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火車的“哐當”聲持續了三十多個小時,窗外的景色從鬱鬱蔥蔥的南方丘陵,逐漸變成蕭瑟的北方平原,最後被連綿的雪原覆蓋。當廣播裏傳來“前方到站,長白市”的通知時,林淵幾乎是瞬間清醒過來,連日的疲憊被一股莫名的激動沖刷得一幹二淨。

他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將懷裏的匕首又往裏揣了揣,確保這把鏽跡斑斑的物件不會引起注意。雙肩包被壓得沉甸甸的,裏面裝着他全部的家當,也裝着他北上的決心。透過布滿水汽的車窗,他看到站台的地面上積着厚厚的白雪,幾個穿着軍大衣的工作人員正揮舞着掃帚清理積雪,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

“真冷啊……”鄰座的大爺裹緊了棉襖,笑着對林淵說,“小夥子第一次來東北?看你穿得這麼單薄,下了車可得趕緊加衣服。”

林淵這才意識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加絨外套,在南方足夠過冬的厚度,到了這裏簡直像紙糊的一樣。他感激地笑了笑:“謝謝您提醒,我準備了厚衣服。”

下火車的瞬間,一股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像無數根細針扎在臉上,林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趕緊把背包裏的羽絨服套上。出站口的風更大,裹挾着雪沫子呼嘯而過,將人們的頭發吹得凌亂,每個人都縮着脖子,腳步匆匆。

長白市的火車站是老式的紅磚建築,屋檐下掛着晶瑩的冰棱,陽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站前廣場上積着沒過腳踝的積雪,幾個賣凍梨、凍柿子的小攤支在角落,攤主穿着厚厚的棉褲棉襖,戴着狗皮帽子,對着來往行人吆喝着,聲音在冷空氣中格外清晰。

林淵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嗆得他喉嚨發疼,卻也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這裏的一切都和他生活的南方都市截然不同——沒有密集的高樓大廈,沒有潮溼的空氣,沒有喧囂的夜市,只有凜冽的寒風、厚重的積雪和一種粗糲而直接的生命力。

他按照手機導航找到附近的旅館,是一家開在老居民樓裏的小旅館,老板娘是個嗓門洪亮的東北大姐,看到林淵背着大包進來,熱情地招呼:“小夥子住店啊?有暖氣房,二十塊錢一晚,能洗澡!”

房間很小,卻收拾得幹淨整潔,暖氣片燒得滾燙,驅散了一身的寒氣。林淵放下背包,第一件事就是把懷裏的匕首拿出來,放在暖氣片旁邊烤着。匕首上的寒氣似乎被暖氣驅散了些,鏽跡又淡了些,刃口的瑩白光澤更加明顯。

“先找地方買件厚棉褲和棉鞋。”林淵對着鏡子自言自語,鏡子裏的年輕人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比在南方時堅定了許多。他脫下外套,露出裏面的傷處,繃帶已經拆了,但肋骨處還有淡淡的淤青,不過行動已經無礙,身體裏的力量也在逐漸適應這裏的氣候。

走出旅館,林淵才真正感受到東北的寒冷。街道兩旁的樹木光禿禿的,枝椏上掛滿了積雪,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每一步都要格外用力。路上的行人大多穿着深色的棉襖棉褲,戴着帽子圍巾,只露出一雙眼睛,走路時膝蓋微屈,帶着獨特的節奏感。

他在附近的市場買了棉褲、棉鞋和圍巾,攤主是個爽朗的大哥,得知他是第一次來東北,非要多送他一副手套:“咱東北人實在,看你一個小夥子在外不容易。這手套抗風,戴着暖和!”

林淵謝過攤主,戴上手套,果然暖和了不少。他一邊逛市場一邊留意周圍的動靜,市場裏賣的大多是凍魚、凍肉、酸菜、粉條這些東北特色食材,攤主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帶着濃濃的東北口音,聽着格外親切。

“大哥,問您個事兒。”林淵走到一個賣山貨的攤位前,攤主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正用布擦拭着長白山木耳,“您知道‘老林子’怎麼走嗎?”

