方那面巨大的"項"字大旗下,一個魁梧的身影騎在烏騅馬上,即使隔着數裏,也能感受到那股霸絕天下的氣勢。
項羽。
楚軍在垓下列陣。他們沒有急於進攻,而是扎下營寨,與齊軍遙遙對峙。
那天夜裏,林凡見到了蕭月。
她是趁夜色潛入齊營的,穿着一身黑色勁裝,臉上蒙着黑紗,像一只敏捷的夜鳥。當她在林凡帳中出現時,林凡幾乎沒認出她來。
"蕭姑娘?你怎麼……"
"叔父讓我來的。"蕭月解下面紗,露出一張蒼白但堅定的臉。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層層包裹的東西,小心地放在榻上。
油布打開,裏面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紫色晶體。
正是璇璣儀核心的那塊紫晶。
此刻,紫晶在昏暗的帳中散發着幽幽的紫光,晶體內部有無數細小的光點在流動,像是活物在呼吸。
"它最近一直在發光發熱,"蕭月低聲說,"叔父說,這是因爲它感應到了巨大的'時空應力'。應力越強,紫晶的反應越劇烈。而整個彭城附近,應力最強的點就是……"
"垓下。"林凡接道。
蕭月點頭:"叔父推測,這場提前的決戰,本身就是修復派強行預歷史的結果。他們用應力裝置壓縮了時間線,把五年後的決戰強行拉到今天。這種違背時空規律的行爲,會產生巨大的應力扭曲。而應力扭曲的中心,就是主將殞命之地。"
林凡明白了。如果項羽戰死垓下,他死亡的那個地點,就會成爲時空應力爆發的中心。
"紫晶能做什麼?"
"它能吸收應力能量。"蕭月說,"但叔父警告,紫晶已經很不穩定。如果吸收的應力超過它的承受極限,可能會……"
"可能會怎樣?"
"可能會碎裂,釋放出所有積蓄的能量。"蕭月的聲音在顫抖,"那種能量爆發,可能會撕裂時空,產生無法預料的後果。"
林凡盯着那塊紫晶。晶體中的光點流動越來越快,像是預感到什麼,在興奮,或者在恐懼。
"你爲什麼把它帶來?"
"因爲叔父說,只有你能決定怎麼用它。"蕭月看着林凡,眼神復雜,"你可以選擇用它嚐試打開回家的路——應力爆發時,時空最脆弱,也許有機會。或者……你可以用它穩定時空,防止應力撕裂歷史結構。但那樣的話,你可能永遠回不去了。"
永遠回不去。
林凡閉上眼睛。現代世界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現:實驗室的白光,導師的叮囑,圖書館的書架,還有那個他生活了二十一年的、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然後是這個世界的畫面:陳勝血染的臉,韓信深沉的眼睛,蕭月關切的注視,還有那些在戰場上死去的、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士兵。
"我……"林凡剛開口,帳外突然傳來震天的戰鼓聲!
咚!咚!咚!
鼓聲一聲急過一聲,像巨獸的心髒在瘋狂跳動。
蕭月臉色一變:"楚軍夜襲!"
三
夜襲來得迅猛如雷霆。
項羽親自率領八千江東子弟兵,趁夜色直撲齊軍大營。他們沒有點火把,馬蹄裹布,像一群沉默的幽靈,在齊軍哨兵發現之前,已經沖到了營門前。
"敵襲——!"
示警的號角剛吹響,楚軍已經撞開營門。項羽一馬當先,手中霸王戟揮舞如龍,所過之處血肉橫飛。齊軍倉促應戰,前營瞬間被撕開一道口子。
林凡沖出帳篷時,整個營地已經陷入混亂。火光四起,喊震天,到處都是搏的人影。他看到一個年輕的齊軍士兵被楚軍騎兵撞飛,身體在空中扭曲,落地時已經不成人形。
"林公子,這邊!"蕭月拉住他,往營地深處跑。
但沒跑多遠,一隊楚軍騎兵就發現了他們。爲首的校尉獰笑着策馬沖來:"這裏還有兩只老鼠!"
