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濱海市最頂級的酒店宴會廳。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光芒,映照着衣香鬢影與觥籌交錯。連美靜挽着陸明哲的手臂,步入這場由明哲資本冠名的慈善晚宴時,刻意選擇的月光藍曳地長裙恰到好處地遮掩了小腹,裙擺上手工縫制的碎鑽在移動間閃爍,如同她眼底深藏的寒光。
“靜靜今天真美。” 陸明哲側頭低語,指尖在她腰際若有似無地摩挲。他身着高定燕尾服,胸前口袋巾的顏色與她的禮服遙相呼應,完美扮演着恩愛夫妻的角色。但連美靜能感覺到,他的指尖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 那是在宏達地產股價今日下跌 3.7% 後,強裝鎮定的應激反應。
“明哲哥眼光好。” 連美靜抬眸淺笑,目光掠過他肩頭,精準捕捉到角落裏林薇薇投來的目光。她穿着一身香檳色禮服,正與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健壯男人談笑風生,眼神卻像毒蛇般纏繞在她與陸明哲交握的手上。
“陸總,連太太,久仰。” 一個洪亮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連美靜轉身,看到一位身着唐裝的老者端着酒杯走來,正是與連家有三代世交的資深投資人陳宏遠。他曾是連氏信托的早期受托人之一,前世在她死後被陸明哲用手段逼退。
“陳老,您也來了。” 陸明哲立刻堆起笑容,伸手想與陳宏遠握手,“快請坐,我給您介紹,這是內人連美靜。”
陳宏遠卻繞過他,徑直向連美靜伸出手:“美靜丫頭,真是女大十八變。當年你父親帶着你參加酒會,你還躲在他身後不肯叫人呢。”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眼神裏帶着長輩的慈愛與審視。
連美靜回握住他的手,語氣帶着恰到好處的親昵:“陳伯伯,您還是這麼精神矍鑠。家父若泉下有知,看到您還惦記着我,定會很高興。” 她刻意提起父親,觀察着陸明哲的反應。
陸明哲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打圓場道:“陳老與連家的交情,我早有耳聞。美靜有您這樣的長輩關照,是她的福氣。”
陳宏遠沒接他的話,轉而看向連美靜:“丫頭,聽說你最近在家養胎,沒怎麼參與商界事務?以你的天資,窩在家裏可惜了。”
這看似隨意的問話,實則是在試探她的立場。連美靜心中清楚,陳宏遠這類老派投資人最看重家族傳承與能力,陸明哲急於掌控連氏信托的意圖,恐怕早已在他們的觀察之中。上一世在這時候,面對陳宏遠同樣的問話,她卻是滿臉羞赧地低下頭,手輕輕護着小腹,語氣帶着對陸明哲的全然依賴:“陳伯伯,您也知道,頭胎總是金貴些。醫生說前期最關鍵,讓我少費神。連氏那邊有明哲盯着呢,他比我細心,又懂行,交給她我放心。”
那時的她,滿眼都是對腹中孩子的珍視,和對丈夫的盲目信任。她甚至還笑着補充:“等孩子生下來,坐完月子,我再慢慢撿起來也不遲。現在啊,就想安安穩穩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正是這番話,徹底坐實了她 “只想做個安穩孕妻” 的印象,也讓陸明哲在陳宏遠等老一輩投資人眼中,成了 “暫代連氏事務的合適人選”。後來她才知道,就是這次對話後不久,陸明哲便拿着她 “自願放權” 的姿態當籌碼,說服了信托委員會的幾位元老,將核心項目的審批權悄悄轉移到了自己手上。
而這一世,連美靜迎上陳宏遠審視的目光,臉上沒有絲毫羞怯,反而帶着一抹沉靜的笑意。她端起侍者托盤裏的果汁,輕輕晃動着杯中液體,語氣溫婉卻不失鋒芒:“陳伯伯謬贊了。只是孕期反應劇烈,精力有限。不過偶爾也會關注一下市場,比如最近宏達地產的債券波動,還有星耀科技的股權結構調整,倒是有些有意思的現象。”
話音剛落,陸明哲端着香檳的手幾乎不可察覺地抖了一下,紅酒濺出少許,落在雪白的襯衫袖口上。陳宏遠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饒有興致地追問:“哦?美靜對這兩個項目有什麼見解?”
連美靜感受到陸明哲投來的銳利目光,卻迎着陳宏遠的視線,從容道:“宏達地產的短期融資券持倉過於分散,在當前政策收緊的環境下,流動性風險不言而喻。至於星耀科技,創始人內鬥固然影響股價,但他們的固態電池專利技術其實被市場嚴重低估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附近幾位豎起耳朵的投資人耳中。有人低聲議論起來,看向連美靜的目光從最初的輕視,逐漸變爲驚訝。誰也沒想到,這位以美貌聞名的陸太太,竟對這兩個冷門項目有如此精準的判斷。
陸明哲強行擠出笑容,試圖打斷話題:“美靜就是在家待得無聊,看了些財經新聞瞎琢磨,讓陳老見笑了。”
“非也非也。” 陳宏遠卻擺擺手,眼神越發欣賞,“美靜丫頭的分析切中要害。尤其是星耀科技的專利價值,老夫最近也在研究。看來英雄所見略同啊。”
陸明哲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了。連美靜剛才提到的兩點,恰恰是他目前最頭疼的問題 —— 宏達地產的債務雷區,以及他正在暗中吸納的星耀科技籌碼。她怎麼會知道這些?難道是公司內部有人走漏了風聲?
