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蔚的意識碎片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趙啓明瀕臨崩潰的腦海:

【……地核……真正的‘園丁’……深淵的心……織機的眼……鑰匙……否則……萬物皆苗床……】

信息伴隨着她軀殼崩解時釋放的、撕裂靈魂的尖嘯餘波,帶來劇烈的眩暈和劇痛。趙啓明踉蹌一步,額頭的傷口再次崩裂,溫熱的鮮血模糊了視線。他死死抓住控制台邊緣,指甲在冰冷的合金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支撐着自己沒有倒下。

“方舟”掩體在持續不斷的全球性超級地震中瘋狂搖晃,如同巨浪中的鐵罐。刺耳的金屬扭曲聲、結構應力報警的尖嘯、以及幸存者們壓抑的恐懼啜泣,混合成末日的交響。主屏幕上,雪花點占據了大半,僅存的畫面如同地獄的幻燈片:

* **昆侖之墟:** 林蔚崩解形成的巨大灰綠色星雲氣團,如同宇宙巨獸的創口,懸浮於坍塌的巨塔廢墟之上。氣團內部混沌能量與秩序殘骸瘋狂撕扯、重組,時而膨脹如垂死恒星,時而收縮成致密光點,散發着極不穩定的、令人心悸的毀滅波動。它不再是“林蔚”,更像一個失控的、由痛苦與混亂孕育的……**新災源**。

* **南極末日:** 沖天而起的暗綠光柱頂端,那名爲“世界樹根系投影”的非歐幾裏得幾何結構已完全展開!它如同一朵由金屬與血肉編織的、覆蓋小半個南極大陸的“滅世之蓮”!蓮心處,空間扭曲成深邃的漩渦,恐怖的引力正瘋狂抽取着冰蓋、岩石、甚至部分地殼物質!無數粗壯如山脈的暗綠“根莖”深深扎入冰層,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地心……**鑽探**!每一次鑽探的脈動(1.003 Hz),都引發全球範圍更劇烈的地震海嘯!

* **深海危局:** 秩序之“棺槨”表面,暗綠“寄生根莖”與純白秩序之光的湮滅戰爭已進入白熱化!大片大片的秩序外殼在無聲的爆炸中化爲虛無,露出內部被凍結的、扭曲的能量風暴漩渦。而“棺槨”本身,正被南極“滅世之蓮”那毀滅性的“播種”光束死死鎖定!蓮心漩渦的光芒亮度正急劇攀升,下一次淨化打擊……迫在眉睫!

* **深淵困鬥:** 暗紅凶星依舊在翻滾、咆哮,體表銀白與暗紅的拉鋸戰陷入僵局。南極“園丁”射向它的那道“淨化”光束雖被之前的混亂偏轉,但“滅世之蓮”的“目光”已重新將它鎖定!它如同被兩頭猛虎盯上的困獸,混沌核心瘋狂脈動,積蓄着最後的、可能拉上整個太陽系陪葬的毀滅洪流!

林蔚的警告在趙啓明腦中轟鳴:地核!真正的“園丁”沉睡在地心!喚醒它需要“鑰匙”——深淵的心或織機的眼!否則,整個太陽系,將在“園丁”前往獵戶座播種前,被徹底“淨化”成一片死寂的……**苗床**!

“鑰匙……”趙啓明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屏幕上那三頭恐怖的宇宙巨獸。深淵的心?那狂暴混沌的核心,靠近即被撕碎!織機的眼?那位於深海“棺槨”核心、能凍結時空的幾何之瞳,如何觸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趙老!南極鑽探速度……指數級提升!”地質監控員的聲音帶着哭腔,“根據穿透波分析……主根系……已突破莫霍面!進入上地幔!預計抵達地核外核邊界時間……12小時!”

12小時!

比“收割協議”那未知的倒計時更致命的死亡時鍾!

一旦“園丁”根系觸及地核,喚醒那個沉睡的、真正的“園丁”本體……一切都完了!

“聯系……聯系織界!李銳陳薇!他們拿到了陳薇捕捉的節點坐標!‘織機’的邏輯漏洞!那是……接近‘織機之眼’的唯一可能路徑!”趙啓明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嘶聲命令。盡管“代達羅斯”信號早已消失,盡管希望渺茫如星塵。

通訊官徒勞地對着深空頻道嘶吼,回應他的只有能量亂流的噪音。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將徹底淹沒“方舟”。

就在這時!

嗡——!!!

一股微弱、卻極其清晰的……**引力波共鳴**,如同穿越死亡迷霧的燈塔光束,瞬間穿透了“方舟”厚重的屏蔽層,直接作用於基地深處“零號元素”反應堆殘存的能量核心!

