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冰冷的河水如同千萬根鋼針,刺入陳實早已麻木的肌膚。水流湍急,裹挾着他如同敗絮般在漆黑的甬道中沖撞、翻滾。每一次撞擊在石壁上都帶來鑽心的劇痛,尤其是剛剛續接、脆弱不堪的右腿,在一次猛烈的撞擊後傳來清晰的骨裂聲,劇痛幾乎讓他昏厥。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

這唯一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火炬,支撐着他殘存的意志。他死死憋住最後一口氣,將九陰療傷篇運轉到極致,護住心脈,同時身體盡可能放鬆,減少與水流的對抗,任由激流裹挾。易筋鍛骨篇帶來的強悍生命力在此刻顯現,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成了某種保護,讓他不至於在冰冷刺骨的水中迅速失溫。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肺葉火辣,意識即將模糊之際,前方出現一絲微光!

水流驟然變得平緩,將他猛地推入一個稍顯開闊的水潭。陳實掙扎着浮出水面,貪婪地吸入帶着泥土腥味和草木氣息的空氣。刺目的陽光讓他瞬間失明,只能本能地劃動雙臂,拖着重傷的身體,艱難地爬上岸邊的泥濘。

他癱在溼冷的草地上,劇烈地咳嗽着,吐出帶着血絲的河水。陽光溫暖地灑在身上,卻驅不散骨髓深處的寒意和全身撕裂般的痛楚。他艱難地睜開被水糊住的眼睛,環顧四周。

這裏似乎是終南山深處一處人跡罕至的谷底。古墓的入口在遙遠的山壁之上,被茂密的植被遮掩。身旁是湍急的地下暗河出口,匯入一條更寬闊的山澗。周圍古木參天,藤蔓虯結,鳥鳴清脆,與古墓中的死寂陰森恍如隔世。

**出來了!真的出來了!**

巨大的狂喜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同時襲來,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但他知道,危險遠未結束!李莫愁重傷逃遁,以她睚眥必報的性格,必定在附近某處逼毒療傷,隨時可能追蹤而來!小龍女發現他逃離,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必須立刻離開!而且,必須維持住“蹩腳郎中陳實”的人設!

陳實掙扎着坐起,檢查自己的傷勢。右腿脛骨果然再次裂開,腫脹發紫,鑽心的疼痛讓他冷汗直冒。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被冰冷的河水泡得發白,滲出淡紅色的血水。最麻煩的是體內,強行爆發和寒毒侵襲的後遺症開始顯現,經脈如同被無數冰針攪動,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髒腑的鈍痛。

“嘖…真是…狼狽到家了…” 他自嘲地咧咧嘴,牽扯到臉上的傷口,疼得倒吸冷氣。他撕下破爛不堪的衣襟,忍着劇痛,用從古墓水道裏帶出來的一塊尖銳碎石,將腿上裂開的傷口簡單粗暴地重新對齊、固定,再用布條死死纏緊。又從懷裏摸索出一個小油紙包——這是他最後一點家當,幾根幹癟的續骨草和一點止血的金瘡藥粉,早已被水浸透糊成一團。他毫不在意地敷在幾處較大的傷口上,聊勝於無。

做完這一切,他已是滿頭冷汗,氣喘籲籲。他折了一根粗壯的樹枝作爲拐杖,咬着牙,拖着那條幾乎廢掉的右腿,一步一挪地、艱難地沿着山澗下遊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伴隨着劇痛和骨頭的摩擦聲,每一步都在泥濘的地上留下深深的血腳印。他刻意走得不穩,身形佝僂,臉上混雜着泥污、血水和痛苦扭曲的表情,將一個重傷垂死、僥幸逃生的江湖郎中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陽光透過林葉間隙灑下,斑駁地落在他身上,卻驅不散他由內而外散發的虛弱和寒意。他心中卻一片冰冷清明:

**小龍女心脈隱患未除,李莫愁毒傷在身,她們都需要時間恢復。這,就是我逃出生天的時間窗口!必須盡快找到人煙,融入市井!**

山澗蜿蜒向下,地勢漸緩。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陳實感覺體力即將耗盡,肺部火燒火燎。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隱約的、壓抑的咳嗽聲和草藥被翻動的窸窣聲。

