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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合巹酒的時候,雲昭怔愣了瞬,
他想瑤光,想她現在一定恨極了他。
恨他不信她,恨他親手了他們的孩子。
可他沒辦法,他明明知道人不是瑤光所可還是順水推舟。
如若不那樣做,父皇便會取瑤光性命。
他曾執意清修已是悖逆了父皇。
兩年前將瑤光帶回府,放棄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更是生生將父皇氣到吐血。
父皇年老,大雍需要一位愛民如子、盡得君心的帝王。
黎民蒼生在前,他義不容辭,只得犧牲瑤光。
依照父皇意願將鎮北王獨女陸雪蕪接回府,並允諾他們之間的婚事。
所幸,陸雪蕪有神醫之名,若能借機恢復瑤光的雙眼,豈不更好。
就算沒有,他也能讓瑤光性命無憂。
想到此,雲昭下意識撫着手腕的佛珠,總覺得不安。
陸雪蕪瞧見雲昭神色,斂下嫉恨柔聲安慰:
“阿昭,放心吧,我已命小彩前去替瑤光上藥了。”
“當務之急,我們還是要趕緊遵從陛下旨意。”
雲昭認命般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衆人退散後,雲昭欲起身,腦子卻暈暈乎乎。
他眼神驟然凌厲起來,“陸雪蕪,你竟給孤下了藥!”
陸雪蕪豔色春情地垂首解開腰帶,
“阿昭,這是陛下的意思,你我成舟,陛下方可放心將大雍交給你,我父王也會盡心輔佐你。”
雲昭被陸雪蕪推倒至床榻。
下一瞬,他抽出短匕狠狠刺向自己左臂。
“陸雪蕪,你我當初分明說好只是。”
“孤予你陸家榮耀,你竭盡全力治好阿瑤雙眼,我們只做涇渭分明的盟友。”
“你不該,生了旁的心思!”
陸雪蕪僵在原地,攥緊酒杯,咬緊牙一氣道出:
“雲昭,我本不想瞞你,瑤光的眼睛是治不好的。”
雲昭猛地抓緊桌角,心頭蒼涼頓起,“你騙孤。”
“沒錯,我是騙了你,可這皆應陛下所承。”
“阿昭,你便死了心吧,先前瑤光所言沒錯,那藥確是有毒,不光如此,她現下也活不成了!”
他頓時雙眼猩紅,撐着最後一絲清明意識死死掐住陸雪蕪的脖頸。
“你是何意!”
陸雪蕪忍下眼底痛色閉上眼,沉聲:
“阿昭,你是大雍太子,是深受民間愛戴的太子,你的身邊不該有瑤光那般前塵卑劣之人。”
“這是大雍和陛下對你的期許,也是我的意願。”
雲昭身形顫了顫,目色悲戚地怔鬆後退。
“明明是我執意渡化阿瑤,將她強留身側兩年。”
“阿瑤她很苦的,她很苦的......”
話音落地,下人跌撞跑進來撲通下跪。
“殿下!柴房、柴房起火了!”
雲昭腦袋登時發嗡,勉強扶住桌角站穩,怒聲:“你再說一遍!”
下人埋首抖如篩糠,再次重復。
還未說完,雲昭踉蹌着沖進柴房,卻只見火光沖天。
滔天的火燒毀了房梁,差點砸斷雲昭的腿。
待雲昭再抬眼時,卻看見瑤光蜷縮在角落裏。
雲昭拼命爬過去,火苗一點點燒雲昭的衣衫,皮肉呲呲冒着疼。
可他也眼睜睜看着火舌卷上了瑤光的衣裙,也燒焦瑤光最愛惜的烏發。
他的阿瑤沒有喊疼,也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
雲昭慌忙爬過去抱緊阿瑤,卻發現瑤光雙手交握在小腹,姿勢僵硬,怎麼分也分不開。
他抖着手試探瑤光的鼻息,陡然心如死灰。
整個人如墜冰窖,悔意翻山倒海般將他吞噬,哭得泣不成聲。
他的阿瑤,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