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觀星堂，比白多了幾分肅穆。
沈青蕪跑到堂門口時，正撞見秦觀提着青銅燈從裏面出來，燈芯的火光在風中微微晃動，映得他臉上滿是凝重。
“師妹來得正好，師父已去前殿傳訊，讓宗門弟子在宗門廣場。觀星盤的星象異動，恐怕是西麓靈脈那邊出了問題。”
沈青蕪攥緊手中發燙的推演冊，冊頁上的魔氣軌跡仍在閃爍，隱隱指向西方。“是魔氣異動？”
她快步跟着秦觀往殿外走，夜風卷起兩人的道袍下擺。
“還不確定，但觀星盤的南方黑氣突然往西側偏移，連西麓靈脈的紋路都變得模糊。” 秦觀的腳步不停，“師父說，這次讓各堂弟子同去，一是探查異動原因，二是讓大家實戰學習。你剛學了凝霜破邪，正好能在現場試試淨化淺層魔氣。”
秦觀頓了頓，“你也不必太過憂心，此次出行由師父帶隊，再者這西麓靈脈離宗門也近，不會碰上魔族的。”
兩人趕到前殿時，廣場上已聚集了不少弟子。
觀星堂的弟子捧着典籍與推演冊，低聲討論着星象變化；劍術堂的弟子則背着長劍，站姿挺拔如鬆，目光銳利地掃視着西方夜空；丹藥房的弟子提着藥箱，箱中傳出靈草的清冽氣息，幾個弟子正快速分裝着解毒丹與清心散。
玄機子站在廣場高台上，身着深藍色道袍，手中握着星月菩提串，菩提子轉動的速度比往快了幾分。
“西麓靈脈是青玄宗與南方魔氣區域的過渡帶，今觀星盤異動，極有可能是魔氣順着靈脈分支滲到了西麓。” 他的聲音透過靈力傳遍廣場，“此次前往，觀星堂負責推演魔氣軌跡，劍術堂負責斬斷魔氣連接，丹藥房負責救治與提供靈草輔助，各堂弟子需相互配合，不可擅自行動。”
沈青蕪跟着觀星堂的隊伍走在中間，身旁是趙安與李默，兩人正翻看着《靈脈異動應急手冊》，不時用筆在冊子上標注重點。
“青蕪師叔，西麓靈脈的分支很細，魔氣容易藏在脈縫裏，等會兒推演時得格外注意。” 趙安抬頭提醒，指尖指着手冊上的靈脈圖，“去年有次小異動，就是魔氣藏在脈縫裏，差點釀成大禍。”
沈青蕪點頭，將手冊上的重點記在心裏。
隊伍行至西麓靈脈時，已近子時。這裏的靈脈氣息比宗門內部淡了不少，地面上能看到細小的裂紋，裂紋中泛着極淡的黑氣，像是剛滲出不久。
玄機子停下腳步，抬手示意隊伍散開：“觀星堂弟子隨我到靈脈中樞推演；劍術堂弟子分三組，沿靈脈分支巡查，發現魔氣即刻用劍氣標記；丹藥房弟子在中樞旁設臨時藥點，準備接應。”
沈青蕪跟着玄機子與秦觀來到靈脈中樞，這裏立着一塊半人高的青石，石面上刻着西麓靈脈的簡易星圖，此刻星圖上的紋路正微微閃爍，與她推演冊上的墨跡波動頻率一致。
“青蕪，你看看，這黑氣的源頭在哪。” 玄機子看向沈青蕪，語氣帶着幾分期許。
沈青蕪凝神看向青石，銀瞳中符文閃動。她看到，一縷縷黑氣從靈脈分支的深處滲出，順着裂紋往中樞蔓延，而在分支的盡頭，似乎藏着一個小小的黑色漩渦，正緩慢吞吐着魔氣。
“師父，黑氣源頭在西側分支盡頭，那裏有個黑色漩渦，像是魔氣的‘聚點’。” 她指着青石上對應分支的位置，“只是漩渦藏得深，暫時看不清具體形態。”
玄機子點頭，從懷中取出一面青銅鏡，鏡面映出靈脈分支的影像。“這是‘探脈鏡’，能放大靈脈深處的景象。”
他將鏡面對準沈青蕪指的方向，鏡中很快浮現出分支盡頭的畫面。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漩渦，周圍纏繞着細碎的黑氣，漩渦轉動的速度很慢，卻在不斷吞噬着靈脈中的靈氣。