陳實心中一凜,立刻停下腳步,屏息凝神,將身體隱藏在一叢茂密的灌木之後,小心翼翼地探頭望去。

只見前方不遠處,一個穿着粗布衣衫、頭發花白的老婆婆,正佝僂着腰,在一個向陽的土坡上采摘草藥。她動作有些遲緩,時不時停下來捂着胸口咳嗽幾聲,臉色帶着不健康的蠟黃。陳實一眼認出她采摘的幾種草藥:車前草、魚腥草、還有幾株年份尚淺的何首烏——都是些清肺熱、補氣血的普通藥材。

**孫婆婆!**

陳實心中瞬間閃過這個名字!古墓派的老仆,原著中那個心地善良、最後爲楊過而死的老婦人!她怎麼會在這裏?是出來采藥?看她的氣色和咳嗽,似乎有肺癆之症(肺結核)在身。

一個念頭瞬間在陳實腦中成形!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堆疊起極致的痛苦、虛弱和一種“終於得救”的狂喜。他猛地用拐杖敲打灌木,發出譁啦的聲響,同時用盡力氣,嘶啞地喊道:

“救…救命…救…救命啊!有…有…有歹人…殺人啦!”

聲音淒慘絕望,在寂靜的山谷中格外刺耳。

孫婆婆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渾濁的老眼警惕地看向聲音來源。當她看到灌木叢後踉蹌着撲出來、渾身是血和泥污、拄着樹枝、一條腿明顯扭曲變形、臉上涕淚橫流(陳實刻意揉搓眼睛和鼻子弄出來的)的陳實時,眼中的警惕瞬間被驚愕和一絲憐憫取代。

“你…你是何人?怎會傷成這樣?” 孫婆婆聲音沙啞,帶着濃重的痰音,快步走上前,但依舊保持着幾步的距離。她行走江湖多年,深知江湖險惡,並未輕易靠近。

“婆婆…婆婆救命!” 陳實“噗通”一聲,像是徹底脫力般跪倒在泥地裏,涕淚俱下,語無倫次地哭訴:

“小…小的是山下鎮子裏的郎中…姓陳…上山采藥…想找點值錢的貨色…嗚嗚…沒…沒想到…遇到兩個女魔頭在打架…一個穿白的…冷得跟冰塊似的…一個穿黃的…凶得要吃人…她們…她們打得好凶…飛沙走石…小的…小的躲都躲不及…被…被那穿黃的妖婦一掌…嗚嗚…打飛了…掉進一個水洞裏…好不容易爬出來…腿也斷了…嗚嗚…婆婆…行行好…救救小的吧…小的家裏還有八十老母等着我抓藥回去啊…”

他這番哭訴半真半假,將自己描述成一個倒黴透頂、上山采藥撞見女魔頭鬥毆被殃及池魚的蹩腳郎中。話語中充滿了恐懼、後怕和對“女魔頭”的刻骨驚懼,將一個沒見過世面、貪生怕死的市井小人物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他刻意提到“穿白的”(小龍女)和“穿黃的”(李莫愁),加深可信度。

孫婆婆聽着陳實的哭訴,尤其是聽到“穿白的”、“穿黃的”女魔頭時,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更深切的憂慮。她走近幾步,仔細打量陳實:破爛的粗布衣裳(符合郎中身份),滿是污泥血漬,右腿明顯骨折腫脹,身上其他傷口也觸目驚心,氣息微弱混亂,瀕死感強烈。最關鍵的是,此人身上沒有絲毫內力波動,完全就是個普通人!眼神裏的恐懼和絕望也做不得假。

“唉…造孽啊…” 孫婆婆嘆了口氣,眼中的憐憫壓過了警惕。她走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檢查陳實的腿傷,“那兩個…唉,是江湖上頂頂厲害的女煞星…你能撿回條命,真是老天開眼了。” 她摸了摸陳實骨折的地方,手法頗爲老道,“骨頭斷了,得趕緊接上固定。你忍着點疼。”

