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野蠻’的‘蠻’?”

陳蠻愣了下,去看紙上陸雲野寫的那兩個字,她不覺得陸雲野會戲弄她,可……

回憶涌上心頭,她想起自己被陸雲遠救於荒野的那一。

他送她往城中去。

她怕田守仁,想尋個庇護,一路都在沒話找話。

說自己淒苦的身世,說自己琴藝的精妙。

只要能引起這軍爺的惻隱之心,將她帶去更遠點的鎮子,她就能徹底掙脫田守仁的糾纏,再尋個戲班謀生。

說着說着,便說到了她的名字。

“爹娘只留了這一個名字給我,可惜我到現在也不知要怎麼寫。”

一路沉默的軍爺第一次停下了步伐。

他拉着馬,從腰間抽了佩劍出來。

馬背上的陳蠻嚇了一跳,以爲他被自己吵得煩了,要一劍封喉。

驚懼之際,卻見他劍刃沖地,在土上寫了個“陳”字。

陳蠻住的陳家村祠堂有這個字,她見過,也認得。

她這才意識到,他是想寫名字給她看。

她連忙補充:

“是‘饅頭’的‘饅’。”

那時,陸雲遠的劍頓了一下,似是思考了一會,才又開始慢慢滑動。

陳蠻便認真地看着,把他寫出的字,認真地記在心上,一直記到現在。

她沒想過,原來從那時,陸雲遠就在戲弄她。

她再不懂學問,也知道“野蠻”這個詞中包含的粗鄙和無禮。

以前戲班子裏,柳香香就拿“蠻婦”這個詞罵過她。

沒想到……

陳蠻盯着那兩個字,眼圈驀地一下就紅了。

沒想到她以爲的真心,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

陸雲野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見她轉過臉去時,有一瞬的愣怔,臉上的笑意也跟着退了。

“阿蠻姑娘?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他解釋道。

陳蠻轉過頭去擦了下眼睛,再轉回來時,已然遮掩了情緒,換成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讓陸二爺看笑話了,是我粗鄙無識,連名字都寫不對,竟被別人戲弄了這麼久,才後知後覺地知曉。”

她取了白紙,欲要把自己方才寫的字蓋上。

陸雲野卻抬手擋住了。

在陳蠻藏醜之前,他先一步拿起了她寫的那個“蠻”字。

“或許,教你寫這個字的人,只是希望你不用再像口糧那樣被他人隨意交易買賣,而可以像勁草,蠻橫不羈,活的自在。”

陳蠻沒想到,“蠻”這種字,陸雲野都能七拐八拐拐到誇人的含義上去。

她當然不覺得陸雲遠會有這樣的好心思,可見陸雲野如此絞盡腦汁地寬慰她,她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便跟着笑笑:

“二爺說的有道理。”

陸雲野見她眼角帶紅,雖是笑着的,可低落的情緒仍舊明顯,脆將陳蠻寫字的紙打卷收回袖中。

陳蠻見狀趕忙制止:“寫的不好看,二爺別拿走。”

陸雲野道:“後阿蠻姑娘若成墨林翹楚,這字便是難得的真跡,或可值千金,我便先收着。”

陳蠻已經被他說紅了臉。

若不是此刻陸雲野神色淡淡眼神正直,她真以爲他在取笑他。

可陸雲野已經把紙收到袖子裏去了,她也不能去搶,只好有樣學樣,也把陸雲野於紙上落下的“野蠻”二字卷起來,捧在手心。

“我倒瞧着陸二爺成名的希望比我大些,多半是我早發財。”

陸雲野略微挑眉:“那便拭目以待。”

送走陸雲野時,陳蠻臉上仍舊帶着溫和的笑,直到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她的眼神才沉了下去。

蘭翠去送人。

春梨去請沈司籍。

陳蠻望着陸雲野離開的大門,狐疑中帶着探究。

她在戲班裏長大,見過的男人不少,早就養成了一種直覺,能敏銳地察覺到男人對她的心思。

陸雲野也不例外。

此前她只當他是蕭貴妃的親信,想試着擺出她慣常的可愛模樣去討好一下。

可今,這是什麼意思?

陳蠻當然知道她並非國色天香,能仰仗的只有自己的卑微和柔順。

只憑這樣,就能引得陸雲野這樣的人傾心於她?

