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跡門萬墨閣的青黑光柱漸漸斂去。
江南林摩挲着掌心溫潤如玉的千墨萬林筆,筆鋒那流動的翡翠毫尖傳來陣陣同源的木靈生機,滋養着依舊隱隱作痛的神魂與經脈。
“少主,古祖有請。”
一名氣息沉凝、身着墨色雲紋道袍的長老無聲出現在萬墨閣外,神色恭敬中帶着難掩的驚異。
江南林墨頷首,將這支新得的陣道至寶小心收入特制的蘊靈筆匣,隨長老踏着蜿蜒的石徑,穿過流淌着氤氳靈霧的鬆竹林,走向墨跡門深處。
最終,停在一座掩映於飛瀑流泉之後的洞府前。
洞府石門古樸,上書兩個龍飛鳳舞的墨色大字——
**“棲梧”**。
***
推開石門,並非想象中的幽深洞窟,而是一片開闊的庭院。
庭院中心,一株通體漆黑如墨、枝幹虯勁如龍、葉片卻流轉着七彩霞光的奇異梧桐樹靜靜矗立,散發着古老而磅礴的生機。樹下,一方墨玉棋盤,兩盞清茶正嫋嫋生煙。
一位身着玄墨鳳紋宮裝的美婦人端坐棋盤一側。
她容顏絕美,氣質卻如萬載玄冰,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蘊藏着星河流轉,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正是江南林墨的母親,墨跡門渡劫古祖——墨鳳子。
“墨兒。”
聲音清冷,如同玉磬輕擊,卻讓江南林墨心頭一暖。
“母親。”他躬身行禮。
墨鳳子目光落在他依舊蒼白的臉上,又掃過他腰間那散發着微弱木靈氣息的筆匣,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欣慰,隨即又被更深沉的凝重取代。
“坐。”
江南林墨依言在母親對面坐下。
墨鳳子並未詢問萬墨閣之事,指尖一枚墨玉棋子輕輕點在棋盤一角,聲音帶着洞悉世事的清冷:
“升仙大會在即,陰虛子前輩性情孤高,但傳道造詣通玄,你既得千墨萬林筆,當虛心求教,不可墜了我墨跡門聲名。”
“孩兒謹記。”江南林墨肅然應道。
“此去清虛,非止修行。”墨鳳子指尖棋子又落一子,棋盤之上,黑白之勢頓顯崢嶸,“滄瀾暗流洶涌,人妖邊境摩擦日增。你身負三重血脈,木靈親和,於妖族之地或有特殊感應…清虛宗又處邊境,多加留意。”
江南林墨心頭微凜,想起萬獸幻境中那詭異的靈氣波動,以及祭壇深處那令人心悸的凶物氣息。
母親此言,絕非無的放矢。
“是。”
墨鳳子沉默片刻,抬手,一道流光落入江南林墨懷中。
入手溫涼,是一枚巴掌大小、通體漆黑、形似鳳羽的令牌。令牌之上,一只神駿的墨鳳虛影若隱若現。
“此乃‘墨羽令’。若遇生死絕境,引動令牌,可借我一絲本源之力,或可保命。”
墨鳳子的聲音依舊平淡,但江南林墨卻聽出了其中深藏的關切,“然此力霸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慎用。”
“謝母親!”江南林墨握緊令牌,感受着其中蘊含的磅礴而熟悉的血脈氣息。
墨鳳子不再多言,目光投向庭院外翻騰的雲海,眸中似有萬載風雪掠過。
“去吧。大道艱難,守心持正,方得始終。”
***
滄瀾歷八百七十萬零三百三十五年,秋意漸深。
而與此同時。
在滄瀾大陸的另一端,與葉竹界相隔數個大域、位於主妖界核心區域的“青丘山脈”深處。
氣氛卻迥然不同。
***
青丘山脈,萬狐祖地。
山巒疊翠,靈霧如紗,奇花異草遍地,空氣中彌漫着清甜的靈果香氣與一種若有若無的魅惑氣息。
然而,此刻的“天狐秘境”入口——一座巨大的、由九條白色狐尾狀玉石拱衛而成的古老石門之前,氣氛卻凝重得如同凍結。
石門高達百丈,其上雕刻着無數姿態各異的九尾天狐圖騰,散發着古老而威嚴的氣息。
石門之前,數十名化形狐族肅立。
男俊女媚,皆氣質不凡,身着華貴的狐裘錦衣。
只是,他們看向石門前方那道身影的目光,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審視、疏離,甚至…一絲鄙夷。
雲淺月獨自立於石門前。
一襲赤紅勁裝,勾勒出矯健的身姿,火紅的長發如同燃燒的火焰,用一根簡單的金環束在腦後。
她的容顏繼承了母親的絕色,卻無半分柔媚,眉宇間盡是桀驁與叛逆,如同帶刺的玫瑰。
此刻,她緊抿着唇,下頜繃緊,承受着那些針扎般的目光。
“哼,血脈不純的半妖,也敢來闖天狐秘境?真當自己是我九尾嫡脈了?”