“多…多謝婆婆!多謝婆婆救命之恩!” 陳實感激涕零,配合地發出痛苦的抽氣聲。孫婆婆從背簍裏拿出幾根削好的木片和幹淨的布條(看來她出來采藥也常備些應急之物),手法熟練地幫陳實重新固定了斷腿,又給他幾株新鮮的車前草讓他嚼碎咽下,緩解內腑震蕩帶來的惡心感。

“婆婆…您…您懂醫術?” 陳實“虛弱”地問,眼神帶着“崇拜”。

“老婆子哪懂什麼高深醫術,” 孫婆婆搖搖頭,又咳嗽了兩聲,“不過是久病成醫,在這山裏住久了,認得幾味草藥罷了。你這傷…唉,老婆子只能幫你應急處理,要想好利索,還得下山找正經大夫。”

“婆婆…您…您好像氣色不太好?咳嗽…咳咳…聽着揪心。” 陳實適時地表現出關心,同時仔細觀察孫婆婆的氣色和舌苔(雖然隔着距離,但醫者的本能讓他能捕捉一些細節)。

“老毛病了,肺癆,多少年了,治不好,也死不了。” 孫婆婆語氣平淡,帶着一絲認命。

“肺癆?這…這病可拖不得啊!” 陳實立刻換上“專業”的憂慮表情,掙扎着想坐直,“小的…小的雖然醫術不精,但也知道些偏方…婆婆您這咳聲帶喘,痰中帶滯,舌苔…呃,看您臉色,應是肺陰虧損,痰熱鬱結…得滋陰潤肺,清熱化痰…” 他嘴裏蹦出幾個半通不通的術語,正是市井郎中最愛用來唬人的那套,聽起來頭頭是道,實則空洞無物。

孫婆婆果然被他說得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但隨即又黯淡下去:“沒用的,多少大夫看過了…”

“婆婆!偏方治大病啊!” 陳實“激動”地抓住孫婆婆的衣袖(動作刻意顯得笨拙無力),“小的曾在一本殘破古方上見過…呃…用鮮枇杷葉、川貝母、雪梨、冰糖…慢熬成膏,每日含服…最是潤肺止咳!還有…還有…對了!新鮮的虎耳草搗汁,兌蜂蜜水…也能清肺熱!這些藥材山裏就能找!婆婆您試試!總比幹熬着強啊!” 他說的這些方子,確實有些潤肺效果,但對真正的肺癆而言,杯水車薪,屬於典型的“江湖郎中安慰劑”。

孫婆婆聽着這些尋常可見的藥材和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方子,再看看陳實那“真誠”而“急切”的眼神,心中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又被點燃了些許。她久居古墓,接觸外界少,對醫道也僅止於皮毛,陳實這番半真半假的“專業”說辭,正戳中了她病急亂投醫的心思。

“唉…你這後生,自己都這樣了,還惦記着老婆子的病…” 孫婆婆語氣柔和了許多,拍了拍陳實的手(觸手冰冷僵硬,讓她更確信此人重傷瀕死),“走吧,老婆子知道一條近路下山,先把你送到山下安全地方。你這腿,不能再耽擱了。”

“多…多謝婆婆!您真是活菩薩!” 陳實“感激涕零”,心中卻暗自鬆了口氣。第一步,融入“無害傷者”角色,並利用“醫術”建立一點微弱的信任,初步成功!

在孫婆婆的攙扶下(陳實刻意將大半重量壓過去,顯得虛弱不堪),兩人沿着一條隱蔽的小徑,艱難地向山下走去。

路上,陳實一邊哼哼唧唧地喊疼,一邊小心翼翼地套話:

“婆婆…您…您一個人住在這深山老林?多危險啊…那兩個女魔頭…”

“老婆子…唉,給一戶人家看門護院罷了,主家清靜,不喜外人打擾。” 孫婆婆含糊其辭,顯然不想多談古墓。

“哦哦…那…那真是好人家…” 陳實識趣地不再追問,轉而“心有餘悸”地描述那兩個“女魔頭”打鬥的“可怕”場面,添油加醋,將自己形容得如何無辜可憐,如何被嚇得魂飛魄散,如何僥幸掉進“水洞”逃生。言語間對“女魔頭”的武功充滿了市井小民式的誇張恐懼和敬畏。