林凡把蕭月推到身後,拔出短劍。他知道這毫無意義——步兵對騎兵,還是重甲騎兵,沒有任何勝算。
但騎兵沖到一半,突然被側面沖來的齊軍截住。是韓信的親兵隊,三十名精銳重步兵,手持長戟大盾,硬生生擋住了騎兵的沖鋒。
"帶林先生走!"親兵隊長吼道。
蕭月拉着林凡繼續跑。他們穿過燃燒的帳篷,跨過屍體,終於跑到營地後方的輜重區。這裏相對安靜,但遠處前營的廝聲越來越激烈。
林凡爬上糧車,眺望戰場。
火光中,他看到了項羽。
那個男人像戰神下凡,在齊軍陣中橫沖直撞。霸王戟每一次揮動,都有數人倒下。他周圍的楚軍騎兵跟隨着他,像一柄鋒利的尖刀,深深刺入齊軍的心髒。
但齊軍沒有崩潰。
韓信的指揮旗在移動,各營按照預定計劃,像齒輪般精準運轉。前營在誘敵深入,左右兩營在合圍,後營的重弩手已經就位。
"他在布口袋陣。"林凡喃喃道。
"什麼?"蕭月問。
"韓信在布口袋陣。"林凡指着戰場,"你看,楚軍突入的路線,正好是一個漏鬥形。現在左右兩營合攏,口袋就扎緊了。項羽太深入了,他出不去了。"
話音剛落,齊軍陣型突變。左右兩營的重步兵豎起盾牆,長戟從盾隙伸出,像一只鋼鐵刺蝟,緩緩推進。楚軍騎兵撞在盾牆上,人仰馬翻。
項羽終於意識到了危險。他勒住烏騅馬,環顧四周。八千江東子弟兵,已經折損過半,剩下的也被分割包圍。
"項王!突圍吧!"有部將大喊。
項羽沒有回答。他抬頭望向齊軍帥旗的方向,那裏,韓信正站在戰車上,平靜地看着他。
兩人隔着血與火的對視,只有一瞬。
然後項羽笑了。那笑容狂放而悲涼,在火光中如同厲鬼。
"今,便戰個痛快!"他大吼一聲,調轉馬頭,不是突圍,而是朝着齊軍帥旗的方向,發起了決死沖鋒!
剩下的楚軍騎兵跟着他,像一群撲火的飛蛾。
林凡看呆了。他知道歷史上的項羽會自刎烏江,但沒想到,真實的項羽是如此瘋狂,如此……壯烈。
"他要做什麼?"蕭月驚呼。
"他要換掉韓信。"林凡聲音澀,"帥奪旗,這是絕境中唯一的翻盤希望。"
但韓信早有準備。帥旗周圍,三層重步兵,三層弓弩手。項羽沖到哪裏,箭雨就覆蓋到哪裏。楚軍騎兵一個個倒下,最後只剩下項羽和二十八騎。
他們沖到了帥旗前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項羽的霸王戟已經能看清上面的血槽。
就在這時,韓信舉起了手。
重弩手瞄準。
"放!"
數百支弩箭齊射,像一場鋼鐵的暴雨。
烏騅馬人立而起,用身體爲主人擋箭。戰馬嘶鳴倒地,項羽摔下馬背,但立刻爬起來,徒步沖鋒。
第二波箭雨。
第三波。
當項羽沖到帥旗前十步時,他身上已經了十幾支箭,像個刺蝟。但他還在前進,一步,一步,霸王戟拖在地上,劃出一道血痕。
韓信從戰車上下來,拔出了劍。
兩人對視。
"韓信……"項羽的聲音嘶啞如破風箱,"你很好……比劉邦那廝……強得多……"
"項王,降吧。"韓信說,"我保你不死。"
項羽笑了,滿口是血:"我項羽……寧可站着死……絕不跪着生!"
他舉起霸王戟,用盡最後的力氣,朝着韓信擲去!
戟在空中旋轉,帶着呼嘯的風聲。
韓信沒有躲。他身後就是帥旗,他不能躲。
但戟在離他口三尺處,力竭落地,"當啷"一聲砸在地上。
項羽看着落地的戟,眼中最後的光熄滅了。他仰天大笑,笑聲淒厲:
"天亡我,非戰之罪——!"
然後,他拔出佩劍,橫劍自刎。
血噴濺出來,在火光中像一朵盛開的紅花。
楚霸王,項羽,死了。
四
戰場突然安靜了。
廝聲、呐喊聲、兵器碰撞聲,全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看着那個倒下的身影,看着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霸主,變成一具逐漸冰冷的屍體。
林凡從糧車上跳下,朝戰場中心跑去。蕭月想拉住他,但沒拉住。
"林公子!危險!"
林凡不管。他沖過燃燒的帳篷,跨過屍體,跑到帥旗下。
項羽躺在地上,眼睛還睜着,望着漆黑的夜空。血從他頸間汩汩流出,染紅了身下的土地。
韓信站在他面前,沉默地看着。這個他曾經效忠的主君,這個他必須擊敗的敵人,此刻終於死了。但韓信臉上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深深的疲憊。
"厚葬。"許久,韓信說,"以王禮。"
士兵們上前收斂屍體。
林凡忽然感到懷中一陣劇燙——是紫晶!
他掏出紫晶,那塊紫色晶體此刻光芒大盛,內部光點瘋狂流動,幾乎要沖破晶體表面。而且它在發熱,燙得像燒紅的炭。
"它怎麼了?"蕭月追過來,驚呼道。
"應力……"林凡看着項羽屍體周圍的地面。那裏的空氣在扭曲,光線在彎曲,像隔着一層晃動的熱浪。
時空應力在項羽死亡的地點爆發了!
