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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辭抬眼看向蕭珩,他坐在轎輦中,對她的遲疑很是不滿:“月璃的話就是我的命令,我和月璃先走,你走路過去。”
從城門口到祭台,少說也要半個時辰,她在冬日裏拖着七日未進水米的身體,都不一定能趕過去。
蘇清辭攥緊指節,已經提不起半分爭辯的力氣,最終她沒說什麼,只輕輕點頭。
她站在原地看着帝後儀仗走遠,沉默着抬腳跟了上去。
她腳力遠遠趕不上車馬,很快被遠遠甩開,她踉蹌着追過去,路上尖銳的石子狠狠扎進腳底,她猛地撲倒在地,手臂擦出一片血痕。
她痛得悶哼一聲,抬頭看去,蕭珩和月璃一行人徹底消失在她視線中。
此時的蘇清辭發絲散亂,衣服髒污,再沒有半分皇後尊嚴。
蘇清辭剛趕到祭台,就聽蕭珩的斥責聲傳來:“不過是走半個時辰路,你何必裝成這幅淒慘的樣子,分明是不把朕,不把慶國國運放在眼裏!”
裝淒慘?
他的話猶如萬千鋼針,猛地刺進蘇清辭的心,早已麻木的心傳來令她窒息的痛。
她眸中一片空洞,還未張口,就聽不遠處一陣騷動。
轉頭看去,一群面黃肌瘦、滿臉病態的百姓涌過來。
“陛下,皇後娘娘,請救救我們吧!”
不等蕭珩問,禁軍統領匆匆而來,附耳低語:“陛下,城中爆發瘟疫,爲了您和聖女的安危,還請盡快回宮。”
禁軍將那群百姓攔住,卻有更多人涌過來,眼看着防線即將被突破,蕭珩下令回宮。
月璃上前一步,眸中滿是不贊同:“法會一旦開始便不可停止,否則會引來天怒,瘟疫便是佛祖對我的考驗!”
她看着瘦骨嶙峋的百姓,眸中閃着堅決的光芒,揚聲道:“古有割肉飼鷹,燃指供佛,今日我便效仿先祖,以肉身爲祭,爲萬民祈福,保慶國國運昌盛!”
她的話氣勢十足,卻讓蕭珩眉頭狠狠蹙起:“朕不準!”
月璃登上祭台,淡笑搖頭,一身素色紗衣在風中飄揚,顯得她整個人越發聖潔。
“陛下,食民之祿就該爲民獻身,這是我該做的,能爲慶國獻身,是我此生最大的功德,請不要阻止我。”
說完,她便掏出一個哨子吹響,半空中瞬間飛來密密麻麻的鷹群。
蕭珩面色陡變,死死抓着她的手:“朕來替你!”
月璃一愣,面上染上幾分動容:“慶國有您這樣的爲國爲民的仁君,實在是百姓的福分!”
“可您是天子,龍體損傷等同國運損傷,”她眸光一轉,落在身形狼狽的蘇清辭身上:“可您是天子,龍體損傷等同國運損傷,皇後娘娘是一國之母,享百姓供奉,她以身獻祭再好不過了,這也是大功德一件,是百姓之福,是慶國之福啊!”
她的話很有煽動性,幾乎是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蘇清辭身上。
蘇清辭猛地抬頭看向兩人,看到蕭珩眸中的贊同,她瞳孔放大,驚懼搖頭後退。
蕭珩揮了揮手,立刻有禁軍將她死死按在原地。
她朝他嘶吼着,眼淚滾落下來:“不要!你爲了這個滿口妖言的女人非要將我置於死地嗎?!”
月璃柔聲道:“既然皇後娘娘不願意,還是我以身獻祭吧。”
說着她劃破手腕,張開雙臂,閉上眼仰頭面帶微笑迎接鷹群俯沖啄食的那一刻。
蕭珩見狀眉目一沉,大步走到蘇清辭面前將她拖上了祭台,對她的眼淚沒有半分動容,冷聲開口:“不過是被啄幾口肉,我已經將整個人太醫院的太醫全都調來了,一定會保你一命。”
“放開我!放開……”蘇清辭拼命掙扎,然而她渾身虛脫,根本抵不過蕭珩的力氣。
他不顧她的掙扎,親手將她牢牢綁在祭台上。
在鷹群聞到血腥味俯沖下來那一刻,蕭珩打橫抱起月璃,快步離開。
與此同時,鷹群銳利的爪子撕開蘇清辭衣服,頓時撕下一片血肉,她肩膀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呃啊!”淒厲嘶啞的叫聲響徹整個祭台。
可餓久了的鷹群嚐到了血肉的滋味更加瘋狂。
更多鷹圍上來,鋒利堅硬的鷹落滿全身,鷹喙在她鮮血淋漓的傷口上猛啄,筋骨寸斷的劇痛讓她指甲死死摳進石縫中,她渾身都在抖,疼得痙攣。
每呼吸一次都扯得傷口劇痛,明明是豔陽天,可她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
當鷹群散去時,蘇清辭瞳孔渙散,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只剩下微弱的呻吟。
又是一道哨聲響起,蘇清辭看着重新俯沖而下的鷹群,瞳孔中滿是絕望。
一陣血腥氣傳來,她看到一只鷹死死盯着自己的喉嚨,那道利爪就在眼前,鷹喙沾着血,下一刻就要撕開她喉嚨。
就在這時,視線中出現一道熟悉的黑影。
傳信的鷹隼對着她長鳴一聲,爪鉤將面前那只鷹瞬間撕碎,血霧噴灑在她臉上。
蘇清辭因爲疼痛抓得鮮血淋漓的手指,猛地鬆開,得救了!
變故來得猝不及防。
月璃臉色難看,但很快又恢復一片安寧祥和,面上閃過一絲不忍。
蕭珩捕捉到她眼中的悲憫,抬手捂住她眼睛:“別看了,太血腥。”
蘇清辭眼前陣陣發黑,卻執拗地盯着兩道衣袂光鮮的身影,忽然低笑出聲,然而眼底滿是悲涼。
蕭珩看着蘇清辭這幅樣子,指尖猛地攥緊龍袍,指節泛白,她的笑如同一根針扎進了心口,他眉頭狠狠蹙起:“你笑什麼?”
她唇角彎起譏誚的弧度,聲音很輕:“笑你們啊!一個忘恩負義的僞君子,一個佛口蛇心的真豺狼!”
蕭珩瞳孔緊縮,強壓下心底一閃而逝的異樣,冷聲開口:“不知死活!來人!把皇後丟進山裏……”
然而話還未說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報!姜國邊境陳兵百萬,三千先遣精兵已兵臨城下,勒令送還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