孫婆婆聽着,沉默不語,只是偶爾嘆息一聲,眼神復雜。陳實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警惕在降低,憐憫和同病相憐(都是被“女魔頭”波及的可憐人)的情緒在上升。

快到山腳,隱約能看到遠處小鎮的輪廓時,孫婆婆停下了腳步。

“後生,前面就是官道了,沿着路走就能到鎮上。老婆子只能送你到這裏了。” 她將一個粗糙的竹筒水壺和一小包幹糧塞給陳實,“這些你拿着,省着點用。記住,下山後,今天看到的事,一個字也別對人提起!那兩位…不是你能招惹的,知道嗎?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

她語氣嚴厲,帶着警告,但更多的是一種保護。

“知…知道了!婆婆大恩大德,小的沒齒難忘!” 陳實“誠惶誠恐”地點頭,“小的…小的以後一定給您送最好的潤肺膏來!”

孫婆婆擺擺手:“快走吧,找大夫治傷要緊。” 說完,她咳嗽着,轉身,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中。

陳實拄着拐杖,站在山腳,望着孫婆婆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遠處炊煙嫋嫋的小鎮,臉上那副痛苦、虛弱、驚恐的表情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冰冷的算計。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泥污血漬的破爛衣衫,摸了摸懷裏僅剩的幾枚銅板(之前藏在貼身小袋裏,僥幸沒丟),又感受了一下體內依舊翻騰的寒毒和右腿鑽心的疼痛。

**江湖郎中“陳實”活下來了。**

**但更大的危機和舞台,才剛剛開始。**

他深吸一口氣,將屬於“陳實”的市儈、懦弱和劫後餘生的惶恐重新掛回臉上,一瘸一拐,步履蹣跚地,朝着那代表着暫時安全的市井小鎮走去。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每一步都在提醒他現實的殘酷:

李莫愁的毒誓如同附骨之蛆。

小龍女的隱患如同懸頂之劍。

而他,空有《九陰真經》的寶藏,卻身負重傷,內力全無,只有一身“蹩腳郎中”的皮囊和一顆在絕境中淬煉出的、比寒玉更冷、比劇毒更烈的心。

**活下去,然後…變強!** 這個念頭,如同烙印,深深刻入骨髓。他需要錢,需要藥,需要安全的地方療傷,更需要…一個能讓他這個“江湖郎中”合理接觸更高層次武學和資源的契機。

小鎮的輪廓在夕陽下漸漸清晰。陳實(或者說,頂着陳實名字的異世靈魂)知道,屬於他的“江湖”,才剛剛拉開帷幕。而第一幕,就是如何在市井底層,用“醫術”和“演技”,爲自己掙出一條生路,並小心翼翼地避開那隨時可能降臨的、來自古墓的冰冷殺機。

他調整了一下表情,讓痛苦和茫然更“自然”一些,然後,拖着那條斷腿,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態,緩緩融入了通往小鎮的官道。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而倔強。

終南山下,清風鎮。

陳實拄着那根磨得光滑的樹枝拐杖,一瘸一拐地踏入了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夕陽的餘暉給這座依山傍水的小鎮鍍上了一層暖金色,炊煙嫋嫋,飯食的香氣混雜着牲畜的氣味彌漫在空氣裏。街邊小販的吆喝、孩童的追逐嬉鬧、茶館裏隱約傳來的說書聲……這一切喧囂而鮮活的市井氣息,與古墓中那冰冷死寂的絕望形成鮮明對比,卻也讓陳實感到一種格格不入的疏離。

他身上的破爛衣衫、凝固的血污、扭曲的右腿以及臉上那混雜着痛苦、驚惶和麻木的神情,立刻引來了路人的側目。有好奇,有憐憫,也有毫不掩飾的嫌棄。

“嘖,這誰啊?怎麼傷成這樣?”

“看着像從山上摔下來的吧?真晦氣…”

“快走快走,別擋着道!”