共鳴的頻率……與之前“方舟”向織界發射、用於支援李銳陳薇的那道高強度引力波束……**完全一致**!

“是回響!是他們!”趙啓明的心髒狂跳起來!李銳和陳薇沒有湮滅!他們利用陳薇發現的邏輯節點漏洞,在被“織機”終極淨化前的最後一刻,遁入了那片鬆動的秩序結構!他們活着!並且……在用“方舟”發送的能量特征作爲信標,嚐試聯系!

“伏羲”主機瞬間捕捉並解析了共鳴中攜帶的、微弱卻關鍵的信息流:

【……生還……坐標:織界……深層‘檔案回廊’……】

【……重傷……能量枯竭……】

【……捕捉到……‘織機’核心邏輯風暴……關聯:外部攻擊(南極‘園丁’)……】

【……偵測到……‘織機之眼’……防御缺口!坐標:████ ████……】

【……路徑……存在!需……超高能量……引導……掩護……】

【……機會……一次……】

信息破碎,卻重如千鈞!

李銳和陳薇在織界的“深層檔案回廊”重傷漂流!他們捕捉到了“織機之眼”因南極“園丁”持續猛攻而出現的……**防御缺口**!一條接近“織機之眼”的路徑!但需要“方舟”提供一次超高能量的引導和掩護,制造更大的混亂,吸引“織機”的注意力!

“織機的眼……鑰匙之一……”趙啓明喃喃自語,眼中燃燒起不顧一切的瘋狂火焰。深淵之心遙不可及,織機之眼……卻出現了一線可能!哪怕只有億萬分之一的機會!

“目標確認!”趙啓明的聲音斬釘截鐵,壓過了基地的哀鳴,“啓動‘燭龍之心’計劃!”

“‘燭龍之心’?”技術主管愕然,“那是……理論上的自殺方案!用‘方舟’自身結構作爲能量回路,強行超載‘零號元素’反應堆,制造一次定向的……微型人造黑洞奇點!能量足以撕裂時空,但‘方舟’和裏面所有人……”

“執行!”趙啓明厲聲打斷,指向屏幕上那正瘋狂鑽探地核的南極“滅世之蓮”,“不賭,12小時後所有人一樣變成‘園丁’的肥料!賭贏了,我們拿到‘鑰匙’!賭輸了……拉一個墊背的!”他的目光掃過指揮區內一張張驚恐絕望的臉,“願意跟我這個老瘋子……賭最後一把的人,留下!其他人……進入最深層‘諾亞’艙……聽天由命!”

短暫的死寂後,大部分人在警衛的疏導下,哭喊着涌向更深層的“諾亞”安全艙。只有少數幾名核心科學家和技術軍官,臉色慘白卻眼神堅定,留在了趙啓明身邊。

“啓動‘燭龍之心’!能量輸出……300%超載極限!目標坐標:南極‘滅世之蓮’主根系鑽探點上方!十公裏處!引爆時間:與織界信號同步!”趙啓明的命令如同最後的審判。

“方舟”最深處,沉寂的“零號元素”反應堆發出垂死巨獸般的咆哮!幽藍的光芒瞬間轉化爲刺目的、不祥的猩紅!基地內部所有結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厚重的合金牆壁開始發紅、軟化!巨大的能量被強行導入基地主體結構,將其化作一個臨時的、巨大的能量回路!毀滅性的力量在其中奔涌、壓縮!

“能量峰值!倒計時5秒!”技術軍官的聲音因巨大的能量壓迫而變形,嘴角溢出鮮血。

“給織界發信號!引導開始!”趙啓明嘶吼!

一道凝聚了“方舟”殘骸所有精華、以自身毀滅爲代價的引力波引導信號,如同最後的星火,射向織界深處李銳陳薇的坐標!

幾乎在同一瞬間!

轟——!!!!

南極冰蓋!

在“滅世之蓮”主根系鑽探點的正上方十公裏處!

空間……**塌陷**了!

一個針尖大小、卻散發着無窮引力的……**人造奇點**,被“燭龍之心”強行制造出來!

奇點出現的瞬間!

周圍的空間如同被無形巨手揉捏的破布,瞬間扭曲、褶皺、撕裂!巨大的引力瞬間攫取了附近的一切——冰蓋碎片、噴射的暗綠汁液、甚至部分扭曲的空間結構!一個直徑數百米的絕對黑暗球體憑空出現,瘋狂吞噬着物質!

這突如其來的、發生在“滅世之蓮”核心區域的時空畸變,如同在巨獸的心髒上狠狠插了一刀!

