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閣樓的木板突然發出“咔嗒”輕響。
林悅猛地驚醒,素描本從胸口滑落在地。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被烏雲吞沒,只有手環上的銀鏈在黑暗裏泛着微光——那是蘇然送的能量手環,此刻正隨着某種頻率輕輕震顫,像在預警什麼。
“怎麼了?”
蘇然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帶着剛睡醒的沙啞。他手裏拿着台燈,暖黃的光暈照亮了他凌亂的發梢,灰色針織衫的領口鬆垮地敞開着,露出鎖骨處淡青色的血管。
林悅指着手環:“它一直在動。”
蘇然快步走到床邊,台燈的光落在手環上時,他的眉頭瞬間蹙起:“能量波動異常,比預測提前了十二個小時。”他轉身往樓下走,“可能是時空管理局的人在強行幹預能量線。”
林悅抓起帆布包追上去,手指碰到昨晚畫了他側影的素描本,心髒像被什麼攥緊了。客廳裏的黃銅羅盤指針正在瘋狂轉動,玻璃罩裏的黑色石頭發出尖銳的嗡鳴,牆壁上的星象圖突然亮起,銀藍色的主能量線像條沸騰的河,正一點點變成刺目的猩紅。
“他們想幹什麼?”林悅的聲音發顫,那些黑衣人追捕她的畫面突然涌進腦海。
“強行撕裂穩定通道。”蘇然打開地下室的門,冷白的燈光照亮了工作台上的金屬環——原本穩定的藍光此刻劇烈跳動,像瀕死的心髒,“他們需要‘適配者’的能量當鑰匙,你是最近出現的最強波動源。”
他的指尖在儀器上飛快操作,側臉的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鋒利。林悅忽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銀鏈也在震顫,鏈墜的黑石和玻璃罩裏的那塊產生了共鳴,發出細碎的裂紋聲。
“你的石頭……”
“別管它。”蘇然打斷她,從抽屜裏拿出個巴掌大的金屬盒,“這是緊急傳送器,一旦被圍住就按紅色按鈕,能把你送到三公裏外的廢棄工廠。”他把盒子塞進她手心,指尖的溫度燙得她一縮,“記住,無論發生什麼,別回頭。”
林悅攥緊金屬盒,冰涼的觸感卻壓不住掌心的汗。她看着蘇然專注調試儀器的側臉,忽然很想問“那你呢”,可樓下突然傳來的撞門聲讓她把話咽了回去。
“砰——砰——砰——”
沉重的撞擊聲像擂鼓,伴隨着擴音器的冰冷機械音:“時空管理局執行公務,裏面的人立刻開門接受檢查!”
蘇然的眼神沉了下去,一把抓住林悅的手腕往閣樓跑:“從天窗走,順着排水管下去,我引開他們。”
他的手掌很大,攥得很緊,林悅能感覺到他指腹的薄繭和急促的心跳。閣樓的天窗積着灰,蘇然用肩膀撞開時,碎玻璃濺落在他背上,他卻像沒感覺一樣,先把林悅托了出去。
“沿着巷尾跑,別停。”他仰頭看着她,黑眸在夜色裏亮得驚人,“我會去找你。”
林悅剛抓住排水管,就聽見樓下傳來破門的巨響。她回頭看了一眼,蘇然正把那本牛皮筆記本塞進懷裏,轉身沖向客廳的火光——是他點燃了桌上的酒精,想用煙霧阻礙追兵。
“蘇然!”她忍不住喊出聲。
他回頭沖她笑了笑,那笑容在火光裏顯得格外耀眼,像有人在黑暗裏劃亮了一根火柴。“跑!”
排水管的鐵鏽蹭破了手心,林悅順着牆壁往下滑時,看見十幾個黑衣人沖進了洋房,手電筒的光柱在院子裏掃來掃去。她落地時崴了腳,疼得差點叫出聲,只能咬着牙往巷尾跑,帆布包裏的素描本和明信片硌着後背,像塊滾燙的烙鐵。
老城區的巷弄像迷宮,林悅憑着白天的記憶鑽進狹窄的夾道。雨不知何時下了起來,豆大的雨點砸在頭頂的鐵皮棚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掩蓋了她的腳步聲,也模糊了視線。
“在那邊!”