竊竊私語如同細小的針,扎在陳實早已緊繃的神經上。他低着頭,將屬於“陳實”的懦弱、卑微和劫後餘生的茫然表現得淋漓盡致,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呻吟,拖着斷腿,艱難地避開人流,目光在街道兩旁的店鋪招牌上逡巡。

**錢。藥。落腳處。**

這是他眼下最迫切的需求。

他摸了摸懷裏僅剩的三枚油膩的銅板,感受着它們冰冷的觸感,心中泛起一絲苦澀。這點錢,連一個肉包子都買不起幾個,更別說請大夫看腿、抓藥療傷了。孫婆婆給的幹糧和水早已耗盡。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街角一家略顯破舊、門口掛着一塊褪色“濟世堂”招牌的藥鋪上。鋪子裏光線昏暗,一個須發皆白、穿着半舊青布長衫的老掌櫃正倚在櫃台上打盹,藥櫃散發着混合的、略帶陳腐的草藥氣息。

陳實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表情,讓臉上的痛苦和哀求之色更加濃鬱。他拄着拐杖,一步一頓,挪到櫃台前,刻意讓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重一些。

“咚…咚…”

老掌櫃被驚醒,有些不悅地睜開惺忪睡眼,待看清陳實的模樣,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下意識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風:“哎喲!你…你這是怎麼了?傷成這樣不去醫館,跑我這藥鋪來作甚?” 語氣帶着明顯的嫌棄和驅趕之意。

“掌…掌櫃的…行行好…” 陳實的聲音嘶啞顫抖,帶着哭腔,身體微微前傾,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小…小的…姓陳,是個…是個走方的郎中…在…在山上采藥…遭了…遭了歹人…腿…腿斷了…身無分文…求…求掌櫃的…發發慈悲…賞點…賞點止血化瘀、續骨接筋的藥材…小的…小的日後做牛做馬報答您啊!” 他一邊說,一邊努力想彎腰作揖,卻牽動傷處,疼得齜牙咧嘴,冷汗直流,身體搖搖欲墜。

老掌櫃看着他那淒慘的模樣,聽着那番半真半假的哭訴,臉上嫌惡之色稍減,但依舊警惕:“走方郎中?哼,你這副樣子,哪像個郎中?莫不是來騙藥的吧?” 他上下打量着陳實,“再說了,我這小本經營,藥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說報答?拿什麼報答?就憑你這…?” 他目光掃過陳實空蕩蕩的腰際和破爛的衣衫,意思不言而喻。

“掌櫃的…掌櫃的明鑑啊!” 陳實“噗通”一聲,像是再也支撐不住,半跪半趴在了櫃台前的地上,引得鋪子裏僅有的兩個抓藥的婦人側目驚呼。他抬起頭,臉上涕淚橫流(這次是真疼出來的),眼神卻努力裝出“專業”的急切,“小的…小的雖然不才,但也認得幾味藥!您看…您這櫃上第三排左數第五格,放的可是十年份的田七?那東西止血化瘀最是上品!還有…還有您身後那個紫砂罐裏,封着的可是上好的血竭?那續筋接骨…離不得它啊!小的…小的只要一點點…一點點邊角料就行!掌櫃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他精準地報出了幾味治療跌打損傷的關鍵藥材及其位置、年份判斷(得益於融合的記憶碎片和九陰真經總綱帶來的細微觀察力),語氣急切中帶着點“內行”的肯定。

老掌櫃被他這一番話鎮住了。能一眼看出他櫃上藥材位置和大致年份,還能說出“血竭”這種相對貴重的藥材,這可不是普通混混能裝的。他臉上的懷疑之色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訝和猶豫。

“你…你倒真懂點藥材?” 老掌櫃語氣緩和了些,但依舊沒有鬆口,“可規矩就是規矩,藥鋪不是善堂。這樣吧…” 他眼珠轉了轉,指着牆角一堆落滿灰塵、混雜着泥土草屑的藥材,“那堆是今天剛收來的粗貨,還沒來得及整理。你要是能在一炷香內,把它們分門別類整理好,把能用的挑出來,雜草爛根扔掉…我就賞你一小包跌打散,外加幾片最次的田七頭!如何?” 這明顯是刁難,那堆藥材品相極差,混雜不堪,一炷香時間根本不夠。