她不信。

可說是逢場作戲,似乎又太過不着痕跡。

陳蠻有些看不懂他。

不過,這是個不錯的苗頭。

她想,她有時間觀察他的目的。

也可以順着他擺出的姿態攀緣而上。

若能利用他,或許能保自己無虞。

陸雲野離開後,陳蠻練字認字的熱情前所未有地高漲。

連沈司籍都有點吃驚。

在她接連寫了十頁字帖後,忍不住問道:

“小姐,陸指揮使可是罵你了?”

陳蠻只道:“一番賣弄才知學疏才淺有多丟人呐。”

她痛定思痛地望着沈辭清:“沈司籍,您定然要好好教我,不要被我氣走,我一定好好學,絕不辜負您!”

沈辭清啞然失笑,邊搖頭,邊取出冊本,在她每的課業上又加了一個時辰。

半月後,陳蠻終於將《千字文》認熟,寫會了。

而裴庾歡則趁着這十幾天,帶着呂白戈所批付的茶引,乘船一路南下,直奔揚州城。

她加了雙倍工錢,路趕得急,十便到了。

下船時,只有身強體壯的夏桃神色無恙,裴庾歡和秋石都臉色發白兩腿飄飄。

裴淮安帶着三個奴仆等在岸邊。

遠遠看到,趕忙快步迎上前:

“阿姐?秋石?你們兩個怎麼臉色這樣差?沒給自己備下藥嗎?”

裴庾歡瞧她一眼,疲憊的雙眼便浮現笑意,她伸手比量了他的身量道:

“數月未見,瞧着你不僅個頭高了,身子也壯了,飯吃的不少呀。”

裴淮安今年十六,是裴庾歡的一母胞弟,也是她現今唯一尚且在世的親人。

他與裴庾歡面容相似,只是眉宇間少了她的清冷,多了幾分儒雅。

身上一件月白麻質長衫,瞧着風度翩翩。

裴庾歡看到,卻在他腦袋上拍了下:

“不知河邊風大嗎?怎麼連個鬥篷都不披?我告訴你,我這次是回來辦要緊事的,你若是病了拖我後腿,我可不饒你。”

裴淮安這一下挨得結實,他瞧了眼憋笑的夏桃和秋石,又看了眼自己帶來的人,很是不滿地蹙眉道:

“阿姐,外人面前,好歹顧及一下我的尊嚴吧?”

“哪裏有外人,這裏全是自己人。”裴庾歡道。

邊說邊大步向前,直接上了裴淮安的馬車。

三奴仆去接船上卸下來的箱子。

秋石則帶着最重要的東西,與裴庾歡一同鑽進了馬車。

夏桃兩下跳上馬,對還愣在原地的裴淮安道:

“二少爺,您上不上車,您若不上車,奴婢便隨小姐先走一步了。”

裴淮安無奈,只能趕緊跟上去。

待到車馬從郊外往城中趕時,裴淮安才又問:

“春梨那丫頭沒跟着回來,看來阿姐在京城那事辦的很順利?”

裴庾歡微微一笑,對他伸出了一手指:

“我拿到了一千斤茶引的份額。”

裴淮安微微睜大雙眼,驚喜中又帶着難以置信:

“爲這事,二叔和三叔腿都要跑斷了,不知從賬上昧了多少銀子去送禮疏通,這才拿了二百斤的引,暫且壓住了茶園那邊的院子,你這一千斤,怕是整個商行都要眼紅!”

沒有茶引。

采摘曬好的茶葉就不能賣。

錢收不回來。

等於白一年。

尤其是對真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茶農來說,半文工錢都領不到,全家都要喝西北風。

想往別的鋪子賣,地契還在裴家手裏捏着,賣了就算盜,要去蹲大牢。

真是要麼在家裏餓死,要麼在牢裏看着家人餓死,橫豎都沒有活路。

所以茶農們湊在一起,選了三個帶頭的,舉着家夥事蹲在裴家大門前。

裴家當家的,要麼按采茶量給他們發工錢,要麼寫一張專門的文書契約,允許他們自己背着茶葉去其他商行討生計。

總是就是要給他們一條出路。

去年,裴家就沒拿到茶引。

若今年再廢一年,他們寧肯現在就跟裴家拼了。

不過是爛命一條。

裴淮安說起這些事來,還語帶擔憂。

裴庾歡聽着,卻只是冷笑:

“二叔三叔一直都不是堪用的,若不是用醃臢手段害了爹娘,裴家基業又怎麼可能落到他們手中?不中用的東西,搶到了也不中用。”

想着被這幾位“長輩”謀劃着嫁去京城的那一遭,裴庾歡冷靜的眸底,逐漸閃爍意:

“咱們現在就去商會,見見這兩位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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