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深的私人會所被裝點成了鎏金與墨黑交織的格調，巨型水晶燈折射出冷冽的光，牆角的香檳塔堆到天花板，每個托盤邊緣都嵌着細碎的藍鑽 —— 那是蘇晚設計稿裏提過的 “深海之星” 元素，傅景深顯然做過功課。
蘇晚站在二樓露台，指尖冰涼。傅景深從身後遞來一杯香檳，黑色西裝襯得他側臉線條越發鋒利：“凌曜應該快到了。”
蘇晚沒接酒杯，聲音發顫：“你保證過，只是讓他看到我們‘在一起’，不會……”
“不會什麼？” 傅景深打斷她，語氣帶着一絲玩味，“不會讓他徹底死心？蘇小姐，既然要演，就得演得逼真點。” 他抬手，替她理了理微亂的碎發，指腹刻意在她耳後停留片刻，“下去吧，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蘇晚低頭望去，心髒猛地一縮 —— 凌曜來了。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裝，襯得身形越發挺拔，手裏攥着一個絲絨盒子，步伐急切地穿過人群，目光像雷達一樣在宴會廳裏搜尋。那是她前幾天無意中畫的設計圖，他看了一眼就記在心上，找工匠定做了求婚戒指，說要給她一個驚喜。
蘇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得眼眶發紅。她轉身想躲，卻被傅景深牢牢按住肩膀：“躲什麼？該來的總會來。”
他半摟着她走下旋轉樓梯，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凌曜的視線精準地鎖定在她身上，原本帶着期待的眼神，在看到傅景深搭在她腰間的手時，一點點冷了下去。
“晚晚。” 凌曜快步走過來，無視傅景深伸過來的手，徑直看向蘇晚，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跟我走。”
蘇晚別過頭，不敢看他眼底的光 —— 那裏面有他熬夜改的注資協議，有他托人從南非拍下的粉鑽，有他準備了三個月的求婚誓詞。
“凌總。” 傅景深搶先開口，手臂收得更緊，“今天是晚晚的生日宴，不請自來不太合適吧？”
“我找我的未婚妻，需要向你報備？” 凌曜的聲音陡然變冷，視線死死盯着蘇晚，“晚晚，過來。”
蘇晚的腳步像灌了鉛，傅景深卻推着她往前走了半步，迫使她直面凌曜。“未婚妻？” 傅景深輕笑一聲，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絲絨盒子，打開 —— 裏面是一條星光藍寶石項鏈，吊墜的形狀正是蘇晚工作室的 logo，“看來凌總還不知道，晚晚已經答應我的追求了。”
他親自爲蘇晚戴上項鏈，冰涼的寶石貼着她的肌膚，像一塊烙鐵。
凌曜手裏的盒子 “啪” 地掉在地上，鉑金戒指滾出來，在燈光下閃着絕望的光。他彎腰去撿，指尖卻抖得厲害，幾次都抓空。
“晚晚，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眼眶泛紅，“我們昨天還在看婚房，你說喜歡帶花園的頂層復式，你說……”
“那是以前了。” 蘇晚猛地開口，打斷他的話，聲音冷得像冰。她從手包裏拿出一疊照片，狠狠砸在他臉上 —— 那是傅景深的助理連夜 P 好的 “證據”：她坐在傅景深的私人飛機裏笑，她戴着傅景深送的限量款腕表，最刺眼的一張是兩人在遊艇上，傅景深替她擦嘴角的奶油，背景是碧海藍天。
照片散落一地，凌曜撿起一張，指節捏得發白：“所以這些天的晚歸，你說的‘設計展’，都是騙我的？”
“是。” 蘇晚迎着他的目光，第一次沒有躲閃，“我在傅先生這裏，比在你身邊自在多了。他知道我喜歡吃城南的生煎包，會讓司機繞二十公裏去買；他記得我對芒果過敏，所有甜品都換成了草莓味；他……”
“夠了！” 凌曜嘶吼出聲，周圍的賓客紛紛側目，“蘇晚，你到底想要什麼？我給你！我什麼都給你！”
他突然單膝跪地，從口袋裏掏出那個被捏變形的戒指盒，打開 —— 裏面是一枚設計簡約的鑽戒，戒托內側刻着 “曜 & 晚”。“我們結婚，好不好？” 他的聲音帶着懇求，像個無助的孩子，“我讓凌氏注資蘇氏，我去跟董事會抗爭，我……”
“凌曜，你是不是傻？” 蘇晚的聲音陡然尖銳，帶着刻意的嘲諷，“你覺得我現在還會稀罕你的求婚？你知道傅先生爲了這場生日宴花了多少錢嗎？你知道這條項鏈值多少個你手裏的破戒指嗎？”
她蹲下身，湊近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連你媽給我的五百萬分手費都不知道，還談什麼娶我？醒醒吧，你給不了我想要的。”
凌曜的瞳孔驟然收縮。五百萬？分手費？原來她早就……
“我明白了。” 他慢慢站起身，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眼神裏的光徹底熄滅，只剩下死寂的灰燼。他看着蘇晚脖子上的藍寶石項鏈，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蘇晚，祝你生日快樂。”
說完，他轉身就走，背影挺得筆直，卻在走到宴會廳門口時，猛地踉蹌了一下。
蘇晚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傅景深遞來一張紙巾：“演得很好，就是對自己太狠了。”
蘇晚沒接，只是望着那扇緊閉的門，聲音輕得像嘆息：“不狠點，他怎麼會走。”
她不知道的是，凌曜並沒有離開。他坐在車裏，看着會所二樓露台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手裏緊緊攥着那枚戒指，直到指腹被硌出血也沒察覺。
雨不知何時下了起來，砸在車窗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他想起蘇晚十八歲生日，他用攢了半年的零花錢買了條項鏈和蛋糕，在她家樓下等了三個小時，她冒雨跑下來，頭發溼漉漉地貼在臉上，卻笑得比蛋糕上的奶油還甜。
那時的她，眼睛裏有光。
而現在，那光滅了。
是他親手掐滅的嗎？
凌曜發動跑車，引擎發出暴躁的轟鳴，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刺耳。蘇晚在露台上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沖出去，猛地捂住嘴，才沒讓自己哭出聲。
傅景深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件披肩：“外面冷。”
蘇晚沒接，只是看着車影消失的方向，眼淚終於決堤。
她知道，從凌曜轉身離開的那一刻起，有些東西就徹底碎了。像被暴雨沖刷的沙畫，像摔在地上的琉璃，再也拼不回去了。
會所裏的音樂還在繼續，賓客們的笑聲此起彼伏，香檳塔折射出虛假的繁華。蘇晚站在這片喧囂裏，覺得自己像個被全世界遺棄的孤島。
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藍寶石項鏈，冰涼的觸感穿透肌膚，直抵心髒。
凌曜，對不起。
等我。
可她不知道，有些等待，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遙遙無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