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很苦,很澀,視線開始模糊。
在意識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一張焦急的臉龐沖破模糊的光影,出現在我眼前。
我微微勾起唇角。
我又夢見你了,莫星宇......
當年的事,你現在還恨我嗎......
第一次遇見莫星宇,是在學校圖書館。
我鬼使神差地溜達到天文類書架前,指尖掠過一排排書脊,最後停在一本蒙塵的《天體物理導論》上。
幾乎在同一時刻,另一只修長的手也按在了那本書上。
我嚇了一跳,猛地抬頭,撞進一雙含笑的清澈眼眸。
“同學,眼光不錯。”
他笑起來,露出整齊的白牙。
“不過,你一個數學系的天才少女,跑來研究天體物理,算不算學術叛逃?”
我像是做壞事被抓包,臉頰瞬間燒起來,下意識要縮回手。
他卻自然地抽出那本書,翻看了一下,遞到我面前:“喏,先到先得。我叫莫星宇,物理系天文方向的。”
從那以後,圖書館那個最偏僻,卻能望見一角天空的角落,成了我們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
我總是在枯燥的數學筆記下,悄悄壓着星圖或科幻小說。
和莫星宇在一起的時光,是我唯一能短暫呼吸、做回自己的時刻。
有一次,我鼓足勇氣,在家裏的飯桌上輕聲說。
“媽,我其實對天文也挺感興趣的......”
話還沒說完,媽媽猛地摔了筷子。
“天文?看星星能當飯吃?”
“林如煙我告訴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只有數學才能壓過那個野種!再想這些沒用的,我就斷你生活費!聽見沒有?”
所有的火星瞬間被踩滅。
我低下頭,默默扒拉着碗裏的飯,鹹澀的滋味堵在喉嚨口。
只有在莫星宇面前,我才敢讓那點火苗重新燃起。
那次我們去郊外的天文台,回來的路上遇上突如其來的暴雨。
沒帶傘的我們跑到最近的一家小旅館時,兩人都渾身溼透,冷得瑟瑟發抖。
不得已,只能開一間房取暖。
他笨拙地用毛巾幫我擦着滴水的頭發,氣氛在雨聲中變得曖昧。
“如煙,和你在一起,就像看到了不一樣的宇宙。”
他的聲音很輕,“你那麼聰明,又那麼孤獨。”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正要開口回應——
“砰!”
房門被人猛地撞開!
媽媽帶着兩個警察殺氣騰騰地沖進來,舉着手機對着我們驚慌失措,衣衫不整的樣子瘋狂拍照。
“警察同志!就是他!這個流氓強奸我女兒!”
“她才多大啊!就這麼被毀了!一定要讓他坐牢!”
我被強行拖回家。
我想辯解,想告訴所有人我們是真心相愛。
媽媽抄起晾衣杆狠狠抽打我的腿,直到我站不穩跪倒在地。
“再敢替那個窮學生說一個字,我打斷你另一條腿!讓你這輩子都出不了門!”
她動用所有關系,在學校內外散播謠言,將莫星宇塑造成“利用學術交流誘騙女學生”的卑劣貧困生。
輿論譁然,人人對他口誅筆伐,卻無人傾聽他的辯白。
盡管證據漏洞百出,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莫星宇最終被判入獄一年。
刑滿釋放後,他前途盡毀,被學校勒令退學,從此消失在我的世界裏。
我不敢打聽他的去向。
因爲,是我毀了他。
腿傷早已痊愈,但每逢陰雨天,骨骼深處仍會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