大叔擦木耳的手頓了頓,抬起頭打量着林淵,眼神裏帶着幾分警惕:“你問老林子幹啥?那地方在長白山深處,沒向導根本進不去,裏面野獸多,危險得很。”

“我聽說裏面有……特殊的東西。”林淵斟酌着用詞,不敢直接提五仙和黑氣,“比如一些老輩人說的‘仙家’之類的。”

大叔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神裏的警惕變成了審視:“小夥子,你是幹啥的?問這些幹啥?”他站起身,聲音壓低了些,“現在都是新時代了,別信那些封建迷信的東西。老林子邪性得很,不是咱們外人能隨便進的,聽叔一句勸,趕緊打消念頭。”

林淵還想再問,大叔卻擺擺手,轉過身繼續整理攤位,明顯不想再聊這個話題。林淵只好道謝離開,心裏有些失落,看來“老林子”和“仙家”在當地人心裏是比較敏感的話題。

他沒有放棄,又在市場裏找了幾個看起來年紀較大的攤主打聽,得到的回應大同小異。有的直接說不知道,有的勸他別瞎打聽,還有的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着他,嘟囔着“城裏來的年輕人淨想些稀奇古怪的”。

中午時分,林淵找了家小飯館吃飯,點了一碗酸菜白肉鍋,熱氣騰騰的鍋裏煮着酸菜、白肉和粉條,配上兩瓣蒜,吃下去渾身暖和。飯館裏人不多,老板是個六十多歲的大爺,正坐在門口抽着旱煙,看着外面的雪景。

林淵猶豫了一下,端着碗坐到大爺旁邊,遞過去一支煙:“大爺,借個火。”

大爺接過煙,用火柴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煙圈在冷空氣中迅速散開。“小夥子外地來的?”

“嗯,從南方來的,第一次到東北。”林淵順着他的話茬說,“這邊的雪真大,風景真好。”

“冬天是冷,可也有冬天的樂子。”大爺笑了笑,露出豁了一顆的門牙,“開春了更漂亮,長白山的野花都開了,老鼻子好看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從天氣聊到美食,從風景聊到風土人情。大爺見林淵談吐實在,對他的態度也親切了許多。

林淵見時機差不多了,裝作不經意地問:“大爺,我聽人說長白山裏有‘出馬仙’,能通靈算命,您知道這事兒嗎?”

大爺抽煙的動作頓了頓,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那都是老輩兒的說法了,現在很少見了。”他看了林淵一眼,眼神復雜,“你問這個幹啥?”

“我就是好奇。”林淵趕緊解釋,“在南方從沒聽過這些,聽人說東北有這些‘仙家’的傳說,就想打聽打聽。”

大爺磕了磕煙灰,嘆了口氣:“以前啊,這長白山裏確實有不少‘仙家’的傳說。老輩人說,山裏有狐仙、黃仙、柳仙,能保佑進山的人平安。還有專門給‘仙家’辦事的‘出馬弟子’,能看事兒、治病。可現在……”他搖了搖頭,“年輕人不信這些了,山裏也不太平,那些‘仙家’的蹤跡也少見了。”

林淵的心髒猛地一跳,趕緊追問:“那您知道哪裏能找到‘出馬弟子’嗎?或者……哪裏能找到關於這些‘仙家’的線索?”

大爺的眼神變得警惕起來,上下打量着林淵:“小夥子,你到底想幹啥?我勸你別瞎打聽這些。‘仙家’的事兒講究個緣分,強求是求不來的,弄不好還會惹禍上身。”他頓了頓,語氣嚴肅了些,“尤其是近幾年,老林子裏不太平,聽說……丟了不少進山的人,連屍骨都沒找着。有人說是被野獸吃了,也有人說是……被‘髒東西’纏上了。”

“髒東西?”林淵抓住關鍵詞,“您知道是什麼嗎?”

大爺突然站起身,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不知道!不該問的別問!”說完轉身走進後廚,再也沒出來。

林淵看着大爺的背影,心裏既失落又興奮。失落的是還是沒找到確切線索,興奮的是大爺的話印證了夢裏的景象——老林子裏確實出事了,那些“髒東西”很可能就是侵蝕五仙棲息地的黑氣!

下午,林淵換了個地方打聽,去了城裏的老街區。這裏的建築更老舊,大多是低矮的平房,屋檐下掛着紅燈籠和玉米串,充滿了生活氣息。他看到街角有個修鞋攤,攤主是個七十多歲的老爺子,戴着老花鏡,正低頭縫補着一只棉鞋。

林淵在修鞋攤前坐下,把自己的棉鞋遞過去:“大爺,幫我釘個鞋掌,這鞋底子太薄,雪地裏走不穩。”

老爺子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了看林淵,又看了看鞋:“好嘞,十塊錢。”

林淵看着老爺子熟練地操作着修鞋機,趁機問道:“大爺,您在這兒住了一輩子吧?肯定知道不少本地的老事兒。”

老爺子點點頭,嘴裏哼着不知名的小調,手上的活兒沒停。

“我聽說長白山裏有‘仙家’,還有‘出馬弟子’,您見過嗎?”林淵小心翼翼地問。

老爺子縫鞋的手頓了頓,抬起頭仔細打量着林淵,眼神裏沒有警惕,反而帶着一絲驚訝:“你個南方小夥子,怎麼打聽這個?”