陳實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狂喜和感激:“謝…謝謝掌櫃的!謝謝掌櫃的大恩大德!小的…小的這就幹!這就幹!” 他掙扎着爬起來,拖着斷腿,幾乎是撲到那堆散發着黴味的藥材前。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開始動手。忍着全身的劇痛和右腿的鑽心折磨,他雙手飛快地在藥材堆裏翻揀。動作看似笨拙(符合重傷形象),實則異常精準。得益於融合的記憶碎片裏那點零星的藥材知識和九陰真經總綱帶來的強大精神集中力與細微分辨能力,哪些是車前草,哪些是蒲公英,哪些是混雜的雜草,哪些根莖雖小卻藥性尚存…在他眼中異常清晰。他甚至能憑借微弱的藥氣和手感,判斷出幾塊幹癟姜塊(幹姜)和幾根品相不佳但勉強能用的牛膝根。

他刻意讓動作顯得吃力、緩慢,不時發出痛苦的吸氣聲,額頭上布滿豆大的汗珠(部分是疼的,部分是累的),將“重傷者強忍痛苦勞作”的形象演繹到極致。但他清理的速度,卻比老掌櫃預想的要快得多!

一炷香將盡時,牆角那堆混雜的藥材已經被分成了三小堆:勉強可用的普通草藥、需要再處理的次品、以及純粹的雜草爛根。陳實癱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大口喘着粗氣,臉色慘白如紙,仿佛隨時會昏過去。

“掌…掌櫃的…您…您看…” 他虛弱地指着分好的藥材,聲音斷斷續續。

老掌櫃走過來,看着那分得清清楚楚的三堆藥材,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驚訝。這效率,比他鋪子裏的學徒強多了!而且分類準確,幾乎沒有錯漏!他看向陳實的眼神終於帶上了一絲認可。

“嗯…還算利索。” 老掌櫃板着臉,從櫃台裏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油紙包,又從一個裝碎藥渣的抽屜裏抓了一小撮幹癟的田七片,丟給陳實,“喏,跌打散,外敷!田七片,嚼碎了咽下去!省着點用!夠你撐幾天了!”

“謝…謝謝掌櫃!謝謝掌櫃救命之恩!” 陳實如獲至寶般緊緊抓住那小小的油紙包和幾片幹癟的田七,掙扎着想磕頭,被老掌櫃不耐煩地揮手制止了。

“行了行了!別死在我鋪子裏!趕緊滾蛋!” 老掌櫃揮揮手,像是驅趕蒼蠅,“對了,看你小子還算有點眼力勁,手腳也麻利。你要是能弄點山裏新鮮的、像樣的藥材來,比如品相好的車前草、魚腥草,或者運氣好挖到點像樣的何首烏、黃精啥的…我這鋪子收!價錢…好商量!” 他拋出了一個誘餌。一個重傷的窮郎中,正是替他進山采藥的好勞力,還不用付工錢。

陳實心中雪亮,這老狐狸!但他臉上卻露出感激和希冀的光芒:“真…真的?掌櫃的您真是菩薩心腸!小的…小的傷好一點,能動了,一定上山去給您采最好的藥!” 他連連保證。

揣着那點微薄的“報酬”,陳實拄着拐杖,在老掌櫃嫌棄的目光和其他顧客或憐憫或鄙夷的注視下,艱難地挪出了“濟世堂”。

他並沒有立刻離開這條相對熱鬧的街道。他需要找一個最便宜的、能遮風擋雨的地方落腳。最終,他用一枚銅板,在鎮子最西頭、靠近垃圾堆的一個破敗土地廟角落裏,暫時安頓了下來。廟裏還有其他幾個乞丐,對他這個“新來的”投來冷漠或警惕的目光。

夜晚降臨,寒氣從破廟的縫隙中鑽入,比古墓的寒玉床更添一種溼冷刺骨。陳實蜷縮在冰冷的草堆裏,借着從破窗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小心翼翼地打開油紙包。

劣質的跌打傘散發着一股刺鼻的石灰和劣質香料混合的氣味。他忍着痛,將藥粉仔細地塗抹在右腿腫脹的傷口和其他幾處較大的擦傷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傳來。他拿起一片幹癟的田七,放進嘴裏用力咀嚼。苦澀辛辣的味道彌漫口腔,帶着微弱的藥力緩緩散開,勉強壓制着體內翻騰的氣血和寒意。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閉上眼睛。身體疲憊到了極點,但大腦卻在高速運轉。

