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我懂,我懂。”
二柱嘿嘿一笑,那是心照不宣的猥瑣,“你是心疼人家。不過陸哥,機會可是不等人。那李文才現在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你要是真有意,這時候就得那什麼……趁虛而入!對,就是這個詞兒!”
陸野沒搭理他,叼着煙的大半張臉隱在陰影裏,只抬腿在二柱屁股虛踹了一腳。
“滾蛋。明兒早起豬,去晚了豬血凝了算你的。”
二柱嬉皮笑臉地溜了,破木門“吱呀”一聲合上,把外頭的喧囂隔絕開來。
院子裏靜得厲害。
只有牆底下的蛐蛐叫得人心煩意亂。
陸野坐在石磨盤邊上,那只裝着紅燒肉的粗瓷碗已經見了底,連點油星子都被他拿饅頭皮擦得淨淨。
真他娘的香。
他活了快三十年,豬肉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就沒有哪一口能像今晚這樣,順着喉嚨管一直燙到心窩子裏去。
那股子甜鹹味兒還在舌尖上打轉,勾得他嗓子眼裏發。
他從兜裏摸出火柴,“呲”的一聲劃着了。
橘紅色的火苗湊近煙頭,映出他那張棱角分明卻滿是戾氣的臉。
一口煙霧吐出來,沒能把心裏的躁意壓下去,反而更嗆人了。
陸野站起身,兩步走到那堵土牆跟前。
這牆是黃泥摻着麥秸稈壘的,有些年頭了,不到兩米高。
他個子大,稍微一墊腳就能把隔壁院子看個精光。
平時爲了避嫌,只要隔壁那小媳婦出來,他不是回屋就是背過身去。
可今晚,這腿就像灌了鉛,怎麼也挪不動步子。
隔壁灶房的燈滅了。
緊接着,是一陣鐵桶磕碰地面的悶響。
葉蘭出來了。
她提着個大號的白鐵皮桶,桶身磕磕絆絆地撞在腿上。
裏頭裝了大半桶熱水,死沉。
她走得極慢,那腰身被桶墜得往一側歪斜,細細的胳膊繃得筆直,仿佛下一秒那截手腕就能被這重量給折斷。
陸野夾着煙的手指頭一抖,滾燙的煙灰落在手背上,燙出一個紅點。
他沒管。
那雙在夜色裏亮得嚇人的招子,死死盯着那個艱難挪動的身影。
李文才那個狗雜碎,這種力氣活也讓女人?
葉蘭好不容易把水提到了院角的棚子外頭。
這棚子是用幾毛竹竿撐起來的,四周圍了一圈裝化肥用的蛇皮袋,上面印着紅紅綠綠的字,被風吹曬得發白。
她放下桶,扶着膝蓋喘了好幾大口粗氣。
那件寬大的碎花短袖本來就有些不合身,這一彎腰,領口往下墜,露出一大片晃眼的後脖頸。
汗水把那一小綹碎發黏在皮肉上,看着既狼狽,又透着股說不出來的可憐勁兒。
陸野喉結上下滾了一遭,發出“咕咚”一聲響。
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有些突兀。
他下意識側過身,借着牆角的陰影把自己藏嚴實了。
葉蘭沒聽見。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趕緊洗完澡回屋鎖門。
李文才沒回來,這院子空蕩蕩的,只有這簡易棚子能給她一點安全感。
她四下看了看,確定那扇搖搖欲墜的院門好了,才提着桶鑽進了棚子。
棚子門口掛着塊破門板,是用幾塊爛木頭拼的,中間好大一條縫,本合不嚴實。
葉蘭在裏頭拽了兩把,那門板“哐當”晃悠兩下,反倒歪得更厲害了,呲開一道兩指寬的豁口。
陸野站在牆這邊,手裏捏着半截煙,想走,腳底板卻跟生了似的。
他也是個男人。
還是個憋了快三十年、渾身力氣沒處使的糙漢子。
隔壁那譁啦啦的水聲一響起來,就像是拿把鈍刀子在他心尖上磨。
這破棚子裏的光透出來,昏黃,曖昧。
陸野的視線順着那道呲開的門縫鑽了進去。
那個角度太刁鑽,正好能看見棚子的一角。
葉蘭背對着門縫,正在解扣子。
粗布衣裳一件件滑落,堆在那雙這就了許多補丁的舊布鞋旁邊。
沒了那些寬大衣物的遮擋,那副身子骨就在昏黃的光暈裏顯露無疑。
陸野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血氣直沖天靈蓋。
真白。
不是那種死氣沉沉的白,而是像剛出鍋、冒着熱氣的豬板油,細膩,豐潤,泛着一層誘人的光澤。
她看着瘦,身上卻該有肉的地方半點沒含糊。
那腰肢細得仿佛他一只大手就能給掐過來,稍微使點勁就能給掐斷了。
可順着那塌陷下去的腰窩往下走,線條陡然變得豐滿圓潤,劃出一道讓人血脈僨張的弧度。
陸野感覺鼻腔裏熱烘烘的,有什麼東西要往外涌。
他死死咬着煙嘴,把那塑料過濾嘴都給咬扁了。
棚子裏,葉蘭彎下腰,拿毛巾浸了熱水往身上淋。
水珠順着那光潔的脊背滾落,滑過那一截纖細的脖頸,最後沒入那不可言說的起伏之間。
她微微側過身搓洗胳膊。
這一側,那一抹飽滿的弧度毫無保留地撞進陸野的眼底。
顫巍巍的。
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晃蕩。
陸野手裏的煙頭燙到了指尖,鑽心的疼。
可這點疼跟心裏頭那把火比起來,本算不得什麼。
他這輩子豬無數,什麼白花花的肉沒見過?
