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醒了。
意識如同沉船般緩慢上浮,最先感知到的是額角傳來的清涼感,壓下了之前腦域撕裂般的劇痛。然後,是包裹周身的、堅實而溫熱的觸感,以及…濃烈的血腥味和汗味混合的、屬於林驍的氣息。
他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棱角分明,沾着污跡和幹涸的血痂,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疲憊卻依舊銳利如鷹隼,此刻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關切?盯着自己。
“醒了?”林驍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劫後餘生的鬆弛感。他小心地調整了下姿勢,讓沈硯靠得更舒服些,“感覺怎麼樣?”
沈硯沒有立刻回答。他微微蹙眉,似乎在感受自身狀態。腦域深處那狂暴的撕裂感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和空虛,像被徹底掏空。心髒的舊疾依舊隱隱作痛,但尚在可忍受範圍。他的目光掃過林驍肩膀、手臂上滲血的繃帶,最後定格在他掌心那道深可見骨、邊緣發黑的傷口上。
“你的手…”沈硯的聲音有些幹澀嘶啞。
“小傷。”林驍滿不在乎地甩了甩手,疼得齜牙咧嘴也硬撐着,“石泰那小子才叫慘,差點真成石頭。”他示意沈硯看旁邊——石泰吐得昏天黑地後,正虛弱地靠在一個臭烘烘的垃圾桶旁,臉色慘白,但手臂上的黑氣已經褪去大半,正抱着蘇離“友情贊助”的合成營養糊糊小口啜吸,眼神裏充滿了對人生的懷疑。
沈硯的目光在石泰身上停留片刻,又掃過周圍鬼市光怪陸離的環境和蘇離、莉亞等人。混亂的記憶碎片迅速整合:安全區、鬥獸場、蝠群、毒針、暗星-III的操控…他迅速理解了現狀。
“積分?”沈硯直接切入核心問題,看向林驍手腕上的腕帶。
林驍尷尬地把腕帶往身後藏了藏,但上面那鮮紅的【積分:-400(賒欠)】還是被沈硯捕捉到了。
沈硯:“……”
饒是他一貫冷靜,此刻眼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負四百?這開局堪稱地獄難度。
“咳,情況緊急嘛…”林驍試圖解釋。
“當務之急,獲取積分,強化基礎能力。”沈硯的聲音恢復了慣有的冰冷和條理,仿佛剛才那絲情緒波動從未發生。他掙扎着想從林驍懷裏站起來,卻被對方有力的手臂穩穩扶住。
“別亂動!老約翰那黑心膏藥只管止血,你腦子裏的亂麻還沒清呢!”林驍不由分說地把他按回臂彎,“你說,去哪搞錢?我扛你去!”
沈硯沉默了一下,似乎對這種“人形擔架”的移動方式不太適應,但最終沒再掙扎。“系統技能商店。至少需要基礎武器和探查能力。”
蜂巢廣場邊緣,一座由無數塊不規則發光屏幕拼接而成的巨大穹頂建築,就是“方舟”官方的技能與道具兌換中心——“萬象之巢”。裏面人頭攢動,光幕上瀑布般流淌着令人眼花繚亂的商品信息。
林驍背着沈硯(後者堅持拒絕公主抱),蘇離拖着腳步虛浮的石泰,一行人如同難民般擠了進去。
【通用基礎格鬥術(入門)】:50積分。
【冷兵器精通(基礎)】:80積分。
【槍械掌握(手槍)】:100積分。
【精神探測(範圍10米)】:300積分。
【基礎治療繃帶制作】:50積分。
【劣質合金砍刀】:30積分。
【制式手槍“蜂刺”(含10發子彈)】:150積分。
【精神安撫藥劑(微量)】:200積分/支。
林驍看着自己腕帶上刺眼的負數,再看看光幕上那些令人心動的技能和武器價格,感覺心在滴血。他眼巴巴地看向沈硯:“要不…先給我買把砍刀?”
