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缺的臉,黑得能擰出墨汁。
他死死盯着那個抱着自己大腿、哭得涕淚橫流的漢子,再掃了一眼系統面板上那個閃爍着不祥紅光的失敗懲罰,只覺得後背剛愈合的傷口,又一次崩裂開來。
與“河神”共度良宵?
這系統的XP系統,是不是有點過於超前了?
難道自己這具“鹹魚聖體”,天生就是唐僧肉,對這些妖魔鬼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把這村民一腳踹進護城河的沖動。
“你,先起來。”林缺指了指不遠處的公案,“去那邊說。”
他可不想被一個大男人抱着大腿,在衙門前堂,被當成珍稀動物一樣圍觀。
周圍的捕快和衙役們早已圍成一圈,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下河村的河神?嘶……那可是正經受過百年香火的,靈驗得很呐。”
“沒錯,我爺爺的爺爺那輩就有了,縣志裏都寫着呢,說那河神老爺能保一方風調雨順。”
“這事兒邪性,我看縣尊大人都未必會管。”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捕快一把拉住正要上前的趙虎,將煙鍋在桌角磕了磕,壓着嗓子道:
“虎子,聽叔一句勸,這事兒沾不得。那是神明的事,你我凡人,沾上邊,是要倒八輩子血黴的!”
趙虎梗着脖子,滿臉不服:“王叔,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再說了,林哥連畫皮妖都給斬了,難不成還怕個什麼河神?”
“畫皮妖是妖,河神是神,能一樣嗎?”老王頭吹胡子瞪眼,“你小子懂個屁!”
這些議論,一字不落地飄進林缺的耳朵裏。
他心裏冷笑。
神?
保佑風調雨順的神,會因爲一場大雨,就要強娶民女當壓寨夫人?
這神當的,跟山大王有何區別?
不過,吐槽歸吐槽,這燙手的山芋,他是半點都不想接。
名聲是虛的,那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才是實的。
有這功夫,回屋抱着銀子睡大覺,它不香嗎?
他心念電轉,瞬間做出了最優決策——戰略性躺平。
只要我擺得夠爛,麻煩就追不上我。
他立刻戲精附體,臉色一白,身子一晃,虛弱地朝趙虎擺了擺手:
“扶……扶我回去,不行了,傷口裂了,感覺要駕鶴西去了……”
說完,他便作勢要往宿舍的方向挪。
只要回到我那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蓋上我心愛的小被子,外面就是天塌下來,也與我林某人無關。
一步,兩步……
眼看就要成功脫離這片是非之地。
【叮!】
那該死的機械音,又一次在他腦海裏歡快地響起。
【檢測到宿主消極怠工,試圖擺爛,已觸發“鹹魚制裁”強制任務!】
林缺的腳步,猛地一僵。
一個嶄新的任務框,帶着不容抗拒的霸道,悍然彈出。
【任務名稱:僞神必須死】
【任務內容:破除下河村的僞神信仰,查明“河神娶親”真相,解救無辜少女小翠。】
【任務獎勵:視任務完成度而定。】
林缺看着任務內容,心裏“咯噔”一下,剛想用意念選擇拒絕。
下一秒,任務框下方,一行金光閃閃、堪比核爆的大字,差點亮瞎他的狗眼。
【任務失敗懲罰:鑑於宿主對行爲藝術有特殊偏好,若任務失敗,系統將爲您量身打造爲期三天的專場巡回演出。地點:南燕縣衙大堂。曲目:《忐忑》。】
《忐忑》?!
林缺的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那首光是聽着就足以讓人精神錯亂,表演者更是狀若瘋魔的神曲?
他眼前甚至已經出現了堪比地獄繪卷的幻象:
自己穿着一身騷粉色的緊身勁裝,站在縣衙公堂正中央,聚光燈……不,是無數火把照得透亮。縣令大人、張捕頭、趙虎,衙門裏掃地的王大媽,連帶滿城看熱鬧的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然後,在萬衆矚目之下,他喉嚨裏發出“阿——哦!”的靈魂顫音,面部肌肉瘋狂抽搐,四肢以反人類的角度扭曲舞動……
那個畫面……
不!
那不是社會性死亡!
那是從DNA層面進行的社會性抹殺!
跟河神洞房花燭,頂多是物理層面的超度。
當衆表演三天《忐忑》,那是挫骨揚灰,死了都得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供後人瞻仰!
後背的傷口不疼了,頭也不暈了。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的汗毛根根倒豎。
求生的意志,瞬間壓倒了摸魚的本能。
“林哥?林哥你怎麼了?臉色怎麼綠得跟中毒了似的?”趙虎扶着他,感覺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林缺沒有回答。
他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緩緩轉過身。
剛才還病得要死不活的樣子一掃而空。他腰杆挺得筆直,胸膛拍得“梆梆”響,牽動傷口疼得他嘴角一抽,但表情卻是一片凜然正氣,仿佛聖光附體。
他一步步走到那個村民面前,雙手將他從地上扶起。
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別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
整個前堂,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裏寫滿了不可思議。
林缺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道:
“朗朗乾坤,天子腳下,豈容妖邪作祟!”
“這案子,我接了!”
話音落下,滿堂皆驚。
趙虎的眼睛裏,瞬間迸發出堪比星辰的崇拜光芒。
老王頭張大了嘴,手裏的旱煙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漢子,更是激動得渾身發抖,眼淚流得更凶了,嘴裏不停地念叨着:“謝謝神捕大人!謝謝活菩薩!”
林缺沒理會衆人的反應。
他一把薅住那漢子的衣領,將他拽到大堂的角落裏,避開所有人的視線。
他臉上那悲天憫人的正氣瞬間蒸發,快得像是從未存在過,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發前夕的陰沉與煩躁。
“行了,收聲!”
他幾乎是貼着對方的耳朵,從牙縫裏擠出聲音:
“現在,把你家那勞什子河神的事,從它什麼時候開始穿開襠褲算起,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給老子吐出來!”
“敢有半句廢話或者假話,我保證,今晚三更,你妹妹還在岸上,你已經先到河底給河神老爺墊桌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