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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酈月說話,車夫驅馬掉頭,走了。
她看着離去的車廂,在烈日下站了好一會。
這輛馬車,是她成親第一年送給溫景行的生辰禮物,找的前宮廷名匠制作。
至今她都記得那時滿滿當當希望他驚喜的心情。
可溫景行只是看了一眼,從沒有用過。
馬具、車廂及配件都堆在庫房裏。
今天是他第一次使用。
她等了五年才圓夢,等到的是他載着另一個女人拋下她。
所以,不用了溫景行。
我不是一直會等你的,我不是必須要等你的。
吃完午餐,酈月叫護衛駕車來接,獨自前往湖邊。
船已經訂好了,她不想浪費。
晌午她去看了舞龍舞獅和雜耍,即便無溫景行相陪,也頗得樂趣。
傍晚她剛登上遊船,竟碰到杜心湄。
她身邊站着溫景行,手裏拿着各種女孩子喜愛的精巧玩意兒,正提着一盞花燈逗她瞧。
看見酈月,他動作一頓。
“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留個信息?我跟心湄找了你很久。她還在坐月子又扭了腳,奔波很累——”
那我因爲她來回顛簸一個上午累不累?
酈月強壓下這些沒有意義的爭論,面無表情的轉過身朝船尾走,甩開他們。
杜心湄小跑着追上來,壓低的語調透着得意:
“酈小姐,你真沒意思,花再多時間跟景行哥耗下去,他的心也只會在我這裏。”
酈月笑了。
“只在你這?你跟了他這麼久,還不知道自己只是個替身嗎?”
看着杜心湄色變,其實並沒有很痛快。
酈月無聊的看着岸邊的花燈,突然被一股力道用勁一推,翻過船舷。
她下意識抓住對方,將杜心湄也拽下了湖,可對方卻毫不慌張。
“酈小姐,你高高在上的樣子真的很討厭,聽景行哥說你不怎麼會遊泳,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讓你長點教訓呢~”
杜心湄掰開她的手,在水中靈活的遊開。
傍晚水溫冰冷,酈月本身遊泳又是個半吊子,瞬間就慌了。
她嗆了幾口水,努力往船撲騰叫救命,卻被水草纏住了腳,不得動彈。
旁邊傳來慌張的求救聲,原來水草也讓杜心湄中了招。
但她強得多,至少還能順暢的呼吸。
“咚”的一聲,酈月看見了溫景行。
他奔向這裏,遊得那麼快,那麼猛。
她下意識抓住他的胳膊,把臉仰出水面想換一口氣。
手卻被用力甩掉、推開,酈月來不及換氣就重新墜入海水中。
窒息感迅速蔓延全身。
這一次,她再也沒力氣掙扎了,只能眼睜睜看着溫景行穩穩帶着杜心湄朝船邊遊去。
黑暗襲來,酈月緩緩向深海沉去......
“大小姐?大小姐?你感覺怎麼樣?”
酈月吐出一口湖水,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甲板上,身旁是渾身溼透的兩個護衛。
她緊緊握住女護衛的手,一動不動的看着頭頂昏暗的天空,看得眼眶酸澀,一滴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酈月!”
溫景行撥開人群沖進來,看見她完好,他鬆了一口氣,“剛剛我......”
酈月不想聽也不想看到他,跟護衛說:“下船回驛站,扶我一把,我沒力氣。”
溫景行蹲下來扶住她的肩,“一起回。”
酈月用力推他,他的胳膊卻跟鐵一樣。
她可笑道:
“好啊,杜心湄故意把我推進湖裏有謀殺嫌疑,你報官把她抓了,我就跟你一起回。”
溫景行卻直接全盤否決。
“她看你心情不好想跟你多說說話,只是崴了腳不小心倒在你身上,你誤會她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
酈月冷冷道:“那你就,離我,遠點。”
看着她尖銳、仇恨的眼神,溫景行渾身的力氣突然一瀉千裏。
“景行哥......”
身後傳來杜心湄帶着哭腔的聲音,他下意識回頭。
再轉過來時,酈月已經在護衛攙扶下起身離開了。
那個瘦削的背影,像一根針扎在他心上。
晚上,杜心湄敲開酈月的房門。
“鶯鶯是誰?傍晚他救我的時候,一直在喊我‘鶯鶯’。”
酈月一愣,垂眸輕撫着胳膊上的一塊烏青,這是在湖裏被溫景行甩開時留下的。
“他的心魔,他的心悅之人,投湖自殺而死。”
“我是鶯鶯的替身?難怪他......”杜心湄的表情空洞了半晌,然後眯起眼睛。
“替身又怎樣?死人爭不過活人。
“酈小姐,我至少有一張臉可以贏,你可什麼都沒有,沒本事的人早該讓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