可眼前這片肉,是要人命的。
那是李文才那個軟蛋不配碰的東西。
那個狗東西,平裏就是這麼糟踐這塊好肉的?
還要把她推給賴子那種?
一股暴戾的情緒混着原始的渴望,在陸野腔裏炸開。
他應該閉眼。
這要是讓人知道他陸野大半夜聽牆角、看人家小媳婦洗澡,這張老臉往哪擱?
要是放在以前部隊裏,這得關禁閉寫檢討。
可他閉不上。
那雙眼睛紅得像是剛完豬,貪婪地在那片膩白的肌膚上刮過,恨不得每一眼都能在她身上烙個印子。
想摸。
那只滿是老繭、常年握刀的大手在身側虛抓了一把。
粗糙的指腹若是蹭過那細皮嫩肉,她會不會疼得直哆嗦?會不會紅着眼眶求饒?
夜風驟起。
這賊老天像是專門跟誰作對似的,先是悶得人喘不過氣,這會兒突然刮起了一陣邪風。
風卷着地上的枯葉和塵土,在仄的巷子裏打着旋兒,發出嗚嗚的怪叫。
陸野剛要把那口燒到指尖的煙屁股吐掉,強着自己轉身回屋,免得真犯了事。可就在這時候,隔壁院子裏傳來一聲斷裂聲。
“咔嚓——”
那是枯的竹竿承受不住風力,從中間折斷的動靜。
緊接着,是那種蛇皮袋子被風撕扯的“譁啦啦”巨響。
那個本就搖搖欲墜、全靠幾爛繩子和破磚頭壓着的簡易洗澡棚子,終於在這陣穿堂風的下,徹底散了架。
頭頂那一整塊用來遮羞的蛇皮袋頂棚,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呼啦一下被掀飛了半邊,掛在了一旁的歪脖子棗樹上。
那一瞬,月亮剛好從烏雲背後鑽了出來。
清冷的月光毫無遮擋地傾瀉下來,把那個簡易棚子裏的光景照得亮堂堂的。
“啊——!”
一聲短促又驚恐的尖叫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陸野猛地回頭。
這一眼,差點沒把他的魂給勾走。
沒了頂棚的遮擋,那個狹小的空間徹底暴露在視線裏。
葉蘭正慌亂地想要去抓掉落的衣裳,可那陣風太急,加上心裏害怕,腳下一滑,整個人踉踉蹌蹌地撲在了裝滿水的大木盆邊上。
溼透的黑發貼在那張慘白的小臉上,水珠掛在長睫毛上欲墜不墜。
她手裏只來得及抓起一條溼漉漉的毛巾,死死護在前。
可那毛巾才多大點?
本遮不住那滿園的春色。
陸野站在牆這邊,呼吸在那一瞬間徹底停滯了。
那一身皮肉,在月光和棚裏昏黃燈泡的映照下,白得扎眼,白得讓人心驚肉跳。
那是比最上等的羊脂玉還要潤澤的光景。
圓潤的肩頭,深陷的鎖骨,還有那毛巾邊緣擠壓出的……那道讓人血脈噴張的溝壑。
尤其是那腰身往下,因爲受到驚嚇而緊繃的曲線,像是最完美的蜜桃,泛着一層淡淡的水光,顫巍巍的,帶着股要命的誘惑。
陸野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炸開了,像是有一百個炮仗在裏頭噼裏啪啦地響。
渾身的血都往一個地方涌,那股燥熱順着脊梁骨直沖腦門,燒得他眼珠子都紅了。
“誰?!誰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