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劍-風暴”演習的勝利，如同一劑強心針，讓整個紅軍基地都洋溢着振奮的氣息。而當林溫溫——這個完成致命“梟首”的關鍵人物，在病床上休整一天後出現在食堂時，迎接她的是幾乎要掀翻屋頂的歡呼和掌聲。
她還有些虛弱，臉色帶着病後的蒼白，被蘇小柔小心攙扶着。看着眼前黑壓壓的人群和無數張帶着笑意與敬佩的臉，林溫溫下意識地又想低頭道歉，卻被蘇小柔輕輕捏了捏胳膊。
“溫溫，今天你是主角，挺起胸來。”蘇小柔在她耳邊輕聲說。
主角？林溫溫從沒想過這個詞會和自己聯系在一起。她習慣了躲在角落，習慣了對自己的“破壞力”感到抱歉。
食堂加了餐，雖然算不上奢華，但氣氛遠比任何盛宴都更加熱烈。雷霆小隊被安排在主桌，不斷有人過來，不是敬酒（大家都很默契地用飲料代替），而是真心實意地表達祝賀。
“林同志，厲害啊！一個人就把藍軍老窩給端了！”
“溫溫妹子，以後咱們出去可以說跟‘潛影’並肩作戰過了！”
“啥時候也教教我們怎麼……呃，怎麼那麼精準地‘道歉’？”一個調皮的老兵擠眉弄眼，引得衆人哄堂大笑。
林溫溫被說得面紅耳赤，只會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是隊長指揮得好，是大家……我就是運氣，對不起，當時太緊張了……”
她的“道歉”此刻聽起來更像是一種可愛的謙遜，反而讓氣氛更加融洽。
不知是誰先帶的頭，一群年輕官兵呼啦啦圍了上來，爲首的趙大力嗓門最亮：“兄弟們！把咱們的功臣舉起來！讓她也看看高處的風景！”
“啊？別別別！我……我沉！”林溫溫驚慌失措，連連後退，差點撞翻身後的椅子。
但熱情高漲的衆人哪容她拒絕，七手八腳地，小心翼翼卻又充滿力量地將她托舉了起來。
“一！二！三！拋！”
失重感傳來，林溫溫輕呼一聲，被拋向了空中。食堂的頂燈在眼前晃動，下方是無數張仰望的、帶着純粹笑容的臉。
“對不起！我鞋帶好像抽到下面哪位同志的臉了！”她在半空中慌忙喊道，聲音都變了調。
下落，被穩穩接住，引來一片善意的笑聲。
“二！二！三！拋！”
再次飛起。
“對不起！我胳膊好像打到人了！我不是故意的！”
第三次，在更高的拋物線頂端。
“對不起！空中姿勢沒調整好！大家接穩點啊！”
三次起落，三次條件反射般的“道歉聲明”，成了慶功宴上最歡樂的插曲。她被放下時，頭發散了，衣服皺了，臉上卻因爲激動和羞澀泛着健康的紅暈，眼睛裏閃着從未有過的、明亮而溫暖的光。她站在人群中，有些手足無措地整理着衣領，那模樣既憨態可掬，又讓人心生敬意。
就在這歡騰的頂點，馮天耀走到了她面前。
食堂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馮天耀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依舊是那副略帶痞氣的淡然。但他手裏拿着的東西，卻讓林溫溫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一副嶄新的、代表着中國人民解放軍列兵軍銜的肩章，以及一個深紅色、莊重典雅的小盒子。
“林溫溫。”馮天耀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演習表現，還行。”他用了最輕描淡寫的詞，但眼神裏那份認可，重若千鈞。“經上級批準，授予你個人三等功。”他打開那個小盒子，一枚金光閃閃的三等功獎章靜靜躺在天鵝絨襯墊上。
掌聲再次雷動！
林溫溫怔怔地看着那枚勳章，大腦一片空白。直到馮天耀親手將它別在她胸前的口袋上方，那冰涼的觸感和沉甸甸的分量，才讓她猛地回過神來。淚水瞬間盈滿了眼眶。
這還沒完。
馮天耀又拿起了那副列兵肩章。他看着她依舊空蕩蕩的肩袢，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向上彎了一下。
“另外，從今天起，你就不再是‘編外人員’了。”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林溫溫同志，歡迎正式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