“我就是對這些老傳說感興趣。”林淵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誠,“聽人說‘仙家’能保佑人,我想問問……最近山裏的‘仙家’是不是遇到啥麻煩了?”

老爺子的臉色沉了下來,放下手裏的活兒,從口袋裏掏出旱煙袋,慢悠悠地裝煙、點火,深吸一口後才緩緩開口:“小夥子,有些話不能亂說。‘仙家’的事兒,信則有,不信則無。但山裏最近確實不太平,秋收後已經有三撥采山貨的沒出來了,村裏的老獵人都說,山裏的‘瘴氣’重了,連野獸都不敢往裏鑽。”

“瘴氣?”林淵想起夢裏的黑氣,“是不是黑色的?帶着腥味兒?”

老爺子猛地抬起頭,眼神裏充滿了震驚:“你怎麼知道?”

林淵的心髒狂跳起來,知道自己找對人了:“我……我聽一個老道士說的。他說這種瘴氣會傷害‘仙家’,還說只有找到‘鑰匙’才能驅散瘴氣。”

老爺子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他們,才壓低聲音說:“你說的‘鑰匙’,是不是五樣東西?”他伸出五個手指,“老輩人傳下來的,說當年‘仙家’守護着五樣寶貝,能鎮住山裏的‘髒東西’。可前幾年開始,就有人在山裏瞎折騰,說要找什麼‘仙家寶藏’,把山裏的規矩都破了。”

林淵激動得差點站起來,強壓着內心的狂喜:“對!就是五樣東西!大爺您知道它們在哪兒嗎?知道‘仙家’現在怎麼樣了嗎?”

老爺子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具體在哪兒我不知道,只有‘出馬弟子’可能知道。但現在真正的‘出馬弟子’已經很少了,大多是些騙錢的。至於‘仙家’……”他望向長白山的方向,眼神裏充滿了擔憂,“已經很久沒人見過它們顯靈了,村裏的老人都說,怕是……怕是守不住了。”

這句話像一塊巨石砸在林淵的心上,夢裏五仙絕望的眼神再次浮現。他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大爺,您能告訴我哪裏能找到真正的‘出馬弟子’嗎?我真的有急事,必須找到他們!”

老爺子看着林淵焦急而堅定的眼神,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往南走三十裏,有個靠山屯,村裏有個姓胡的老太太,是方圓百裏有名的‘出馬弟子’,據說能請‘狐仙’上身。你去碰碰運氣吧,就說……是老楊頭讓你去的。”他頓了頓,又叮囑道,“記住,見了胡老太太,把你那把帶‘鏽’的刀帶着,她要是願意見你,自然會幫你。要是不願意見你,你就趕緊回南方,別再管山裏的事了,保命要緊。”

林淵看着老爺子篤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經看出了自己懷裏的匕首。他激動地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大爺!您的大恩大德,我不會忘的!”

老爺子擺擺手,繼續縫補鞋子:“去吧,能不能成,就看你的緣分了。”

林淵付了修鞋錢,轉身快步走出老街區。陽光已經西斜,將雪地染成溫暖的金黃色,寒風依舊凜冽,但他的心裏卻燃着一團火。終於有線索了!靠山屯、胡老太太、狐仙……這些都和夢裏的景象、記憶的碎片一一對應。

他回到旅館收拾好東西,買了第二天去靠山屯的車票。站在旅館的窗前,看着外面逐漸被夜色籠罩的長白市,街道上的路燈亮起,溫暖的光芒在雪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北國的第一印象,是寒冷,是粗獷,是警惕,卻也藏着溫暖和希望。林淵知道,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靠山屯的胡老太太、長白山深處的老林子、等待救贖的五仙、洶涌的黑氣……都在前方等待着他。

但他不再猶豫,不再恐懼。懷裏的匕首微微發燙,胸口的吊墜輕輕震顫,仿佛在回應着他的決心。他望着長白山的方向,眼神堅定。

明天,又是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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