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陽看到了那些彈幕。
心裏一點也沒有生氣，畢竟自己這個歲數出來環遊全國，的確是不太能讓人相信。
而他要做的，就是爲小悅悅解困，讓大家相信。
他接過林柔雪的手機，渾濁的眼睛看向林柔雪，不好意思地低聲問。
“孩子，我要怎麼樣發聲？”
身體再好，腦子始終是不夠用。
普通的操作手機還行，跟年輕人一樣玩什麼直播，對他來說確實不太容易。
“蘇爺爺，你只需要和平常一樣，直接說話就是。”林柔雪馬上反應過來，指着手機聽筒的位置解釋。
“……哦。”
蘇明陽恍然點頭，然後看着手機攝像頭緩緩開口。
“孩子們，你們好。”
“我是剛才和這小姑娘對話的人……可能我的話有點不可思議，讓你們之中的很多人不太相信。”
“我這次連線，主要就是想說，請你們不要再找這姑娘的麻煩了。”
“我可以保證，我和這姑娘並不相識，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沒有什麼劇本。”
聽到蘇明陽說他是專門來幫自己解釋的。
小悅悅簡直要感動哭了。
心中更加堅定，這麼好的老人，怎麼可能是個說大話的騙子？
十分感動之下，她連忙感謝道。
“蘇爺爺，謝謝你之前接受我的采訪，也謝謝專門連線幫我解釋。”
“你放心，不管別人相不相信你，我是一定相信你的。 ”
說着話，愧疚的情緒從心底升起。
一位百歲多的老人，只爲完成戰友心願，不顧身體環遊全國。
自己卻因爲直播打擾了他，讓他被網友們質疑。
這對於老人好不公平。
“沒事，孩子。”
“我是軍人，幾十年前我要保護人民，幾十年後，即使退役了，也不能忘記當初的信仰。”
“你是因爲我才被人攻擊的，我有責任幫你。”
蘇明陽說着話，右手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左手將胸章的正面對準鏡頭。
然後沙啞着聲音緩緩開口。
“你們現在看到的胸章，是我十六個老夥計之一，田水村的狗娃子的……”
“說起來，我的軍禮，第一次見到隊伍時，跟隊伍裏的領導學會的……”
領導是排長，還是連長來着？
似乎都不重要，因爲他們那些人，都是一樣的。
蘇明陽講述着，眼前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個個模糊的身影。
那是在田水村的村頭，狗娃子、小拴子、張二柱、田大洪，還有好些和自己差不多的村民。
都衣衫襤褸，都是面黃肌瘦。
好點的腳上有一雙破破爛爛的草鞋，差的腳上滿是血泡，直接踩在泥濘的土地上。
當年，在蘇明陽和吐龍村的兄弟們聽說有部隊要去田水村，在田水村等了很多天都沒有等到。
他們身上的食物完全吃光，每天去山裏挖野菜和野草充飢。
認識的野菜吃完了，就吃不認識的，到後來，連野草都吃不上。
幾乎快要絕望的時候，蘇明陽認識了狗娃子。
那時候的狗娃子和小拴子，還在念書吧。
那個褲子都要一家子輪流穿的年代，念書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只有地主老財家的孩子才能坐在教室裏。
田水村的孩子們，讀書不是一般的艱難。
特別是狗娃子爲了讀書，家裏借了不少的錢。
下學後，不僅要幫着做家務，還要去給地主家幹活，放牛放羊，幫養家禽牲口。
狗娃子十五，個頭和現在的十歲出頭孩子差不多。
直到父親摔斷腿，再也供不起，被迫退學，成天幹活。
每天天不亮，先要趕牛羊上山，緊接着要打柴割草。
每天的食物，就是早上出門帶的一個番薯，或是一個野菜團子，有時候，甚至什麼都沒有。
狗娃子最開心的時候，就是能夠在山中逮着野兔。
野兔肉又香又勁道，是難得的美味。
但他是絕對不會吃的，因爲野兔在城裏很受富人們歡迎，拿到城裏的酒樓裏能換來家裏好幾天的口糧。
至於再次上學，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不過也始終只能夠是存在夢中了。
和隊伍裏的大老粗們相比，穿越而來的蘇明陽算是很有文化了。
可是對於狗娃子的夢想，依舊是無能爲力。
當時的華國，用的還是繁體字，學了二十多年簡體字的他，僅僅能認出來其中一些，而且看是能看，想要寫出來，難度卻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狗娃子和栓子他們。只能趁放牛的時候去地主家的私塾偷聽。。
每一次，等待他們，都是一次毒打。
因爲私塾裏的先生是地主花錢請來的，只允許讓自家孩子聽課，村裏其他孩子想聽課，必須要交一大筆束脩。
沒有交錢的下等人的孩子，沒有資格聽課，哪怕站在牆邊不進去也不行。
打得最凶的一次，狗娃子被吊了一天一夜。
任由狗娃娘苦苦哀求，地主硬是沒有鬆口。
當時的蘇明陽只是個流浪到田水村的泥腿子，沒有和地主對抗的能力，更解救不了狗娃子。
能做的事情，只是冒着危險，偷偷給狗娃子送點水。
也是這次送水，狗娃子才認定了蘇明陽，什麼事都聽他的，最後在部隊到來時，和蘇明陽一起加入。
“狗娃子、小拴子，你們幾個今後打算做什麼？”
“是不是都想娶一房媳婦，生他好幾個孩子啊？”
後來一次的戰鬥間隙，蘇明陽樂呵呵問着兄弟二人。
那時候的狗娃子，好像都只是差不多與手中繳獲來的三把步槍齊高吧。
狗娃子聽到蘇明陽的問話，猶豫了好半天，最終輕輕搖頭。
“明陽哥，你說抗戰勝利後，我們還能上學嗎？”
狗娃子有些怯怯地問着話，眼裏邊透着迷茫和渴望。
蘇明陽聞言訝然，才反應過來，狗娃子和栓子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兄弟二人最大的遺憾，也就是無法念書吧。
要不然爲什麼每次行軍或打仗的空隙，兩人都會纏着指導員，讓他教自己寫字？
“會的，一定會的，並且還會有許多的學校，所有的孩子都可以上學，都可以學知識。”
蘇明陽鼻子有些酸，但還是堅定地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