在更加熱烈的掌聲和口哨聲中，他親手爲她佩戴上了那副象征着全新身份與責任的列兵肩章。
肩膀上那實實在在的觸感，仿佛一道電流穿過林溫溫的全身。她看着馮天耀，看着周圍歡呼的戰友，看着胸前那枚屬於自己的軍功章，淚水終於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她立正，抬頭，用一個還有些生澀卻無比堅定的軍禮，回應了這一切！
馮天耀看着她激動落淚的樣子，微微傾身，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帶着那熟悉的調侃語氣低語：
“別高興太早。”
“藍軍指揮所那面牆的修復費，以後就從你津貼裏慢慢扣了。”
林溫溫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卻被這話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哭又笑，樣子有些狼狽，卻無比真實。她用力點頭，帶着鼻音：“嗯！扣！該扣！”
夜深人靜，慶功的喧囂如同潮水般退去。
林溫溫獨自一人坐在宿舍外的台階上。夜空清澈，月朗星稀。她小心翼翼地取下胸前的三等功獎章，在月光下反復摩挲着上面精細的紋路。指尖傳來金屬微涼的觸感，卻仿佛帶着灼人的溫度，一直燙到心裏。
她又摸了摸肩膀上那副嶄新的列兵肩章。
這一切，像一場夢。
她回想起幾個月前，自己還是個爲父親醫藥費發愁、在直播間裏笨拙劈磚、動不動就鞠躬道歉的普通女孩。力量的突然降臨，曾讓她恐慌無措，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破壞王”。是馮天耀把她“抓”進了軍營，是雷戰、顧明遠、趙大力、蘇小柔這些戰友，用他們的方式包容她、教導她、甚至在“生死”關頭保護她。
潛伏時的寒冷與高燒，隊友“犧牲”時的愧疚與無力，完成任務時的驚險與決絕……這一切的痛苦與磨礪，此刻都化作了肩章和獎章上沉甸甸的分量。
她不再僅僅是一個擁有怪力的女孩。
她是一名戰士。是雷霆小隊不可或缺的一員。
她的力量，找到了值得守護的方向。
她的“道歉”，內化成了一種對生命和職責的敬畏與擔當。
成長，原來就是在一次次的跌倒、爬起、愧疚、奮起中，悄然完成。
她拿出手機，屏幕的光亮映在她還帶着淚痕卻異常平靜的臉上。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凝聚起所有的勇氣和喜悅，撥通了那個她無比熟悉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溫溫？”媽媽的聲音帶着一絲睡意和下意識的擔憂，“怎麼這麼晚打電話？出什麼事了？”
“媽，”林溫溫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穩定和力量，“沒出事，是好事。我……我在單位，這段時間表現挺好的……領導今天，給我發了表彰。”
她斟酌着用詞，沒有提演習的危險，沒有提具體的功勳，只用最樸素的語言，向電話那頭的至親，傳遞着這份沉甸甸的喜悅。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隨即媽媽的聲音明顯清醒並激動起來：“表彰？真的嗎？我就知道我女兒是最棒的！是什麼表彰？累不累啊？有沒有好好吃飯？”
聽着媽媽一連串夾雜着驕傲和關切的問題，林溫溫的嘴角高高揚起，眼眶再次溼潤，這次卻全是暖意。
“嗯，真的。就是一個……普通的表彰。”她輕輕撫摸着胸前的獎章，語氣溫柔而肯定，“不累，吃得也好。爸和弟弟都睡了吧？你們別擔心我，我在這裏……一切都好。”
掛了電話，林溫溫將手機貼在胸口，仰頭望向浩瀚的星空。
月光如水，灑在她肩頭的列兵星徽和胸前的功章上，泛着柔和而堅定的光芒。
她知道，腳下的路還很長。但她已經找到了前進的方向和力量。
列兵林溫溫，已準備就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