“是‘魔氣聚渦’，比尋常魔氣更難處理。” 秦觀湊過來看着鏡面，眉頭微蹙，“這種聚渦會慢慢擴大，若不及時淨化，半個月內就能侵蝕整條西麓分支。”
玄機子將探脈鏡遞給沈青蕪：“你試着用凝霜破邪，先淨化中樞附近的淺層魔氣，等劍術堂標記完其他分支的魔氣點，再一起處理這個聚渦。”
沈青蕪接過探脈鏡，指尖凝出三朵霜花，星紋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她對着地面的裂紋輕輕一點，霜花落在黑氣上，星紋散開成冰膜，將裂紋中的黑氣牢牢裹住，片刻後冰膜化作水汽，黑氣也隨之消散，裂紋中的靈脈氣息明顯順暢了幾分。
“做得好。” 玄機子看着她的動作，眼中閃過贊許，“再試試淨化稍深些的魔氣，注意控制靈力輸出，別驚動分支盡頭的聚渦。”
沈青蕪依言調整靈力，這次凝出的霜花帶着更濃的綠光，她將霜花對準一條較深的裂紋，緩慢注入靈力。冰膜順着裂紋往下延伸，裹住深處的黑氣，卻沒有觸碰到裂紋底部的靈脈，避免引發波動。等冰膜帶着黑氣浮出地面消散時，她明顯感覺到體內的靈力快要用盡，連忙從懷中取出一顆清心丹服下，盤腿打坐。
不遠處，劍術堂的弟子正在巡查分支。
林清硯握着木劍，劍尖泛着淡淡的劍氣，每走過一段分支，便會用劍氣在地面畫出一道淺痕。
“這裏的魔氣比剛才那處濃，” 他停在一條裂紋旁，劍尖輕輕點向地面，劍氣滲入裂紋，將裏面的黑氣出少許，“趙師弟，把這些黑氣收起來，帶回宗門給丹藥房研究。”
旁邊的劍術堂弟子連忙取出一個透明的囊袋，將出的黑氣收入袋中，囊袋上的符文亮起，將黑氣牢牢鎖在裏面。
“林師兄，青蕪師叔那邊淨化得似乎不太順利，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忙？” 弟子問道，目光看向靈脈中樞的方向。
林清硯搖頭，繼續往前巡查：“各堂有各堂的職責，我們先把分支的魔氣點標記完，就是對觀星堂最大的幫助。等會兒處理聚渦時，才需要我們配合斬斷魔氣連接。” 他的聲音沉穩，木劍劃過地面的動作精準利落，每一道劍氣標記都正好落在魔氣滲出的位置，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丹藥房的臨時藥點旁，幾個弟子正忙着處理靈草。爲首的弟子穿着淡綠色道袍，手中拿着一本《靈草應急手冊》，不時對照着手冊挑選靈草。“靜心草要多準備些，觀星堂的弟子淨化魔氣時用得上；凝露草磨成粉，等會兒分給各堂弟子，能加速星氣吸收。” 他一邊說，一邊將磨好的凝露草粉裝入小瓷瓶，遞給路過的觀星堂弟子。
沈青蕪接過瓷瓶，道了聲謝，倒出少許凝露草粉溶於隨身攜帶的靈泉水，喝下後瞬間感覺體內的靈力又充盈了幾分。
她抬頭看向靈脈分支的方向，劍術堂的弟子已標記完大半分支，不少弟子正往中樞匯合，丹藥房的弟子也提着藥箱跟在後面，準備隨時提供輔助。
“差不多可以處理聚渦了。” 玄機子看了眼天色，東方泛起一絲微光，“秦觀，你帶觀星堂弟子推演聚渦的波動規律；劍術堂負責用劍氣圍住聚渦，防止魔氣擴散；丹藥房準備好淨化靈草，隨時支援。”
