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回聲瀑布時，暮色已經漫過回音林的藤蔓。阿銀的狀態好了許多，但提起被墨塵控制的事，依舊滿臉愧疚：“他在我體內種下了‘蝕心種’，只要情緒有波動，就會被他感知到。剛才在洞口，他就是利用我對夏梔外公的執念……”
“你認識我外公？” 夏梔立刻追問，手裏的防御手冊還沒合上，“墨塵提到外公時，你也不對勁。”
阿銀的腳步頓了頓，銀白色的長發垂下來，遮住了半張臉：“夏明遠是我師父。十年前，就是他帶着我最後一次檢查霧障，然後…… 就再也沒回來。”
林野和蘇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訝。原來阿銀、夏梔外公、外婆和蘇晚外婆，當年竟是同一支修復小隊的成員。
“師父失蹤前，留給我一塊懷表。” 阿銀從鬥篷裏掏出個銀色的懷表，打開後裏面沒有指針，只有一片小小的樹葉標本，“他說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他的後人，就把這個交給她，說‘時光樹的年輪裏，藏着回不去的夏天’。”
夏梔接過懷表，手指輕輕撫摸着樹葉標本，突然紅了眼眶：“這是我小時候撿的梧桐葉，送給外公做書籤的……”
林野看着懷表，突然想起外婆日記裏的插圖 —— 時光樹的樹幹上，刻着和懷表樹葉相同的紋路。“外婆的地圖上，第三道裂痕就在時光樹下。” 他掏出日記，指着那片手繪的森林，“如果墨塵說的是謊言，那裂痕應該還在那裏。”
“但他爲什麼要撒謊？” 蘇晚皺眉，“時光樹是回音林的能量核心，守衛最嚴密，他不可能不知道。”
“或許他想調虎離山。” 阿銀合上懷表，眼神凝重，“如果我們都去時光樹，現世就會空無一人。”
林野的心猛地一跳 —— 他最擔心的事，正在被驗證。
回到現世時，已經是深夜。林野站在閣樓的窗前，看着小區裏的路燈在夜色裏泛着昏黃的光。如果第三道裂痕真的在現世，會在哪裏？
手機突然震動，是蘇晚發來的消息：“我外婆的筆記裏提到，現世與秘境的能量節點，往往是‘有強烈記憶共鳴’的地方。你想想，你家附近有沒有這樣的地方？”
有強烈記憶共鳴的地方…… 林野的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個名字 —— 城西的老圖書館。
那是他和外婆常去的地方，外婆總在靠窗的位置給他讀故事，直到他上初中。上個月路過時，還看到圖書館門口貼了 “閉館整修” 的通知，當時沒在意，現在想來，說不定和暗能量有關。
“我知道可能在哪裏了。” 林野飛快地回復，然後撥通了夏梔的電話，“明天一早，去城西老圖書館。”
掛了電話，他重新翻開外婆的日記，最後幾頁的字跡明顯有些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寫下的：“墨塵的計劃不止是打開界門，他想利用現世的‘記憶能量’強化暗能量。老圖書館的地下室，有個被遺忘的能量節點……”
林野的手指頓住了。外婆果然知道第三道裂痕在現世，而且就在老圖書館！
第二天清晨，四人在老圖書館門口匯合。圖書館的大門緊閉，玻璃上積滿了灰塵，門把手上掛着的 “閉館整修” 通知已經泛黃，顯然閉館的時間比公告上寫的要久。
“能量探測儀有反應。” 蘇晚掏出個銀色的小儀器，屏幕上的指針正瘋狂旋轉，發出 “滴滴” 的警報聲，“暗能量濃度是回音林的五倍。”
阿銀的長杖輕輕點地，圖書館的門鎖發出 “咔噠” 一聲輕響。“裏面的結界很弱，應該是剛布下不久。” 他推開門，一股混合着黴味和焦糊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和回音林被暗能量侵蝕的地方一模一樣。
圖書館裏空蕩蕩的，書架東倒西歪，地上散落着被撕碎的書頁。最奇怪的是，所有的時鍾指針都停留在三點十七分，包括牆上的掛鍾和前台的電子鍾。
“時間被凍結了。” 蘇晚的銀色鑰匙亮起藍光，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線，“是墨塵的‘滯時術’，能讓小範圍的時間停止流動。”
林野注意到，靠窗的位置有一張桌子，上面放着一本翻開的童話書，書頁上的字跡還很清晰，像是剛被人讀過。他走過去，指尖剛碰到書頁，整本書突然化作黑色的粉末，被風吹散在空中。
“小心！” 阿銀的長杖橫掃，一道藍光將林野護在身後。黑色粉末落地的瞬間，竟凝聚成幾只小小的蝕影，外形像沒毛的小貓，眼睛是渾濁的紅色。
“是幼生體蝕影！” 夏梔掏出小刀，藍光順着刀刃流淌，“它們以記憶能量爲食，老圖書館的記憶最豐富，難怪會聚集在這裏。”