身後傳來黑衣人的喊叫,手電筒的光柱刺破雨幕,落在她腳邊的水窪裏。林悅嚇得心髒驟停,轉身拐進另一條岔路,卻不小心撞進了一個懷抱。
“噓。”
熟悉的雪鬆氣息裹着雨水撲面而來,蘇然捂住她的嘴,把她拽進旁邊的電話亭。狹小的空間裏,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他後背的衣服破了個口子,滲出血跡混着雨水往下滴。
“你受傷了!”林悅想碰他的傷口,卻被他按住手。
“別說話。”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溫熱的呼吸掃過她的耳廓,“他們就在外面。”
電話亭的玻璃上蒙着水汽,能看到外面晃動的手電筒光。林悅的後背貼着冰冷的玻璃,雨水順着縫隙滲進來,打溼了她的發梢。蘇然則站在她面前,幾乎把她整個圈在懷裏,用身體擋住可能被看到的角度。
空間太小了,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雪鬆混着雨水的清冽,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他的襯衫溼透了,緊貼着胸膛,勾勒出清晰的輪廓,每一次呼吸起伏都帶着讓人失序的頻率。
“冷嗎?”蘇然忽然問,聲音在雨聲裏顯得格外清晰。
林悅搖搖頭,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雨太大了,夜風灌進來帶着刺骨的涼。下一秒,她感覺身上一沉——蘇然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她肩上。
帶着他體溫的布料裹住全身時,林悅愣住了。他裏面的襯衫本就溼透,現在更是完全貼在皮膚上,能看到鎖骨處的水珠順着往下滑,沒入領口消失不見。
“你會生病的。”她想把外套還給他,手卻被他攥住。
“我比你耐寒。”他的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撫,“而且……”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被雨水打溼的睫毛上,“我不能讓你有事。”
這句話像顆石子投進心湖,漾開圈圈漣漪。林悅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雨幕在玻璃外模糊成一片,可他眼底的光卻比任何時候都亮,像把整個星空都裝在了裏面。
忽然,外面傳來腳步聲,手電筒的光掃過電話亭的玻璃,照亮了蘇然的側臉。他下意識地把林悅往懷裏帶了帶,她的額頭撞到他的下巴,兩人同時悶哼一聲。
“這裏沒人,去那邊看看!”
黑衣人的聲音漸漸遠去,林悅卻還埋在他懷裏,能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和有力的心跳。她想退開,卻被他按住了後頸——不是之前處理傷口時的溫柔,而是帶着點不容拒絕的力度,讓她的臉只能貼着他的胸口。
“別動。”他的聲音很低,帶着點沙啞,“再等會兒。”
林悅乖乖不動了,耳朵貼在他溼透的襯衫上,聽着他越來越快的心跳。那聲音比外面的雨聲還要清晰,像在和她的心跳共振,咚、咚、咚地敲在同一個頻率上。
不知過了多久,蘇然才鬆開手。林悅抬頭時,剛好看到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眼神很深,像要把她吸進去。
“你的嘴唇……”他忽然伸手,指腹輕輕擦過她的唇角。
林悅的呼吸猛地停了。他的指尖帶着雨水的涼意,擦過的地方卻像燃起了一簇火,從唇角一路燒到心底。她這才想起,剛才撞進他懷裏時,嘴唇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鎖骨。
“紅了。”他的聲音比剛才更低,黑眸裏像落了星火,“像回字巷的月季。”
雨聲好像突然消失了,電話亭裏只剩下兩人急促的呼吸。林悅看着他越來越近的臉,能看清他睫毛上的水珠,聞到他襯衫上的雪鬆香,還有那讓心跳失序的氣息。
就在兩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時,蘇然忽然偏過頭,咳嗽了兩聲。
“我們得走了。”他移開視線,聲音有些不自然,“他們可能會回來。”
林悅這才回過神,臉頰燙得能煮熟雞蛋。她慌忙低下頭,整理着披在肩上的外套,卻發現口袋裏有個硬紙殼——是白天在跳蚤市場買的明信片,不知何時被蘇然塞了進去。
蘇然推開電話亭的門,先探頭看了看巷口,確認沒人後才回頭對她說:“跟着我,別掉隊。”
雨還在下,他走在前面,用身體爲她擋住大部分雨水。林悅看着他寬厚的背影,忽然想起剛才在他懷裏聽到的心跳,還有他擦過她唇角的指尖,腳步不由得慢了半拍。
“快點。”蘇然回頭,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這次的力度很輕,像怕弄疼她。
兩人踩着水窪往廢棄工廠跑,巷子裏的路燈忽明忽暗,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又縮短,像在跳一支無聲的舞。路過一個拐角時,林悅腳下一滑,蘇然及時拽住她,她卻順勢撞進他懷裏,這次是結結實實的擁抱。
“小心點。”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着笑意,“再摔一次,我可不一定能扶住你。”
林悅抬頭,撞進他帶着笑意的眼睛裏。雨珠從他額前的碎發滴落,滑過鼻梁,落在嘴唇上。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腹幫他擦去了那顆水珠。
指尖的觸感柔軟溫熱,像觸電一樣,兩人同時愣住了。
蘇然的黑眸猛地變深,像被點燃的星火。他低下頭,這次沒有再躲開,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唇上,帶着雨水的清冽和雪鬆的幹淨。
林悅的心跳像要炸開,閉上眼睛的前一秒,她看到他睫毛上的水珠,像誰在時光裏偷偷落下的淚。