“就是,若非族長特許,憑她身上那半分人族血脈,連踏入青丘祖地的資格都沒有!”
“聽說她母親當年就是爲個人族叛出族群,如今她回來,誰知道安的什麼心?”
“天狐傳承何等尊貴,豈容玷污?我看她連第一關‘狐火煉心’都過不去!”
低語如毒蛇,絲絲縷縷鑽進耳中。
雲淺月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身旁,一道淡藍色的、近乎透明的靈體虛影靜靜懸浮着,正是燼熒焚天弓的弓靈——顧夢。
顧夢虛幻的面容一片冰冷,幽藍色的眸子掃過那些竊竊私語的狐族,眼底深處是毫不掩飾的譏誚與厭惡。她透明的指尖輕輕搭在雲淺月的肩頭,冰冷的氣息帶着安撫的意味。
“一群聒噪的野狐罷了。”顧夢空靈的聲音直接在雲淺月腦海響起,帶着刺骨的寒意,“不必理會。記住,你體內流淌的,是最純粹的赤熒灼世之血,是流熒女神親賜的榮耀!它們…不配評價你。”
雲淺月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怒火與屈辱,目光變得愈發銳利如刀。
她不是爲了這些人的認可而來!
她是爲了力量!
爲了證明自己!
爲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那個人面前,質問他當年爲何拋下她們母女!
就在這時。
“淺月。”
一個溫和中帶着復雜情緒的女聲響起。
人群分開。
一位身着華麗繁復的赤金鳳尾宮裝、容貌與雲淺月有六七分相似、氣質卻雍容華貴、不怒自威的美婦人緩步走來。
她所過之處,所有狐族盡皆躬身行禮,神色敬畏:
“拜見族長!”
正是九尾狐族當代族長,雲淺月的母親——雲燼遙。
雲燼遙走到雲淺月面前,那雙與女兒如出一轍、卻沉澱了歲月與權柄的鳳眸中,翻涌着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愧疚、期許、擔憂,還有一絲深藏的驕傲。
她無視周圍的目光,抬手,掌心托着一物。
那是一把扇子。
扇骨通體瑩白如玉,溫潤生光,仔細看去,竟是由某種神禽的指骨打磨而成。
扇面並非尋常絲絹,而是由無數根流光溢彩、色澤各異的翎羽編織而成!
赤紅如火的尾翎上跳躍着精純的狐火,華美金黃的翎羽則流淌着堅不可摧的鳳紋!
兩種截然不同卻又完美交融的力量氣息,在扇面流轉不息!
整把扇子,既透着九尾天狐的魅惑天成,又蘊含着九天鳳凰的華貴威嚴!