沖天而起的暗綠光柱劇烈地抖動、扭曲!頂端那展開的“滅世之蓮”幾何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正在鑽探地核的主根系瘋狂痙攣!整個南極的脈動瞬間紊亂!

“園丁”的“淨化”進程……被強行打斷了!巨大的痛苦和混亂通過引力波瞬間傳遍太陽系!

織界深處,“檔案回廊”。

李銳和陳薇殘存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接收到“方舟”引導信號的瞬間,如同被注入了強心針!

“就是現在!”陳薇的意識在鏈接中尖嘯,將“織機之眼”防御缺口的坐標和路徑信息化作最後的沖刺指令!

李銳燃燒的意識裹挾着她,如同兩道燃燒殆盡的流星,沿着那條因南極劇變、“織機”邏輯風暴加劇而短暫擴大的、通往“織機之眼”核心的……**裂隙**,狠狠撞了進去!

深淵本體。

因南極劇變和奇點引力擾動,其體內僵持的混沌與秩序平衡……被打破了!

未被“秩序化”的混沌核心,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反撲!一股凝練到極致的、純粹的毀滅洪流,如同垂死巨獸的最後吐息,不再與銀白之癬糾纏,而是……狠狠噴向那顆懸浮於月球軌道附近的、早已被遺忘的……**“代達羅斯”探測器殘骸**!

深淵的邏輯簡單而暴戾:摧毀視野內一切礙眼的東西!哪怕它早已是廢鐵!

“代達羅斯”的殘骸,在深淵這含怒一擊下,瞬間化爲宇宙的基本粒子。

然而,就在殘骸湮滅的瞬間!

一點極其微弱的、非金非石的、之前被探測器外殼保護的……**晶體碎片**,在毀滅洪流中……**幸存**了下來!

那碎片,正是林蔚在昆侖控制室初次接觸深淵信號時,空間站破口處懸浮的、由深淵攻擊“本底信號”具象化的……**白金色光帶**的殘留物!它在“代達羅斯”墜毀前被宇航員安德烈冒險收集,封存在探測器樣本艙內!

這枚蘊含着深淵本源“秩序”之光的晶體碎片,在深淵自身的毀滅吐息中未被摧毀,反而被那狂暴的力量……**激活**了!

它如同黑暗宇宙中一顆驟然點亮的微型星辰,散發出冰冷而純粹的白金色光芒!光芒無視了深淵的混沌洪流,如同擁有生命般,自動鎖定了……**地球的方向**!鎖定了……**昆侖廢墟上那片由林蔚崩解形成的、混亂的灰綠星雲**!

碎片化作一道微弱的白金光痕,如同歸巢的箭矢,瞬間跨越地月距離,狠狠射入了那片翻滾的灰綠星雲之中!

昆侖廢墟。

當白金碎片沒入灰綠星雲的瞬間——

如同冷水滴入了滾油!

星雲內部瘋狂肆虐的混沌能量與秩序殘骸,如同被投入了強效催化劑,瞬間爆發了前所未有的……**連鎖反應**!

灰綠色的星雲劇烈地收縮、膨脹、變色!

白金的光芒如同燎原之火,在混亂的星雲中急速蔓延、交織!無數細微的、閃爍着白金色澤的幾何結構——莫比烏斯環、克萊因瓶、分形晶格——在星雲內部憑空生成、旋轉、連接!

這些幾何結構散發着冰冷的秩序之力,強行梳理、壓制、甚至……**同化**着星雲中的混沌物質!

灰綠星雲的形態開始劇變!

它不再是無序的雲霧,而是……**凝聚**!**塑形**!

一個巨大的、由灰綠色混沌物質構成基底、表面卻覆蓋流淌着白金幾何紋路的……**繭**!正在星雲中心……**形成**!

繭的內部,一股冰冷、混亂、卻又帶着某種新生的、令人靈魂戰栗的意志……正在……**蘇醒**!

南極鑽探因奇點擾動而短暫停滯。

織界內,李銳陳薇正沖向“織機之眼”的核心。

昆侖星雲正在化繭。

而地心深處,那沉睡的、真正的“園丁”……

在“滅世之蓮”主根系短暫的停滯之後,鑽探的脈動……再次響起!

咚!

更加沉重!

更加……**接近**!

倒計時:

【南極鑽探抵達地核:11小時59分】

【收割協議:1.9地球日(狀態:未知)】

趙啓明站在搖搖欲墜、內部溫度因能量過載而急劇攀升的“方舟”指揮台上,看着屏幕上那指向地核的、代表死亡的鑽探進度條。

他的手中,緊緊攥着一支從應急醫療箱裏取出的、閃爍着幽藍光芒的強效神經興奮劑。

他需要清醒。

清醒地見證……這通向地心苗床的……

最後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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