沈硯的目光快速掃過光幕,大腦如同精密計算機般飛速運算。他的視線最終停留在【精神探測(範圍10米)】和【精神安撫藥劑(微量)】上。前者是生存必需的情報能力,後者能緩解他腦域負荷,是持續戰鬥力的保障。但這加起來500積分的天價…
“先解決基礎生存。”沈硯的聲音毫無波瀾,“你需要武器和基礎格鬥。”
最終,在沈硯“精打細算”(林驍覺得是摳門到極致)的指揮下:
- 林驍花費80積分(賒賬),購買了【冷兵器精通(基礎)】。瞬間,無數關於刀、劍、棍、斧等冷兵器的發力技巧、格擋方式、弱點打擊等知識涌入腦海,如同苦練多年。
- 花費30積分(賒賬),購買了一把刃口閃爍着寒光的【劣質合金砍刀】。入手沉甸甸,手感粗糙,但總比赤手空拳強。
- 沈硯自己,則花費了僅剩的…5積分(賒賬額度奇跡般還剩5點),購買了一卷【基礎治療繃帶】和一小瓶消毒噴霧。理由是:“性價比最高,外傷處理優先級高於精神探測。”
蘇離看着兩人一個抱着砍刀愛不釋手(雖然欠債480),一個面無表情地卷着廉價繃帶,忍不住扶額:“我說兩位大佬,你們這消費觀…真是臥龍鳳雛,天造地設的一對窮鬼!”
石泰虛弱地舉手:“老大…我…我的‘磐石皮膚’好像升級了…系統提示…領悟了【大地壁壘(雛形)】…能…能幫忙擋點傷害…不要錢…”
林驍:“……” 感覺被小弟凡爾賽了。
沈硯沒理會蘇離的吐槽,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裏一塊不起眼的灰色光幕上:【訓練場(基礎格鬥/冷兵器適應性訓練)】,1積分/小時。
“去那裏。”沈硯指向訓練場入口,“你需要盡快掌握新能力。適應性與實戰經驗,是免費的戰力提升。”
訓練場內是廣闊的虛擬空間。林驍握着新到手的砍刀,對着一個不斷變換攻擊模式的金屬假人瘋狂輸出。刀光霍霍,汗水飛濺。有了【冷兵器精通】打底,他的動作從最初的生澀迅速變得流暢狠辣,每一次劈砍都帶着凌厲的風聲。沈硯則靠在場邊冰冷的金屬牆壁上,閉目養神,臉色依舊蒼白,但似乎在默默恢復精神。
一小時後。林驍渾身大汗淋漓,卻感覺酣暢淋漓,對砍刀的掌控力大大提升。他走到場邊,看着閉目的沈硯,猶豫了一下,拿起那卷繃帶和消毒噴霧。
“手。”沈硯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看着他還在滲血的掌心。
林驍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把手伸過去。沈硯的動作很輕,卻很穩。冰冷的消毒噴霧刺激得傷口一陣刺痛,林驍忍不住“嘶”了一聲。沈硯抬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但手上的動作似乎更輕了些。粗糙的繃帶被仔細地纏繞在寬厚的手掌上,打了一個幹淨利落的結。
“謝了…”林驍感覺掌心被觸碰的地方有點發燙,別扭地道謝。
沈硯沒回應,只是重新閉上眼睛,仿佛剛才只是完成了一項必要的數據處理任務。但林驍注意到,他微微蜷縮了一下剛剛包扎過的手指。
就在這時,訓練場的廣播響起:“警告:編號734小隊成員林驍(代號:熾陽)、沈硯(代號:墨鴉),你們申請的強制休息時間即將結束。一小時後,將強制匹配進入下一輪新手引導副本。請做好準備。”
強制副本!來得這麼快!
林驍和沈硯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安全區短暫的喘息結束了,新的生死考驗就在眼前。而他們,依舊身無分文,傷痕累累。
“匹配信息已發送至腕帶。副本名稱:【幽靈歌劇院】。任務概要:生存探索,揭開‘午夜悲鳴’之謎。祝你們…演出愉快。”廣播冰冷地補充道。
幽靈歌劇院?午夜悲鳴?聽着就不像什麼好地方!
林驍握緊了纏着嶄新繃帶的拳頭,感受着砍刀冰冷的重量。沈硯則緩緩睜開眼,深潭般的眼眸望向虛空,似乎在“聽”着什麼。
“蘇離。”沈硯突然開口。
剛溜達過來想調侃兩句的蘇離一愣:“幹嘛?”
“歌劇院副本,”沈硯的目光轉向她,“我們需要一個擅長僞裝和情報獲取的‘臨時演員’。傭金,副本收益的百分之二十,預付情報費50積分(賒賬)。”
蘇離:“……沈扒皮!你這是趁火打劫!還有,你那負五百多的積分,拿空氣預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