連美靜將他的窘迫盡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羞澀:“陳伯伯過獎了,我也就是隨便說說。倒是明哲,爲了公司的事整天忙得腳不沾地,真是辛苦他了。” 她巧妙地將話題引回陸明哲身上,既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又維持了賢妻形象。
就在這時,林薇薇端着酒杯走了過來,臉上掛着無懈可擊的笑容:“呀,陳老也在呢,靜靜真的是什麼都懂啊” 她親昵地挽住連美靜的手臂,語氣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不像我,只能跟在明哲哥身後,連話都插不上。”
連美靜任由她挽着,指尖卻在她手腕的脈搏處輕輕一按。林薇薇的心跳明顯加速,顯示出她此刻的不平靜。連美靜順勢抽回手,拿起桌上的一塊馬卡龍,狀似隨意地問:“薇薇剛才在和那位先生聊什麼?好像很投機的樣子。”
林薇薇眼神閃爍了一下,笑道:“是鼎鑫財務的王總,說起來還是明哲哥的老朋友呢。”
“鼎鑫財務?” 連美靜故作驚訝,轉頭看向陸明哲,“就是那個做民間融資的公司?聽說他們的資金流向不太合規。”
陸明哲臉色微變,連忙打斷:“什麼合規不合規的,王總只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薇薇也是剛認識,別聽她瞎說。” 他狠狠瞪了林薇薇一眼,示意她閉嘴。
連美靜心中了然。鼎鑫財務果然與陸明哲有關聯,而林薇薇剛才的攀談,恐怕是在爲陸明哲疏通資金渠道。她決定再添一把火,轉向陳宏遠,語氣帶着擔憂:“陳伯伯,您說現在這種金融環境,像鼎鑫那樣的公司,會不會有法律風險啊?我聽說他們最近在做一些地產項目的過橋貸款,萬一遇上政策收緊……”
陳宏遠何等精明,立刻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沉吟片刻,緩緩道:“金融行業,合規永遠是第一位。有些錢,賺得燙手啊。”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陸明哲,後者的額頭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
林薇薇見勢不妙,連忙轉移話題:“哎呀,不說這些掃興的了。”
“陸總,” 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在背後叫了陸明哲一聲,“關於星耀科技的收購案,董事會希望能聽聽您的最新意見。”
連美靜心中一動,星耀科技的收購案?看來陸明哲已經等不及要動手了。
陸明哲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個川字,顯然不想在這種場合被公事纏住,但對方是董事會派來的人,他不好發作,只能轉頭對連美靜擠出一個敷衍的笑容:“你先在這兒歇會兒,我去去就回。”
連美靜溫順地點頭,目光卻在他轉身時冷了下來。
一旁的陳宏遠將這幕盡收眼底,端着茶杯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杯沿。他看了眼陸明哲快步走向角落的背影,又瞥了眼連美靜看似平靜、實則暗藏鋒芒的側臉,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對着連美靜微微頷首:“我去那邊跟幾個老夥計殺盤棋,你自便。” 說罷便背着手,慢悠悠朝棋桌走去,留下連美靜一人站在原地。
連美靜沒有真的去休息,而是端着果汁,裝作欣賞牆上的畫作,悄悄靠近他們談話的方向。
“…… 散戶拋盤太嚴重,再這麼下去,我們的收購成本會增加至少 15%。” 金絲眼鏡男的聲音壓得很低,“而且,我聽說盛遠科技最近在偷偷吸納籌碼,不知道是不是沖着星耀來的。”
連美靜心中一凜,盛遠科技?那是她讓沈岩布局的棋子,難道被陸明哲發現了?
陸明哲的聲音帶着一絲不耐:“盛遠?他們哪來的錢?別管他們,按原計劃進行。我已經讓陳立在媒體上放風,說內鬥是誤會,股價很快就會反彈。”
“可是陸總,” 金絲眼鏡男遲疑道,“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最近宏達那邊也出事了,會不會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能有誰?” 陸明哲冷哼一聲,“不過是市場正常波動。你記住,星耀的收購必須拿下,這關系到我們明年的新能源布局。至於宏達,不過是一顆棄子,損失點小錢而已。”
連美靜聽到這裏,悄然退開。棄子?宏達地產在他眼裏只是一顆棄子?那前世他爲何又要在宏達暴雷後大做文章,借機吞並連家的地產項目?看來其中還有隱情,或許與鼎鑫財務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