就在兩人的嘴唇快要碰到一起時,遠處突然傳來警笛聲,刺破了雨幕和曖昧的氛圍。
“該死。”蘇然低咒一聲,拽着林悅往工廠後門跑,“他們調了支援。”
廢棄工廠的鐵門鏽得厲害,蘇然用肩膀撞開時發出刺耳的聲響。裏面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過破損的屋頂,照亮滿地的廢棄零件和蛛網。
“這邊。”蘇然熟門熟路地往深處走,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個打火機,昏黃的火苗在他指尖跳動,“祖父以前在這裏藏過東西。”
他帶着她鑽進一個隱蔽的隔間,裏面竟然有張舊行軍床和幾個木箱。蘇然關上隔間的門,打火機的光照亮了他的臉,也照亮了木箱上的星象符號——和筆記本裏的一模一樣。
“這裏是……”
“備用安全屋。”蘇然打開一個木箱,裏面放着罐頭、手電筒和一些醫療用品,“他們短時間找不到這裏。”
他拿出碘伏和紗布,轉身要處理後背的傷口,林悅卻按住了他的手:“我來吧。”
蘇然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轉過身背對着她。他的襯衫已經和傷口粘在了一起,林悅撕開時,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後背的肌肉緊繃着。
“疼嗎?”她的聲音放得很輕,棉籤蘸着碘伏輕輕塗抹在傷口上。
“沒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比小時候被能量波燙到輕多了。”
林悅的動作頓了頓:“你小時候也受過傷?”
“嗯,跟着祖父研究儀器時不小心被能量灼傷。”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敲着膝蓋,“從那以後就知道,時空能量既危險又迷人。”
她看着他後背縱橫交錯的舊傷疤,忽然覺得,他看似從容的背後,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故事。就像這廢棄工廠的暗格,表面是冰冷的金屬,裏面卻藏着溫暖的罐頭和星象圖。
處理完傷口,林悅把醫療用品收進木箱,蘇然則從另一個箱子裏翻出件幹淨的黑色外套:“先換上吧,溼衣服穿久了會感冒。”
外套帶着淡淡的樟腦味,是男式的,很大,穿在林悅身上像偷穿了大人衣服。她卷起袖子時,手腕上的銀色手環和蘇然的銀鏈產生了共鳴,發出細碎的微光。
“它們在呼應。”蘇然的目光落在手環上,“這是用同一塊黑石做的,祖父說,有羈絆的人戴着,會產生能量共鳴。”
“羈絆?”林悅的心跳漏了一拍。
蘇然沒回答,只是從懷裏掏出那本牛皮筆記本,借着打火機的光翻到其中一頁:“你看,三天後的能量峰值軌跡變了,應該是管理局強行幹預導致的。”
林悅湊近去看,原本平滑的曲線變得崎嶇,像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扯斷又重新接起來。她的指尖落在曲線斷裂的地方,忽然想起剛才在電話亭裏的那個未完成的吻,心跳又開始失序。
“這樣的話,穿越會更危險嗎?”
“會不穩定。”蘇然的聲音沉了些,“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找到新的平衡點。”他忽然抬頭,目光落在她身後的木箱上,“你幫我拿下那個星盤,在最上面的箱子裏。”
林悅起身去拿,腳下卻被一根鐵鏈絆倒,整個人往前撲去。蘇然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兩人一起摔倒在行軍床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她趴在他胸口,能聽到他瞬間加速的心跳,和他襯衫上的樟腦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的安心感。蘇然的手還環在她的腰上,掌心的溫度透過外套滲進來,燙得她一顫。
“對、對不起。”林悅慌忙想爬起來,卻被他按住了肩膀。
打火機滾落在地,火苗熄滅了,隔間裏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手環和銀鏈還在發出微光。距離忽然變得很近,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落在頸窩,帶着溫熱的觸感,還有那讓她心跳失序的頻率。
“別動。”他的聲音在黑暗裏格外清晰,帶着點沙啞,“讓我抱一會兒。”
林悅的身體僵住了,任由他抱着,聽着他漸漸平穩的心跳。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她能聞到他身上的雪鬆香,感覺到他手掌的溫度,還有那透過薄薄衣料傳來的、讓人心慌的悸動。
不知過了多久,蘇然才鬆開手,在黑暗裏摸索着撿起打火機重新點燃。火光亮起時,兩人都有些不自然地別開視線,臉頰在昏黃的光線下泛着紅。
“星盤……”林悅率先打破沉默,指了指掉在地上的銅制星盤。
蘇然撿起星盤,放在筆記本上,開始計算新的能量軌跡。林悅坐在他身邊,假裝看星盤,目光卻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側臉上。火光在他睫毛上跳躍,投下明明滅滅的影,像誰在時光裏寫下的詩。
雨漸漸小了,隔間外傳來滴答的水聲。蘇然算得很專注,偶爾會用筆敲敲額頭,發出輕輕的聲響。林悅看着他的手指在星盤上滑動,忽然覺得,這樣的時光也很好——沒有追捕,沒有時空裂縫,只有他、她,和一本寫滿秘密的筆記。
“算出來了。”蘇然的聲音帶着點疲憊,卻難掩興奮,“新的平衡點在午夜三點,比原來晚了兩個小時,但更穩定。”
林悅的心髒猛地一沉。她該高興的,可看着蘇然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和疲憊的側臉,心裏卻涌上濃濃的不舍。三天後的午夜,她就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在陌生時空裏給她溫暖和保護的人了嗎?