**錢!必須盡快搞到錢!**

靠采藥賣給“濟世堂”的老狐狸,溫飽都難,更別說買好藥療傷和積蓄逃離的本錢了。他需要更快的來錢路子。

**傷!必須盡快穩住傷勢!**

腿骨需要重新接續固定,體內殘留的寒毒和玉女寒氣如附骨之蛆,正在緩慢侵蝕他的生機。僅靠這點劣藥和九陰療傷篇的被動修復,杯水車薪。

**人設!必須維持住“蹩腳郎中陳實”的形象!**

今天在“濟世堂”的表現有些冒險了,暴露了遠超普通郎中的藥材辨識能力。以後必須更小心地藏拙,將“醫術”控制在“懂點偏方、運氣好”的範圍內。

**危機!李莫愁和小龍女如同懸頂之劍!**

清風鎮離古墓太近了!她們任何一人恢復過來,都可能找到這裏!必須盡快離開!但在離開之前,需要一筆路費和必要的僞裝。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破廟角落裏,一個蜷縮着、正發出壓抑咳嗽聲的老乞丐身上。那咳嗽聲嘶啞空洞,帶着痰鳴,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陳實心中一動。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陳實就掙扎着爬了起來。他沒有立刻去山裏采藥(那條斷腿也不允許),而是在鎮子上最熱鬧的早市邊緣,找了個相對幹淨的角落,鋪開一塊從破廟裏撿來的破布。他將昨天從“濟世堂”牆角分揀藥材時,偷偷藏在袖子裏的一小把品相尚可的車前草、幾片幹姜和一小撮蒲公英根(這些都是他刻意留下的)擺在破布上。

然後,他拿出半截撿來的炭筆,在一塊稍顯平整的石板上,歪歪扭扭地寫下幾個大字:

**“祖傳偏方,專治咳喘、跌打損傷,見效付錢!”**

他刻意將字寫得很大,但筆畫笨拙,透着一股“粗人”氣息。做完這一切,他便靠着牆根坐下,抱着那條傷腿,閉目養神,臉上帶着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麻木和疲憊。他沒有吆喝,只是靜靜地等待着。

早市人來人往,他的小攤和那簡陋的招牌顯得格外寒酸可笑。路人大多匆匆而過,投來或好奇或譏諷的目光。

“嗤…又一個江湖騙子!”

“專治咳喘?我老娘咳了十幾年了,多少名醫都看不好,就憑你這幾根野草?”

“看他那腿,自己都治不好,還治別人?”

嘲諷聲清晰入耳,陳實充耳不聞,仿佛真的睡着了。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一個穿着粗布短褂、面色愁苦的中年漢子,攙扶着一個咳得直不起腰、臉色蠟黃的老婦人,在陳實的小攤前停下了腳步。漢子看着石板上“專治咳喘”那幾個字,又看看攤位上那幾樣尋常可見的草藥,眼中滿是懷疑。但他看着母親痛苦的樣子,又想起鎮上醫館那高昂的藥費,最終還是猶豫着開口:

“喂…你這…真能治咳喘?我娘這老肺癆…”

陳實緩緩睜開眼,目光掃過老婦人蠟黃的臉、深陷的眼窩和急促起伏的胸口,又看了看她咳出的、帶着暗紅血絲的濃痰(他刻意觀察的細節),心中已有判斷。他臉上露出一種市井郎中的“篤定”和“經驗老道”:

“咳聲嘶啞帶喘,痰中帶滯血,面色無華,舌苔…(他示意老婦人張嘴,快速瞥了一眼)…苔少而幹,舌質暗紅。肺陰大虧,虛火灼絡,兼有瘀滯。難治,但可緩。” 他故意用了幾個聽起來“專業”但實際是肺癆常見症狀的術語。

中年漢子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那…那咋辦?”

