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太遠，看不清細節，但那嫺熟的控馬技術，那不同於中原風格的騎射裝備，尤其是那種散漫卻帶着職業性警惕的搜索姿態，無不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危險氣息。
是狄人遊騎！他們真的來了！而且距離黑石村如此之近！
“燧長……”孫瓦的聲音幹澀發緊，握着刀柄的手因爲用力而指節發白。牛大和另一個民兵更是嚇得大氣不敢出，身體微微發抖。
林默的心髒也在狂跳，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仔細觀察着。
對方只有四騎。似乎並沒有明確的目標，更像是在進行常規的區域偵察，偶爾會停下來查看一下地面，指指點點，然後又繼續慢行。
他們還沒有發現黑石村。村子隱藏在一片土坡之後，又有意加固了圍牆，從那個角度並不容易直接看到。
但……太近了！近到一旦對方稍微改變方向，或者登上旁邊的高地，村子就可能暴露！
不能動！絕對不能暴露自己！
林默打了個極其嚴厲的手勢，示意所有人趴低，絕對禁止發出任何聲音。他們此刻處於下風向，又有枯草和岩石掩護，只要不動，對方應該發現不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寒風刮過枯草，發出嗚嗚的聲響，掩蓋了衆人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那四名遊騎在河床附近徘徊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似乎沒有發現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線索。其中一人似乎對地上一些模糊的腳印產生了興趣（可能是之前黑石村民取水留下的），但看了看周圍荒涼的環境，又搖了搖頭，似乎覺得是野獸或者零星逃難者留下的，不足爲慮。
最終，爲首的一名騎兵揮了揮手，四人調轉馬頭，沿着河床向着西北方向，不緊不慢地離開了，很快消失在一處土丘之後。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又屏息等待了良久，林默才緩緩鬆了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徹底浸溼。
“走！快回村子！”他壓低聲音，語氣急促。
一行人如同驚弓之鳥，用最快的速度，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回了黑石村。
一進村口，早已望眼欲穿的趙老庚就迎了上來，看到衆人蒼白的臉色和慌張的神情，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燧長，怎麼了？找到礦了嗎？你們這是……”
“狄人遊騎！剛才就在西邊河床那邊！四個！”林默言簡意賅，聲音沉重。
消息如同炸雷，瞬間傳遍全村。剛剛因爲找到礦藏而帶來的喜悅被徹底擊碎，恐慌再次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婦人們緊緊抱住孩子，男人們則下意識地抓起了身邊的武器。
“他們……他們發現我們了？”趙老庚聲音發顫。
“暫時沒有。”林默搖頭，但臉色絲毫未見緩和，“但他們離得太近了！這次沒發現，下次呢？下下次呢？我們的活動痕跡越來越多，被發現是遲早的事！”
他目光掃過驚慌的村民，知道不能再有任何猶豫和拖延了。
“所有人聽令！”林默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計劃改變！我們沒有時間慢慢發展了！”
“石柱！你帶上一半的青壯，立刻進山！就去我們今天找到黑石頭（煤）的山谷！不要管路好不好走，用盡一切辦法，以最快的速度，給我往村裏運煤！能運多少運多少！遇到野獸，能躲就躲，躲不開就殺了！” “老趙！你組織剩下的人，包括婦孺老人，全部動起來！在村子中央，按照圖譜上的樣子，給我把煉鐵爐的基座搭起來！就用現成的泥土和石頭！立刻！馬上！” “王木！開墾種地的事不能停！那是我們未來的口糧！但抽調一半人手去幫老趙！” “孫瓦！你帶兩個人，立刻去西面、北面所有的高地，設置暗哨！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盯着！看到任何可疑人馬，立刻燃煙報警！” “其他人，加固工事，打磨武器，準備戰鬥！”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風驟雨般下達，不容置疑。整個黑石村像被上緊了發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效率瘋狂運轉起來。
恐懼被轉化爲了歇斯底裏的行動力。
石柱吼叫着，帶着五個最精壯的漢子，扛着籮筐和工具，再次沖向東南荒山。 趙老庚則捧着那份變得無比沉重的“初級煉鋼法圖譜”，指揮着剩下的人挖土、和泥、搬運石塊，在村子中央清理出一片空地，開始按照圖譜上的復雜結構，壘砌那座象征着力量和生存希望的煉鐵爐。 王木咬着牙，帶着婦孺和老弱，繼續照料着那些剛剛發芽的土豆苗，眼神卻不時擔憂地望向西方。 村子的圍牆被進一步加高，陷馬坑的範圍向外又擴展了一圈。孫瓦帶着人，背着柴火和溼草（用來制造濃煙），消失在了村外的警戒點上。
林默自己則坐鎮中央，如同一個高速運轉的大腦，協調着各方，處理着層出不窮的問題。哪裏人手不足，哪裏材料短缺，哪裏發生了小摩擦，都需要他立刻決斷。
他對系統下達了指令：“系統，兌換‘速生野菜種子’x5包！”
【積分-100。剩餘積分：390。】
五包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種子出現在他手中。他立刻叫來李狗兒：“狗兒，把這些種子，混在土豆田的間隙和村子所有能見土的角落種下去！澆上水！快！”
他需要一切可能快速獲得的食物來源！速生野菜十五天一熟，雖然不管飽，但至少能提供必要的維生素，維持體力。
夜幕再次降臨，但黑石村卻燈火通明（燃燒着珍貴的鬆脂和油木），沒有人休息。打夯聲、鑿石聲、號子聲、催促聲不絕於耳。一座簡陋卻結構清晰的土法高爐基座，在無數人的努力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地而起。
直到後半夜，石柱帶着人才拖着極度疲憊的身體，運回了第一趟煤炭。不多，只有幾籮筐，但他們臉上卻帶着完成任務的興奮。
“燧長……煤……運回來了……”石柱幾乎累癱在地。
“好！太好了！”林默看着那烏黑的煤塊，如同看着珍寶，“休息兩個時辰，天亮繼續運！”
他看着在火把照耀下逐漸成型的煉鐵爐，又看向東南方向黑暗的群山，最後望向西北——狄人遊騎消失的方向。
時間，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必須趕在狄人大股部隊或者更多遊騎發現這裏之前，煉出第一爐鐵，打造出第一批真正的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