紫晶的光芒越來越強,晶體表面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裂紋中透出刺目的白光,那光不像這個世界該有的光,它太純淨,太耀眼,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
"它要碎了!"蕭月喊道,"林公子,快扔掉!"
但林凡沒有扔。他握着紫晶,感受着那股磅礴的能量在掌心涌動。一個聲音在他心中響起:現在,就是現在,用力捏碎它,應力爆發會撕裂時空,也許能打開回家的路……
回家。
他幾乎要用力了。手指收緊,指關節發白。
但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周圍的士兵。
那些年輕的齊軍士兵,那些幸存的楚軍俘虜,那些被卷入這場戰爭的無辜者。如果紫晶在這裏碎裂,應力能量完全釋放,會波及多大範圍?會死多少人?
還有蕭月。她就站在旁邊,信任地看着他。
還有韓信。這個男人雖然利用了他,但也救了他。
還有這個時代千千萬萬的人,他們不該因爲一個穿越者想回家,就承受無法預料的災難。
林凡的手指鬆開了。
他蹲下身,將紫晶輕輕放在項羽屍體旁邊的地面上——那是應力爆發的中心點。
"林公子,你……"蕭月明白了他的選擇,眼中涌出淚水。
紫晶一接觸地面,立刻爆發出更強烈的光芒。裂紋迅速蔓延,最終——
咔嚓。
清脆的碎裂聲。
紫晶碎了。
但沒有林凡想象中的能量大爆炸。碎裂的紫晶化作一團柔和的紫光,那光像水流一樣,滲入地面,滲入項羽屍體周圍的空氣中。
扭曲的空氣逐漸平復,彎曲的光線恢復正常。那股令人心悸的時空應力,被紫晶碎片吸收、中和、消散了。
危機解除。
但林凡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看到了更驚人的景象。
在紫晶碎裂的地方,在項羽屍體上方三尺處的空中,突然坍縮成一個旋轉的球體——時間蟲洞。
那並非簡單的裂隙,而是一個直徑約半尺的能量漩渦。它懸浮在空中,邊緣泛着奇異的藍光,內部的時空被扭曲成螺旋狀的光紋,像攪動的星河。透過那旋轉的渦流,林凡看到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景象。
時間蟲洞中,時間本身被折疊、壓縮、展開。
他看到了十年後的未央宮——韓信被綁在柱上,呂後冷笑看着他。
他看到了百年前的鹹陽宮——一個穿着奇怪衣服(現代實驗室白大褂)的人,正在研究一塊青銅天機樞,那人的側臉……竟有幾分像墨衡。
他看到了另一個分支——楚漢相爭持續了二十年,劉邦早死,項羽統一天下,卻最終死於自己兒子的叛亂。
他看到了更遙遠的未來——長安城外,鐵官府的老槐樹被雷劈中,樹心處露出一塊完整的璇璣儀,而一個年輕的工匠正將玉玦嵌入其中……
畫面在蟲洞內瘋狂流轉,像被攪動的歷史長卷。每一個瞬間,都是一條被折疊的時間線。
"這是……"蕭月捂住嘴。
"時間蟲洞。"林凡喃喃道,"紫晶碎裂時,泄露的應力能量撕開了時空結構。這些……都是可能的歷史,被折疊在蟲洞內部。"
韓信也走了過來,他看着蟲洞中的畫面,臉色越來越白。當他看到自己被綁在未央宮柱上的畫面時,身體明顯晃了一下。
"原來……這就是我的結局。"他苦笑。
蟲洞開始坍縮。那些歷史幻象逐漸模糊、被吸入旋渦中心。最終,蟲洞收縮成一個奇點,"啵"的一聲,徹底蒸發。
一切恢復平靜。
只有項羽的屍體還躺在地上,訴說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林凡癱坐在地,渾身被冷汗浸透。剛才那一瞬間,他看到的不僅是幻象,更是時間的本質——歷史不是一條線,而是被折疊成無數層的時空結構。而天樞閣修復派要做的,就是強行將這層層疊疊的結構壓成一條單薄的線。
但那條線,是脆弱的,是會斷的。
"林兄。"韓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林凡抬頭。
韓信看着他,眼神無比復雜:"剛才……你本可以用那東西回家的,對嗎?"
林凡沒有否認。
"爲什麼沒有?"
林凡看着周圍那些劫後餘生的士兵,看着蕭月關切的臉,最後看向韓信:"因爲有些事,比回家更重要。"
韓信沉默了。許久,他伸出手,把林凡拉起來。
"從今天起,"韓信一字一句地說,"你不再是棋子。你是我的盟友。"
盟友。
林凡看着韓信的手,那只手沾滿了血,但握得很穩。
他伸出手,握住。
兩只沾滿血的手握在一起,在這個血腥的夜晚,在這個剛剛死去的霸主面前。
遠處,東方泛起了魚肚白。
天要亮了。
而在項羽佩劍掉落的位置,那處的時空結構仍殘留着一絲量子漲落的波動。
像一聲無人聽見的嘆息。
又像一個新的時間環的,悄然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