陳實拿起攤上的車前草和蒲公英根:“新鮮車前草,每日二兩,洗淨搗汁,兌溫蜂蜜水服下,清熱化痰。蒲公英根一兩,幹姜兩片,煎水代茶,日飲三次,潤肺兼行氣化瘀。先試三天,咳嗽若能稍緩,痰中血絲減少,你再來找我,付五文錢。無效,分文不取。” 他將藥材分成兩份,推給漢子。

這方子依舊是“安慰劑”級別,車前草清熱利尿,蒲公英根微有消炎作用,幹姜溫中,對真正的肺癆效果微乎其微,但勝在安全、便宜,且“清熱”、“潤肺”、“化瘀”等說法聽起來對症。

漢子看着那點不值錢的草藥,又看看陳實篤定的眼神(實則內心毫無把握),再看看母親痛苦的樣子,最終一咬牙:“好!就信你一回!娘,我們走!” 他扶着老婦人,拿起草藥,半信半疑地走了。

陳實看着他們的背影,重新閉上眼睛。他知道,這只是開始。他需要更多的“病例”,需要制造一點“口碑”,更需要…一點運氣。

接下來的兩天,陳實白天拖着斷腿,在早市角落擺攤,用類似的“話術”和極其廉價的草藥(大多是他從鎮外荒地、垃圾堆旁采來的),陸陸續續又“治”了幾個頭疼腦熱、輕微腹瀉、或是和陳實一樣有皮外傷的窮苦人。他收費極低,甚至先賒欠,無效退錢,主打一個“便宜”和“死馬當活馬醫”。

效果?自然是喜憂參半。頭疼腦熱腹瀉這種自限性疾病,不用藥過幾天也能好,功勞自然算在了他那幾根野草上。而真正的沉痾痼疾,如那老婦人的肺癆,自然毫無起色。有人罵他是騙子,但也有人覺得“喝了那草根水,好像沒那麼燥了”、“傷口敷了那藥粉,沒那麼疼了”(多半是心理作用或跌打散裏劣質香料帶來的麻痹感)。

陳實對此毫不在意。他要的不是立竿見影的神效,而是“陳實郎中”這個名頭,在清風鎮最底層窮苦人中的一點點傳播。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觀察,需要接觸更多的人,從中尋找機會。

第三天下午,機會來了。

一個穿着綢緞長衫、管家模樣、卻滿臉焦急之色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穿過早市(此時已近散市),目光掃過街邊零零散散的攤販,最終落在了角落裏、正收拾破布準備“收攤”的陳實身上。管家看着陳實那身破爛和瘸腿,眉頭緊鎖,顯然非常不滿意,但似乎又別無選擇。

他快步走到陳實面前,語氣帶着居高臨下的急切:“喂!你!就是那個擺攤治跌打的郎中?”

陳實抬起頭,臉上帶着“老實巴交”的惶恐和一絲“生意上門”的希冀:“是…是小人。大爺您…?”

“跟我走一趟!快!” 管家不耐煩地命令道,“府上有個粗使丫頭,從梯子上摔下來,胳膊折了,疼得直打滾!鎮上張大夫出診去了鄰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先去給看看,止止痛,接上骨頭!要是弄得好,少不了你的賞錢!要是弄砸了…” 管家眼中閃過一絲威脅。

陳實心中猛地一跳!**接骨!**

這正是他眼下最需要的“實戰”機會!既能驗證易筋鍛骨篇和九陰療傷篇對骨傷的效果,又能賺取一筆急需的診金!更重要的是,這是進入鎮上有錢人家(哪怕只是下人)視野的機會!

他臉上立刻堆滿感激和“受寵若驚”,掙扎着想站起來:“謝…謝大爺給機會!小的…小的這就跟您去!接骨…小的…小的祖上還真傳了點手藝!” 他刻意強調“祖傳”,帶着點江湖郎中的自誇。

管家嫌棄地看着他瘸腿的樣子:“快點!別磨蹭!” 說完轉身就走,根本不等他。

陳實咬緊牙關,拄着拐杖,用盡全身力氣,一瘸一拐地、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跟在管家身後,朝着鎮東頭一座看起來頗爲氣派的宅院趕去。每一步都牽扯着右腿的劇痛,但他眼中卻燃燒着一種名爲“機會”的火焰。

**清風鎮的第一塊踏腳石,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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