**狐鳳澤扇!**
“此扇名爲‘狐鳳澤’。”雲燼遙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將扇子輕輕放入雲淺月手中,“扇骨取自上古天鳳族遺蛻,扇面乃我族古祖與天鳳族古祖遺落的本命翎羽交織而成。兼具天狐火之變幻與天鳳火之煌煌,更有白澤族老祖一絲守護神識藏於其中,危難時可護你周全。”
扇子入手溫潤,卻重若千鈞。
雲淺月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磅礴力量與…母親那沉甸甸的心意。
她抬起頭,看着母親那雙盛滿復雜情緒的眼睛,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緊抿着,沒有說一個字。
雲燼遙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隨即又被堅定取代。
她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也帶着一絲只有母女才懂的決絕:
“去吧。天狐秘境,是我族根本。得狐火傳承,方能真正激發你血脈之力,掌控燼熒神弓!讓它們看看…我的女兒,配得上這青丘之巔!”
話音落下,雲燼遙指尖一點赤芒射出,沒入那巨大的九尾石門中心!
轟隆隆——!
石門之上,九條巨大的玉石狐尾仿佛活了過來,緩緩舞動!
石門中央,一個旋轉的、燃燒着赤紅狐火的漩渦通道,轟然洞開!
灼熱而狂暴的氣息,伴隨着無數天狐虛影的嘶鳴,洶涌而出!
“天狐秘境已開!試煉者,入內!” 一位長老高聲唱喏。
雲淺月最後看了一眼母親,將那把沉甸甸的狐鳳澤扇緊緊握在手中,感受着其上流淌的、與自己血脈隱隱呼應的力量。
她不再猶豫,更不理會身後那些或譏諷或審視的目光。
赤紅的身影化作一道決絕的流光,毫不猶豫地沖入了那燃燒着狐火的漩渦之中!
顧夢的虛影緊隨其後,如同守護靈般沒入。
火焰漩渦緩緩閉合,巨大的九尾石門再次沉寂下來,只留下石門外心思各異的狐族,以及雲燼遙那久久凝視着石門的、復雜難言的目光。
***
眼前光影扭曲。
灼熱!
極致的灼熱!
仿佛置身於地心熔爐!
雲淺月剛一踏入秘境,便被一股無法抗拒的、由純粹天狐火構成的熱浪狠狠拍中!
赤紅的火焰無處不在,舔舐着肌膚,灼燒着靈魂!
空氣中彌漫着硫磺與狐族特有的魅惑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神魂搖曳、意識昏沉的詭異力量!
“哼!”
雲淺月悶哼一聲,周身赤紅的靈力本能地爆發,形成一層護罩,抵御着火焰的侵襲。
她身負赤熒灼世血脈,天生對火系力量有極強親和,但這秘境中的天狐火,不僅蘊含着焚滅萬物的高溫,更帶着一種源自血脈本源的、針對神魂的拷問之力!
“狐火煉心…” 顧夢冰冷的聲音在雲淺月腦海響起,帶着一絲凝重,“小心!這火能引動心魔,焚毀意志!”
果然!
火焰舔舐着護體靈光,絲絲縷縷詭異的熱力竟穿透防御,直鑽識海!
刹那間!
無數混亂的畫面與聲音在雲淺月腦中炸開!
——幼時在青丘,因半妖身份被同齡狐族欺辱嘲笑,孤立無援的冰冷!
——母親雲燼遙端坐族長寶座,威嚴的目光掃過她時,那深藏的愧疚與無奈!
——那個模糊的、只存在於母親只言片語中的、名爲“雙歡子”的人族男子背影,帶着令人窒息的拋棄感!
“雜種!”
“你就不該回來!”
“你父親是個懦夫!拋棄了你們!”
“你和你母親,都是族群的恥辱!”
惡毒的詛咒、冰冷的譏諷、深埋的怨憤…如同無數條毒蛇,在狐火的催化下瘋狂噬咬着她的心神!
護體靈光劇烈波動!
雲淺月臉色煞白,身體微微顫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瞬間又被高溫蒸發!
她的眼神時而痛苦,時而憤怒,時而迷茫,仿佛沉淪在無盡的心火煉獄之中!
“雲淺月!”
顧夢冰冷的聲音如同驚雷,在雲淺月混亂的識海中炸響!
“守住本心!你是赤熒血脈的繼承者!是流熒女神選中的存在!你的路,豈容這些魑魅魍魎置喙?!”