各堂弟子迅速到位。秦觀帶着趙安、李默等人圍在探脈鏡旁，手中的推演筆快速在冊頁上記錄着聚渦的轉動頻率；林清硯領着劍術堂弟子站在分支盡頭，木劍出鞘，劍氣在聚渦周圍形成一道淡青色的屏障；丹藥房的弟子則捧着裝有淨化靈草的托盤，站在屏障外側，隨時準備遞出靈草。
沈青蕪走到玄機子身邊，指尖已凝聚好霜花，霜花上的星紋比剛才更亮 —— 她從秦觀的推演記錄中得知，聚渦每轉動十次，就會有一次短暫的 “息停”，那是淨化的最佳時機。“師父，等聚渦息停時，我用凝霜破邪直擊漩渦中心，應該能將裏面的魔氣裹住。”
玄機子點頭，目光緊盯着探脈鏡：“注意，聚渦要息停了！”
沈青蕪立刻凝神，看着探脈鏡中緩緩停下轉動的聚渦，指尖的霜花瞬間飛出，正好落在漩渦中心。星紋散開的瞬間，她立刻注入更多靈力，將整個聚渦裹在冰膜裏面。“劍術堂，快用劍氣加固冰膜！” 玄機子高聲喊道。
林清硯等人立刻揮動木劍，劍氣落在冰膜上，形成一層淡青色的保護層，防止魔氣沖破冰膜。丹藥房的弟子順勢將凝露草打碎，靈力帶着靈草氣息注入冰膜，讓冰膜的韌性又增強了幾分。
片刻後，冰膜帶着聚渦緩緩升空，在空中化作水汽消散，殘留的少許魔氣也被劍氣徹底斬斷。西麓靈脈的青石上，星圖紋路重新變得清晰，不再閃爍。
此時天光已亮，陽光灑在靈脈上，驅散了夜色的涼意。
玄機子卻沒有放鬆，他快步走到剛才聚渦所在的位置，蹲下身子，指尖撫過地面的裂紋。指尖剛觸碰到裂紋，便猛地一頓，隨即從懷中取出探脈鏡，再次對準裂紋深處。
鏡中不再是空蕩蕩的靈脈分支，而是浮現出一道極細的黑色絲線，絲線順着靈脈往南方延伸，盡頭隱約連着一個更大的陰影，陰影中似乎有無數細小的光點在閃爍，像是無數雙眼睛在盯着這邊。
“不對勁。” 玄機子的聲音帶着從未有過的凝重，“這聚渦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人用術法‘種’在這的。這黑色絲線，是人爲牽引魔氣的痕跡。”
沈青蕪心頭一緊，連忙湊到探脈鏡旁。鏡中的黑色絲線還在微微蠕動，像是有生命一般，而那道陰影的輪廓，竟與《南方靈脈淨化記》中記載的 “魔氣母巢” 有幾分相似。
“師父，這……” 她剛開口，就見玄機子猛地合上探脈鏡，抬頭看向南方天空，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秦觀，立刻傳訊給萬符門和靈獸山，讓他們查一查各自宗門附近的靈脈！西麓的聚渦只是個引子，南方恐怕有更大的異動要來了。”
秦觀不敢耽擱，立刻取出傳訊符，指尖靈力注入，符紙化作一道流光往萬符門與靈獸山的方向飛去。
沈青蕪攥着推演冊，冊頁上剛才記錄的聚渦軌跡，竟與鏡中黑色絲線的走向完全重合 。她突然意識到，剛才順利淨化的不是 “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設下的陷阱。目的是試探青玄宗的應對能力，甚至…… 是爲了標記靈脈的位置。
陽光雖已照亮大地，沈青蕪卻覺得後背發涼，她看着玄機子緊繃的側臉，再看向南方那片被晨霧籠罩的天空，總覺得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透過晨霧，死死盯着青玄宗，盯着西麓靈脈，也盯着剛剛鬆了口氣的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