幼生體蝕影的攻擊很弱，很快就被四人解決。但林野的心裏卻越來越沉 —— 這些蝕影能在現世凝聚成形，說明第三道裂痕已經擴大到能讓暗能量自由流動的程度。
“地下室的入口在那邊。” 阿銀指着圖書館最裏面的一扇鐵門，門把手上纏繞着黑色的藤蔓，和回音林被侵蝕的藤蔓一模一樣。
夏梔按照防御手冊上的方法，在鐵門上畫了個守心符。符文亮起的瞬間，黑色藤蔓像被燙到似的縮回了門縫裏。阿銀用力拉開鐵門，一股更濃烈的焦糊味涌出來，伴隨着微弱的 “滴答” 聲，像是水滴落在空桶裏。
地下室比想象中寬敞，牆壁上布滿了管道，管道上纏繞着發光的藍色藤蔓 —— 竟然是回音林的藤蔓，顯然是從秘境延伸過來的。藤蔓的盡頭，有一道兩米寬的裂痕，黑色的暗能量像瀑布似的往下流，在地面匯聚成一個小小的水窪，裏面漂浮着無數半透明的碎片，仔細看，竟是人們的記憶片段：有人在圖書館求婚的場景，有小孩在地上打滾的笑聲，還有外婆坐在窗邊讀故事的側影……
“真的在這裏！” 蘇晚舉起銀色鑰匙，藍光直指裂痕，“比前兩道加起來還寬！”
林野看着那些記憶碎片，突然明白墨塵的計劃 —— 他想收集現世的記憶能量，注入暗能量，讓界門的平衡徹底傾斜。
“必須在他回來前補上！” 阿銀的長杖在裂痕周圍布下結界，“這次我來護法，絕對不會再被控制。”
林野和蘇晚站在裂痕前，同時舉起鑰匙。經歷了前兩次的配合，雙鑰共鳴的光柱幾乎沒有停滯，銀色與銅色的光芒交織着，像一張巨大的網，將黑色的暗能量牢牢罩住。
“左引右守，光隨影動！” 兩人的口訣聲在地下室回蕩，光柱越來越亮，甚至能聽到暗能量發出痛苦的嘶吼。
裂痕邊緣的藤蔓開始重新泛藍，那些漂浮的記憶碎片像找到歸宿似的，順着光柱往上爬，重新融入現世的能量流裏。
就在裂痕快要愈合時，地下室的入口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墨塵的聲音像幽靈似的飄進來：“真是感人啊，守界人與引光者，再次爲了所謂的平衡並肩作戰。”
他的身影出現在鐵門後，手裏的黑色長杖比之前更黑了，杖頭的晶石裏似乎有無數人影在掙扎。“可惜，太晚了。”
墨塵舉起長杖，杖頭的晶石射出一道黑色的光帶，這次的光帶裏夾雜着無數記憶碎片，像一把鋒利的刀，直劈光柱的中心。
“是記憶攻擊！” 蘇晚的臉色瞬間慘白，“他把收集的記憶能量注入暗能量了！”
光柱劇烈地晃動起來，林野甚至能聽到那些記憶碎片裏的聲音 —— 有人在哭，有人在喊，還有外婆的聲音在說：“小野，別管我，快跑……”
“別聽！” 夏梔沖到兩人身邊，將外公的防御手冊攤開在地上，“用守心符強化光柱！”
三人的能量同時注入手冊，地上的符文突然暴漲，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帶，纏繞在雙鑰共鳴的光柱上。黑色光帶撞上金色光帶，發出 “滋滋” 的響聲，像兩種能量在瘋狂撕扯。
“夏明遠的守心符，果然名不虛傳。” 墨塵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嘲諷，“可惜，你和你外公一樣，都不知道真相。”
他突然摘下了臉上的銀色面具。
地下室裏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面具下的那張臉，林野在老照片上見過 —— 外婆修復小隊的合影裏，站在夏梔外公身邊的年輕男人，眉眼溫和，笑容幹淨，和阿銀有七分相似。
“師…… 師父？” 阿銀的長杖 “哐當” 一聲掉在地上，銀白色的長發劇烈地顫抖着，“你不是失蹤了嗎？你怎麼會是……”
“墨塵就是夏明遠。” 蘇晚的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她從口袋裏掏出外婆留下的半片玉佩，和夏梔手裏的懷表樹葉放在一起，玉佩和樹葉的紋路完美拼接，組成了一個完整的 “守” 字，“外婆的筆記裏說，當年小隊裏有個人爲了獲取暗能量的力量，背叛了所有人，他的代號是‘墨’。”
夏梔踉蹌着後退一步，手裏的防御手冊掉在地上， pages 散落一地。“不…… 不可能……” 她的聲音哽咽着，“外公是英雄，他不會……”
“英雄？” 墨塵 —— 不，應該說夏明遠，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裏充滿了悲涼，“當年爲了修復界門，你外婆用自己的生命能量做了‘鑰匙的燃料’，蘇晚外婆被激進派追殺，死在我面前，我被暗能量侵蝕，臉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他們都成了英雄，只有我，成了人人唾棄的叛徒！”
他指着裂痕裏的記憶碎片：“我收集這些記憶，不是爲了破壞界門，是爲了找到讓她們復活的方法！暗能量裏藏着時光的碎片，只要能量足夠，我就能回到過去，阻止這一切發生！”
