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的鎏金燈光落在陸承淵肩頭,他握着謝晚星的手腕帶着她緩緩旋了個圈,裙擺漾開時,兩人的距離又近了些。
聽到她那句 “氣場太強不敢說話”,他低笑一聲,氣息掃過她耳畔,卻在看到她瞬間繃緊的肩頸時,刻意放緩了舞步,指尖也鬆了鬆力道,生怕攥疼了她。
“氣場強?” 他垂眸看她,眼底映着水晶燈的碎光,語氣裏的戲謔淡了幾分,多了層小心翼翼的試探,“那現在這樣呢?”說着不禁往前探了探身子。
謝晚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舞池的,直到一舞完畢,她大腦都是放空的狀態。
陸承淵鬆開她手腕時,指尖刻意放緩了力道,最後還極輕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那點溫度像帶着電流,瞬間竄遍她四肢百骸。她甚至沒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往休息區走,裙擺掃過地面,帶起一陣細碎的風聲。
直到背靠在冰涼的廊柱上,她才後知後覺地抬手捂住發燙的臉頰,連帶着耳尖都紅得能滴出血來。
舞池裏的鎏金燈光、他熨帖西裝下的心跳、落在耳畔的低啞嗓音,還有他帶着分寸感的攙扶,全都在腦海裏反復回放,攪得她心跳亂了節拍。
晚宴後半段,不少賓客都主動過來向謝晚星和陸承淵打招呼,態度熱情而恭敬。
尤其是那些之前對謝家態度不明的家族,此刻更是殷勤備至,紛紛表示要與謝家加強聯系。謝硯辭應對自如,心裏清楚,這一切都是因爲陸承淵的態度。
林夢瑤和她的父親林部長匆匆離開了晚宴。林部長臉色鐵青,一路上都在訓斥女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去招惹謝家的人,更不要去觸陸書記的黴頭!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咱們家在京圈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林夢瑤哭哭啼啼地辯解:“我就是不服氣謝晚星憑什麼能得到陸書記的青睞……”“憑她有才華!憑謝家比咱們家有底蘊!”林部長打斷她的話,語氣嚴厲,“從明天起,給我好好在家反省,不許再出去惹事!”
趁着間隙,謝晚星去露台透氣,剛走到欄杆邊,就聽到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她轉過身,看到陸承淵緩步走來,手裏拿着一件薄外套。“夜裏風大,披着吧。”他將外套遞過來,語氣平淡卻帶着幾分自然而然的關切。好像兩人已經是很熟悉了的關系似的。
謝晚星連忙接過穿上,外套上還殘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雪鬆香氣,讓她心裏泛起一絲暖意。“謝謝。”她輕聲道謝,目光看向遠處的燈火,不敢與他對視。
陸承淵靠在欄杆上,望着湖面的倒影,沉默了幾秒才開口,語氣比晚宴上更嚴肅幾分,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以後少跟那些人湊一起。”
她低下頭,手指輕輕絞着外套的衣角:“我知道了,之前是她們主動過來挑釁,我沒有主動招惹她們。”
“我知道。”他頓了頓,補充道,“京圈看着繁花似錦,實則暗流涌動,林家和幾個依附於它的小家族,最近在上有些小動作,跟他們走得近,容易被卷進去。”
謝晚星心裏一震,原來他是擔心她受委屈才那麼嚴肅的。
她乖乖的‘嗯’了一聲。
陸承淵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語氣依舊是慣有的冷硬,卻添了幾分暖意:“這兒溫度低,別久待,容易着涼。”
他視線掠過她露在外面的手腕,頓了頓,又沉聲道:“之後要是遇上解決不了的事,直接聯系陳副官。”
說完,他沒再看她,便轉身闊步走出宴會廳。那背影帶着渾然天成的威懾力,仿佛在說,只要他一句話,就沒有擺不平的麻煩。
晚宴結束回到家後,謝晚星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躺在軟綿綿的被子裏,腦海裏不斷浮現出晚宴上的場景。
她拿出速寫本,輕輕翻開,在空白的頁面上,畫出了一個挺拔的身影,雖然只是一個側影,卻能清晰地看出是陸承淵。
而此時,陸承淵坐在車裏,手裏拿着那方白天謝晚星用過的手帕,上面還殘留着淡淡的梔子花香,那是她身上的味道。
陳副官忍不住開口問道:“陸書記,您今天對謝小姐是不是太特殊了?這樣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
陸承淵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謝晚星緊張時攥着裙擺的模樣,跳舞時踩腳後懊惱的表情,還有聽到叮囑時認真點頭的樣子。
他嘴角泛起一絲淡笑,輕聲說道:“謝家是難得的清流,謝晚星這孩子有才華,也懂分寸,值得多照拂幾分。”
陳副官愣了一下,隨即在心裏吐槽:“京圈裏的清流多了去了,怎麼沒見你照拂照拂別人呢!”
但也只是在心裏吐槽一下,他對這個從部隊就跟着的人,還是非常尊敬的,不然也不會死心塌地的從部隊跟到基層。
······
燕大的深秋總帶着猝不及防的寒意,校慶晚宴過去半月有餘,校園裏的銀杏葉已落得滿地金黃。
謝晚星抱着剛完成的素描本,從藝術學院的畫室走出來時,天邊正滾過一陣沉悶的雷聲,鉛灰色的雲層壓得極低,像是要把整個未名湖都罩進陰影裏。
她抬頭望了眼天色,快步走向圖書館——下午要和導師討論畢業畫展的選題,畫板和資料都還在閱覽室的儲物櫃裏。
路過湖心島時,幾個抱着書本的女生正聚在柳樹下嘰嘰喳喳,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飄進她耳中,其中一道尖利的嗓音她再熟悉不過,是林夢瑤的跟班之一,外語學院的張琪。
“你們說謝晚星上次校慶晚宴,真的是靠自己本事拿到獻花資格的?我聽學生會的人說,她爺爺托了三位老校友打招呼呢。”
張琪的聲音帶着刻意的誇張,手裏的雜志還翻到了校慶特刊那頁,上面印着謝晚星向陸承淵獻花的照片。
旁邊的女生立刻附和:“我看也是!還有那個畫展金獎,聽說評委裏有個老教授是謝家的世交,不然怎麼輪得到她?你看她平時在畫室裏裝模作樣的,好像誰都不如她有才華。”
謝晚星的腳步頓住,指尖輕輕攥緊了素描本的邊緣。
校慶過後,這樣的議論就沒斷過。
林夢瑤自從晚宴上丟了臉,便總讓跟班在校園裏散播些似是而非的謠言,一會兒說她靠家世搶了獻花名額,一會兒說她的畫作是請人代筆,偏生這些話還真有人信——京圈的偏見從來如此,再好的才華,在“家世”二字面前也會被蒙上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