“想想你爲何而來!不是爲了向誰證明!是爲了掌控自己的命運!是爲了有朝一日,能站在那個拋棄你的人面前,讓他親口告訴你——他錯了!”
冰冷的燼流之力順着顧夢搭在雲淺月肩頭的指尖,涌入她的識海!
並非壓制那焚心的狐火,而是在那混亂的心魔之火中,強行開辟出一片冰冷靜謐的“錨地”!
如同在沸騰的岩漿中投入一塊萬載玄冰!
雲淺月渾身劇震!
混亂的識海被這極致的冰寒一激,瞬間清醒了一瞬!
她猛地咬破舌尖!
劇痛混合着血腥味在口中彌漫!
借着這一絲清明,她眼中所有的痛苦、迷茫、怨憤瞬間被一股更加熾烈、更加純粹的火焰取代!
那是——
**不屈的意志!**
“我的路…”
她低語,聲音嘶啞卻帶着斬斷一切的決絕!
“我自己走!”
轟!
體內赤熒灼世血脈仿佛被徹底點燃!
一股遠比周圍狐火更加精純、更加霸道、帶着焚盡世間一切虛妄的赤紅神焰,從她體內轟然爆發!
嗤嗤嗤!
纏繞在她識海中的心魔狐火,如同遇到克星,瞬間被這赤熒神焰焚燒、淨化、吞噬!
身周那無所不在的天狐火,在觸及這赤熒神焰的刹那,竟也如同臣子遇到了君王,變得溫順、親和,甚至主動融入其中,滋養着她的血脈與靈力!
雲淺月周身赤紅神焰熊熊燃燒,如同一尊從火焰中走出的神祇!
她的氣息,在狐火的淬煉與赤熒血脈的爆發下,開始節節攀升!
“好!”顧夢冰冷的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贊許,“這才像點樣子!繼續前進!核心的傳承之火,就在前面!”
***
穿過熊熊火海,前方景象豁然一變。
是一片巨大的、由無數燃燒着赤紅火焰的晶石構成的廣場。
廣場中心,懸浮着一團人頭大小、卻散發出焚天滅地般恐怖氣息的——
**純白火焰!**
這火焰純淨無瑕,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卻蘊含着讓空間都爲之扭曲的恐怖高溫!
火焰之中,隱約可見一頭神駿無比、生有九尾的純白天狐虛影,閉目沉睡。
天狐本源心火!
九尾天狐最核心的傳承之力!
然而,此刻這團傳承心火周圍,卻並非坦途!
三頭體型龐大、氣息凶悍的妖獸,正成犄角之勢,將心火圍在中央!
左側,一頭通體覆蓋着暗金色鱗片、形如巨蜥、拖着一條燃燒着毒焰尾鉤的“焚毒蜥王”,築基後期氣息!
右側,一頭背生雙翼、形如獵豹、渾身纏繞着青色風刃的“疾風影豹”,同樣是築基後期!
而正對着雲淺月,盤踞在傳承心火正前方的,則是一頭最爲恐怖的巨獸!
它形似巨猿,身高近三丈,通體覆蓋着流淌着熔岩般紋路的黑色岩石鎧甲!
巨大的拳頭緊握,指縫間流淌着熾熱的岩漿!
赤紅的雙目如同兩個燃燒的火球,死死鎖定闖入者!
**熔岩山魈!**
氣息赫然達到了——
**築基大圓滿!半步金丹!**
三頭妖獸,顯然是被這傳承心火的氣息吸引而來,互相忌憚又共同守護着這“寶物”,任何試圖靠近者,都將遭到它們的聯手撲殺!
“三頭守護妖獸…一頭比一頭棘手。”顧夢的聲音帶着凝重,“那熔岩山魈,防御與力量都極爲恐怖,硬拼絕非上策。”
雲淺月眼神銳利如刀,手中狐鳳澤扇緩緩展開。
赤紅的狐火與華美的鳳紋在扇面流淌,與體內的赤熒神焰隱隱呼應。
“不需要硬拼。”她聲音冰冷,帶着狩獵般的專注,“我的目標,是那團火。”
她動了!