林野的心髒像被巨石壓住，喘不過氣來。他看着夏明遠臉上的傷疤，看着他眼睛裏的痛苦和瘋狂，突然明白外婆紙條上的話 ——“墨塵的面具下，藏着我們都認識的臉”。
原來所謂的背叛，背後藏着這樣的真相。
“可你這樣會毀了兩個世界！” 蘇晚的聲音帶着哭腔，“外婆說過，時光不能倒流，強行改變只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我不在乎！” 夏明遠的長杖猛地砸向地面，地下室劇烈震動起來，裂痕再次擴大，黑色的暗能量像潮水般涌出來，“我只要她們回來！”
林野突然想起外婆日記的最後一頁：“如果有一天，遇到想回到過去的人，請告訴他們，守護現在，就是對過去最好的交代。”
他舉起銅色鑰匙，鑰匙的藍光前所未有的明亮：“夏爺爺，外婆說過，她從不後悔做守界人。蘇晚外婆也說過，引光者的使命，是照亮前路，不是回頭望。”
蘇晚也舉起銀色鑰匙，兩道光柱再次交匯，這次的光芒裏，夾雜着金色的守心符能量，還有阿銀長杖的銀光，甚至夏梔身上散發出的微弱光芒 —— 那是她體內屬於夏明遠的血脈能量。
“這是…… 四方共鳴？” 夏明遠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痛苦取代，“不…… 不可能……”
光柱擊中裂痕的瞬間，黑色的暗能量突然平靜下來，那些記憶碎片像找到了歸宿似的，紛紛飛回現世的方向。裂痕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藍色的藤蔓順着裂痕爬上去，將最後一絲暗能量徹底封鎖。
夏明遠癱坐在地上，長杖從手裏滑落，黑色的晶石漸漸失去光澤。他看着愈合的裂痕，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原來…… 她們早就原諒我了……”
他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像被風吹散的煙霧。在徹底消失前，他看向夏梔，眼神裏充滿了愧疚和溫柔：“梔子，對不起…… 外公不是英雄……”
“外公！” 夏梔伸出手，卻只抓住了一片虛無的空氣。
地下室裏恢復了安靜，只有牆壁上的藤蔓還在微微發光。林野看着愈合的裂痕，突然覺得手裏的鑰匙輕了許多，像是完成了某種使命。
阿銀撿起地上的懷表，輕輕放在夏梔手裏：“師父說的‘回不去的夏天’，其實是想告訴你，他從未忘記過你。”
夏梔握緊懷表，淚水落在銀色的表蓋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蘇晚走到林野身邊，銀色鑰匙和他的銅色鑰匙輕輕碰撞，發出 “叮” 的一聲脆響，像在慶祝，又像在告別。“霧障修復了，界門穩定了。” 她的聲音很輕，“引光者的使命，也完成了。”
林野看着她淺棕色的眼睛，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閣樓見到的白霧，想起共鳴泉的能量波動，想起雙鑰共鳴時那道耀眼的光橋。他知道，這段冒險結束了，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結束。
離開老圖書館時，天已經亮了。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地上的書頁碎片上，碎片漸漸化作金色的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小區裏的路燈已經熄滅，早起的老人在晨練，孩子們背着書包去上學，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沒有人知道，昨晚這裏發生了怎樣的戰鬥，也沒有人知道，有一群年輕人，守護了他們平凡的日常。
林野站在閣樓的衣櫃前，看着那扇緊閉的門。鑰匙的藍光已經很淡了，像快要熄滅的燭火。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打不開這扇門了，回音林的冒險，終究是要告別的。
但他並不難過。
因爲外婆的話是對的，守護不是負擔，是因爲有想留住的人。而他留住的，不僅是兩個世界的平衡，還有那些關於勇氣、原諒和成長的記憶。
衣櫃門的縫隙裏，最後一絲藍光悄悄熄滅了。但林野知道，只要他還記得這段故事，記得那些並肩作戰的夥伴，鑰匙的光芒就永遠不會真正消失。
就像回音林的藤蔓，總會在春天重新發芽，就像時光樹的年輪，會把所有的故事，都刻進歲月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