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托福聽力播放結束,祁放抬指撥開耳機,順手拿起楓楓落在桌上的魔方,百無聊賴地打亂再復原。
“姐姐,你是不是故意輸掉噠?”隔壁傳來小孩子的笑聲。
“沒有哦,是楓楓太聰明啦。”
隔壁房間裏,剛結束一局不緊張也不刺激的五子棋大戰的兩人正收拾桌上的殘局。
楓楓把譜紙上的黑白子收集起來,再按顏色分開。
神色認真,卻也沒讓司清的話掉在地上,“姐姐一定比我聰明,因爲媽媽說,能考到這個學校的哥哥姐姐都是特別特別聰明的人。”
“還有特別特別努力的人呀,”司清幫忙整理棋子,“姐姐屬於後者。”
“那還是姐姐更厲害!”男孩眼眸晶亮,“而且姐姐是我見過除了媽媽以外最漂亮的女孩子!”
司清不難從楓楓的言談舉止裏看出來,這個孩子一定是在足夠多的愛裏長大的。
紳士、懂禮貌,也敢於表達自己的想法。
“楓楓也是姐姐見過最可愛的寶寶。”她把譜紙重新展平,溫聲詢問:“要不要再下一盤五子棋?”
小男孩黑眸忽閃片刻,原以爲姐姐只會陪他玩一會兒就走的。
他都做好自己玩的準備了,沒想到姐姐會留下來。
“要!”
兩個人愉快地開啓第二輪,可棋局進行到一半,司清陷入了沉思。
控分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個不小心就玩成了走哪兒都能贏的局。
正思忖着要不要把子落在角落,身後探進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她這邊的棋盅裏撈了幾顆白子。
清冽的葡萄柚香氣盈滿她周身的空間,她能感覺到身後的椅背正被誰搭着。
祁放指尖夾着棋子,毫不客氣地落在她走出的必贏路上。
旋即頭頂傳來懶懶的一聲兒,“贏了。”
接着他又落子在第二處,“贏了。”
再落子,“贏了。”
最後——
“贏了。”
楓楓:(๑•̌.•̑๑)?
司清:૮ • ·̫ •̥ ა謝謝你啊,清湯大老爺。
在讓人下不來台這方面,這人還真是一騎絕塵。
小男孩仰起頭,幽怨地瞪着反復“鞭屍”他的罪魁禍首。
祁放淡淡乜他一眼,直起上身,鞋尖碰了碰楓楓身下的辦公椅腿。
“給哥哥騰個地兒。”
楓楓指指自己另一側的空位,“哥哥,你坐這邊吧。”
聽祁放沒回話,司清掀眸觀察了下,他眼睫下壓着,看不出什麼情緒。
估摸着他是懶得再動地方,她挪到旁邊的椅子上,把中間的位置空出來。
臨末了,含着上揚的尾調“嗯”了聲,示意他可以坐。
最後那聲兒溫溫柔柔的。
祁放拉開辦公椅坐上去,指梢摩着手裏魔方的棱,琢磨了幾秒小姑娘剛才的調調。
跟哄小孩兒似的。
“哥哥——”楓楓委屈地癟癟嘴,“你把姐姐擠那麼遠,我還怎麼跟姐姐玩兒啊?”
經他一提,祁放看了眼自己和司清之間的空地兒。
中間夠開家蜜雪冰城了。
司清聽見楓楓的聲音,原是想要挪過去的,祁放視線突然撩過來,她又頓住動作。
他是那種眼窩偏深,眼皮薄的眼型。
抬眼看人的時候,眉骨撐起淺淺的小窩,打眼一看像歐式大雙,所以之前司清發現他其實是單眼皮的時候還覺得挺神奇的。
須臾,不知道他想到什麼,唇角那顆小梨渦倏地跑出來。
“聽見了麼?”祁放抻開腿,勾着她的椅子腿把人拉過來。
距離驟然縮短,司清還沒反應過來,男生一貫懶倦的清磁嗓音再度飄進她耳膜。
“弟弟讓你離近點兒呢,姐姐。”
尾音匿着笑,聽在耳朵裏顯得不大正經。
她輕輕“喔”了聲,桌下的手悄無聲息地捏緊了裙子的布料。
耳膜裏都是心跳聲。
楓楓趴桌上盯着兩個人,突然來了句:“哥哥,姐姐是我叫的,你比較老呀,要叫妹妹才對。”
他記得剛才司清說過,在312值班的哥哥是學長。
學長就是年紀比較大的人,他知道。
祁放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才十九歲就老了。
那過不了幾年就該火化了。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麼着,他笑出聲,“比較什麼?哥哥沒聽清。”
“哥哥,老了會耳背,我就不......唔!”
祁放單手捏住小男孩軟乎乎的臉頰,上下搓了搓,“重說,哥哥不愛聽。”
“鍋鍋補藥皺我,我輟惹。”
祁放對小朋友沒什麼脾氣,也好哄。
“你說,‘祁放哥哥是我見過除了爸爸之外最帥的人’,哥哥就原諒你。”
小孩子嗚咽一聲,乖巧重復了一遍。
司清覺得這話格外耳熟。
原來剛才她和楓楓在這邊聊天,他在隔壁能聽得見。
不光聽見了,還一字不落地記住了。
她不自控地勾了勾唇。
又在祁放注意到之前抿住唇角笑意。
司清對祁放是有濾鏡的。
她一直覺得他有種說不出的穩。
理性,細致,少年氣和恰到好處的鋒芒,還有藏匿在驕矜下的溫柔,每個點都很戳她。
今天又發現,他幼稚起來也是很可愛的。
祁放挑了下眉,沒錯過女生眼底那抹轉瞬即逝的鮮活氣兒。
不知道是該說她傻還是什麼。
當着他的面兒偷笑,跟舉着麥克風說悄悄話有什麼區別?
就這還藏呢。
祁放把魔方放桌上,抽出大富翁的地圖,卡在虎口卷成筒,輕敲了下小姑娘搭在桌上的手背,“笑我啊?司清。”
司清忽然懵了。
印象裏這還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小姑娘眼睛水水的,盛着碎光,早春的清泉似的,就這麼盯着他又不說話。
祁放捏着紙筒的手指沒來由地麻了一下。
“原來哥哥認識姐姐呀。”
楓楓晃晃小腿,雙手托着肉肉的小臉,“那姐姐爲什麼說你們不認識?”
“昂?”
祁放一個眼神遞過來,司清訕訕抿了下唇,問他:“算認識嗎?”
她摸不準祁放的線,不好下定論。
“......哇塞。”
祁放這輩子頭一次知道,人在極度無語的時候是會笑的。
他指尖捏着手機轉了半圈兒,摁開。
楓楓看見他打開通話撥號界面,歪頭問:“哥哥要給誰打電話呀?”
“野生動物保護局。”他沒什麼溫度地撂下幾個字。
“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女生上身微微傾到他這邊,發間的香氣先一步挨近祁放的領域。
淡淡的木質香和薄荷的味道。
他偏眸掃了眼垂落在自己座椅扶手上的發尾。
深栗色的,光下泛着淡淡的綢緞似的光澤。
他指梢無意識摩挲了下手機邊緣的息屏鍵。
盯着看了會兒,他接上司清的問句。
“有只小白眼狼偷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