沒有沖向看似最強的熔岩山魈,也沒有選擇稍弱的焚毒蜥王或疾風影豹!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赤紅的流火,目標直指——
**傳承心火!**
“吼!”
“嘶!”
“嗷!”
三頭守護妖獸瞬間被激怒!
焚毒蜥王粗壯的尾巴帶着刺耳的破空聲和幽藍的毒焰,狠狠抽向雲淺月的腰腹!
疾風影豹化作一道模糊的青色殘影,無數風刃如同暴雨般攢射而出,封鎖她所有閃避空間!
而那恐怖的熔岩山魈,更是發出一聲震天咆哮,巨大的熔岩之拳如同隕星天降,帶着毀滅一切的威勢,朝着雲淺月當頭砸落!
三面夾擊!
絕殺之局!
眼看雲淺月就要被這狂暴的攻擊徹底淹沒!
她眼中卻毫無懼色!
在攻擊臨身的刹那!
她手中的狐鳳澤扇猛地向上一揚!
“鳳翼·天翔!”
唳——!
一聲清越的鳳鳴仿佛自九天傳來!
扇面上華美的鳳紋驟然亮起璀璨金光!
一對純粹由金色火焰構成的、華美威嚴的巨大鳳翼虛影,瞬間在雲淺月背後展開!
鳳翼猛地一扇!
呼——!
狂暴的火焰風暴席卷而出!
並非攻擊!
而是推動!
雲淺月的身影在鳳翼扇動的狂暴推力下,速度瞬間飆升到極致,如同瞬間移動般,險之又險地從焚毒蜥王的毒尾、疾風影豹的風刃縫隙中穿過!
直撲那熔岩山魈當頭砸落的熔岩巨拳之下!
這簡直是自投羅網!
熔岩山魈眼中凶光大盛,巨拳下砸之勢更猛!
然而!
就在巨拳即將觸及雲淺月頭頂的瞬間!
她背後的金色鳳翼驟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狐鳳澤扇上赤紅狐紋的極致閃耀!
“狐影·九幻!”
唰!唰!唰!
雲淺月的身影瞬間一分爲九!
九道一模一樣的赤紅身影,帶着惑人心神的魅影,如同天女散花般,向着九個不同的方向飛射而出!
真假難辨!
熔岩山魈那充滿毀滅力量的巨拳,狠狠砸在雲淺月原本所在的位置!
轟隆!!!
大地崩裂!岩漿噴涌!
卻只砸中了一道迅速消散的赤紅殘影!
而真正的雲淺月,已借着狐影幻身的迷惑與爆炸的反沖之力,如同鬼魅般繞過了熔岩山魈龐大的身軀,出現在了它的背後!
距離那懸浮的純白傳承心火,已不足十丈!
“攔住她!”
焚毒蜥王與疾風影豹驚怒交加,不顧一切地撲來!
熔岩山魈也發出暴怒的咆哮,轉身欲追!
“晚了!”
雲淺月眼中厲色一閃!
她不再保留!
體內赤熒灼世血脈徹底沸騰!
右臂猛地向後拉開!
手中並無弓箭!
但虛引之處,高度凝聚的赤熒神焰瘋狂匯聚,瞬間凝成一張完全由火焰構成的、巨大而華美的赤紅長弓虛影!
弓身之上,流熒女神的神紋若隱若現!
“燼熒——焚天!”
雲淺月清叱!
弓弦震顫!
一支純粹由壓縮到極致的赤熒神焰構成的箭矢,帶着焚滅八荒的恐怖氣息,離弦而出!
目標——
並非撲來的三頭妖獸!
而是——
那懸浮的純白傳承心火!
“你瘋了?!”顧夢失聲驚呼!
傳承心火若被毀,一切皆休!
然而,就在那赤焰箭矢即將射中心火的刹那!
異變再生!
雲淺月身側,一直冷眼旁觀的顧夢虛影,眼中幽藍光芒驟然暴漲到極致!