“怎麼了?”蘇然注意到她的沉默,“不高興?”
“沒有。”林悅搖搖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明信片,“只是覺得……太快了。”
蘇然的動作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手裏的明信片上,上面的回字巷在火光裏顯得格外溫柔。“你不屬於這裏。”他的聲音低了些,“回字巷有你的月季和畫展,那些才是你該有的生活。”
“那你呢?”林悅終於問出了口,聲音帶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我走了以後,你怎麼辦?”
蘇然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動作自然又親昵:“繼續研究時空裂縫,說不定哪天,我會穿越到2024年,去看你的畫展。”
“真的嗎?”林悅的眼睛亮了起來。
“真的。”他的黑眸裏閃着光,“到時候,你要給我畫一幅星象圖,就畫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的星空。”
林悅用力點頭,眼眶卻莫名發熱。她低下頭,假裝看明信片,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印着回字巷的圖案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蘇然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她身邊,陪着她看雨。隔間裏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着兩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像幅被時光定格的畫。
不知過了多久,林悅靠着牆壁睡着了。蘇然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輕輕拿走她手裏的明信片,上面的淚痕已經幹涸,只留下淡淡的水跡。他看着上面的回字巷,又看了看林悅熟睡的側臉,眼底閃過復雜的情緒,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他從懷裏掏出個小巧的銀質相框,裏面嵌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個梳着麻花辮的小女孩,站在回字巷的月季花叢前,手裏舉着支素描筆,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火光在相框邊緣跳動,林悅的呼吸輕輕拂過照片,蘇然的指尖在小女孩的臉上停頓了很久,才低聲呢喃:“我等了你很久了,林悅。”
這句話輕得像嘆息,被窗外的雨聲吞沒。他把相框放回懷裏,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林悅靠着的姿勢,讓她睡得更舒服些。自己則靠在牆壁上,借着微弱的火光翻看那本牛皮筆記本,指尖劃過祖父寫下的最後一句話:“時空流轉,羈絆不滅,當銀石共振時,便是命定之人重逢之刻。”
他抬頭看向林悅熟睡的側臉,她的眉頭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麼不安穩的夢。蘇然伸出手,想撫平她眉間的褶皺,指尖快要碰到時卻又停住,最終只是輕輕拂去她落在臉頰的碎發。
雨徹底停了,天邊泛起魚肚白。廢棄工廠的暗格裏,火光漸漸微弱,只剩下手環和銀鏈還在發出細碎的微光,像兩顆依偎在一起的星子,在寂靜的時光裏,悄悄跳動着相同的頻率。
林悅在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爲自己蓋緊了外套,帶着雪鬆氣息的溫暖包裹着全身,讓她下意識地往熱源靠了靠,嘴角揚起一抹安心的弧度。她不知道的是,身邊的人徹夜未眠,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像在描摹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破損的屋頂照進來時,蘇然合上筆記本,輕輕推了推林悅:“醒了嗎?我們該換個地方了。”
林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他眼底的紅血絲,心裏一緊:“你沒睡?”
“睡了一會兒。”他笑了笑,語氣輕鬆,卻掩不住疲憊,“安全屋不能待太久,我知道個更隱蔽的地方。”
他起身時,林悅注意到他懷裏露出的相框一角,照片上的小女孩有點眼熟,卻沒來得及細問,就被他拉着往外走。晨光穿過工廠的鐵架,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誰在時光的畫布上,輕輕畫下了一道溫暖的軌跡。
巷口的積水倒映着藍天,昨夜的狼狽仿佛一場夢。蘇然走在前面,步伐比昨天慢了些,林悅跟在後面,看着他寬厚的背影和被風吹起的衣角,忽然覺得,無論未來有多少未知,只要跟着他,好像就什麼都不怕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銀色手環,又看了看蘇然手腕上的銀鏈,它們在晨光裏泛着柔和的光,像在悄悄訴說着一個跨越五十年的秘密。也許,有些羈絆,從一開始就注定好了,無論時空如何阻隔,總會在某個轉角,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