“燼流·蝕!”
一道幽藍色的、帶着極致冰寒與侵蝕之力的水流後發先至,瞬間纏繞上那支赤焰箭矢的尾端!
赤紅與幽藍,焚滅與冰蝕,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這一刻——
**完美交融!**
箭矢的速度與威力再度飆升!
箭尖觸及那純白心火的瞬間!
沒有預想中的爆炸與毀滅!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刺入凝固的油脂!
那看似狂暴的純白心火,在冰火交融的箭矢面前,竟變得異常“溫順”!
箭矢毫無阻礙地沒入心火核心!
轟!
純白的心火如同被點燃的油庫,猛地爆發出萬丈光芒!
火焰不再狂暴,而是變得柔和而神聖!
其中那頭沉睡的九尾天狐虛影,驟然睜開雙眸!
兩道洞穿靈魂的白色光柱,瞬間籠罩了雲淺月!
“吼!”
“嘶!”
撲到近前的三頭妖獸,被這爆發的純白光焰掃中,如同冰雪遇驕陽,發出淒厲的慘嚎,龐大的身軀瞬間被點燃、淨化,化作三縷青煙消散!
光柱之中。
雲淺月只覺一股浩瀚磅礴、精純到極致的火焰本源之力,如同開閘的洪流,瘋狂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氣海之中,那紅色基台上的紅色靈團旋轉、膨脹!
靈團表面的裂紋迅速彌合,體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最終轟然一聲!
丹成!
**突破!**
金丹初期!
她的氣息節節攀升!
周身燃燒的赤熒神焰,在吸收了純白心火的本源之力後,顏色變得更加深邃,火焰核心隱隱透出一絲尊貴的白金色!
與此同時。
她手中那由赤熒神焰構成的焚天長弓虛影,在純白心火的灌注下,變得前所未有的凝實!
弓身之上,流熒女神的神紋清晰可見,散發出古老而威嚴的氣息!
而她身旁。
顧夢那淡藍色的虛影,在這股同源力量的強烈沖擊下,也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幽藍光芒!
虛影變得凝實!
模糊的面容輪廓變得清晰,竟是一位容顏清冷絕倫、氣質如萬載寒冰的藍衣女子!
她幽藍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光柱中氣息暴漲的雲淺月,眼底深處,那層萬年不化的冰霜,似乎…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傳承光柱漸漸消散。
雲淺月緩緩落地。
周身氣息已然穩固在紫府中期,赤熒神焰內斂,雙眸開闔間精光四射。
她低頭,看向手中。
那柄由赤熒神焰凝聚的焚天長弓並未消失,而是徹底凝實,化爲一柄通體赤紅、弓身流淌着熔金般神紋的實體長弓!
弓弦無形,卻散發着撕裂空間的鋒銳!
**燼熒焚天弓!**
它的實體,終於在此刻,被雲淺月以自身血脈與傳承心火之力,真正喚醒!
而弓身之上,兩個古老的、由幽藍火焰勾勒而成的文字,悄然浮現——
**“淺月”**。
雲淺月心頭劇震,猛地看向身旁。
顧夢的靈體已凝實如真人,藍衣飄曳,清冷絕世。
她並未看雲淺月,只是伸出虛幻卻凝實了許多的手,輕輕拂過那弓身上的“淺月”二字。
冰冷空靈的聲音,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終於不再僅僅在雲淺月腦海響起,而是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火焰廣場上:
“此弓名燼熒…”
“從今往後,只焚你命定之敵。”
認主!
弓靈顧夢,終於在這一刻,以靈體化形之姿,親口承認了雲淺月——
爲她唯一的主人!
雲淺月握緊了手中那柄仿佛與她血脈相連的神弓,感受着弓身上傳來的、與顧夢同源的冰冷又熾熱的奇異波動。
她抬起頭,望向顧夢那雙依舊清冷、卻似乎多了些什麼的幽藍眼眸。
叛逆的唇角,第一次,對着這張冰冷的臉,緩緩勾起一抹極淡、卻真實存在的弧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