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那句“容後再議”的退朝旨意,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裏又潑進了一瓢冷水,讓本就心思各異的凌霄寶殿再次暗流涌動。東海龍王敖廣捂着依舊隱隱作痛、觀感稀疏的下巴,心有不甘;月宮嫦娥仙子面覆寒霜,覺得這般處置太過輕描淡寫;就連太上老君(雖未親至,但神念關注)也覺得自家丹房的損失,絕非一句“戴罪立功”就能揭過。
然而,天道功過簿懸浮於空,混沌之氣未散,其上左右兩側光芒依舊對比鮮明。就在衆仙以爲這場鬧劇將以這種和稀泥的方式暫告一段落時,那沉寂了片刻的功過簿,竟再次毫無征兆地嗡鳴起來!
這一次的動靜,比之前顯現“凡人願力”時還要劇烈!
功過簿右側,那原本由“歪打正着功績”和“一百零八凡人願力”組成的光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光華劇烈翻滾、膨脹!一片更加璀璨、甚至帶着絲絲縷縷銳利金芒的光輝,悍然沖破原本略顯溫和的功德裏區域,強勢地占據了近半壁江山!
“又……又怎麼了?”一位仙官失聲低呼。
所有準備離去或正在心中盤算的神仙,全都再次僵住,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去。連已經走到殿門口的玉帝,都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蹙眉回望。
只見那片新生的金光之中,無數細小的、如同刀劍交擊般鋒利的符文快速凝聚、組合,最終化作一行殺氣騰騰、卻又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古樸篆文:
【飛升後,間接或直接促成斬妖除魔之果,計三十六樁。】
三十六樁?!
斬妖除魔?!
整個凌霄寶殿,瞬間譁然!
如果說之前那一百零八樁凡人願力,還能用“微末善舉”、“民心所向”來解釋,那這“三十六樁斬妖除魔”又是什麼鬼?!王二狗上天這才幾天?除了闖禍就是惹事,他什麼時候去斬妖除魔了?還三十六樁?這功過簿怕不是被那家夥的綠毛給染壞了吧?!
連一直事不關己、躲在角落掏耳朵的孫悟空,都停下了動作,火眼金睛裏滿是驚奇,嘀咕道:“喲呵?這憨貨還有這本事?俺老孫怎麼沒瞧出來?”
哪吒也是一臉錯愕,他全程參與了二狗的多數“行動”,除了拆爐子就是偷桃子,哪來的斬妖除魔?
在衆仙極度懷疑和震驚的目光注視下,功過簿沒有讓他們失望,開始將那“三十六樁斬妖除魔事”一樁樁、一件件,以清晰的畫面和文字呈現出來。而內容之離奇,過程之荒誕,讓所有神仙的下巴都差點掉在地上!
第一樁:香魔現形記
畫面首先回溯到月宮凝香池。王二狗將整瓶“馥鬱金桂精油”倒入池中,導致香氣凝結成實體,將他裹成“桂花粽子”。那濃鬱到化不開、甚至能熏暈錦鯉的恐怖香氣,並非僅僅彌漫在浴池周圍。有一縷極其精純的香氣,穿透了廣寒宮的禁制縫隙,飄散到了月宮深處一處極其隱蔽的寒冰裂隙之中。那裂隙裏,正潛藏着一只以吞噬各類香氣、惑亂仙神心智爲生的“噬香魔”。這魔頭潛伏已久,小心翼翼,連嫦娥都未曾察覺。然而,王二狗制造的這團濃縮到極致的桂花香雲,對於噬香魔而言,就像是餓漢見到了滿漢全席,誘惑力無法抵擋!它忍不住現身,貪婪地吞噬那香氣精華,結果因爲“吃得太撐”,加上那香氣中蘊含的月華靈露與桂花精粹產生了某種它無法承受的異變,導致其魔元被生生“撐爆”、淨化!畫面最後,是那噬香魔在過度濃鬱的桂花香中扭曲、消散的景象。
【月宮胡鬧,傾覆精油,香氣凝實,無意中引動並淨化潛伏‘噬香魔’一尊。計功一。】
衆仙:“!!!” 這……這樣也行?!嫦娥仙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精彩,她竟不知自己的廣寒宮還藏着這麼個東西!
第二樁:丹房清剿行動
畫面轉到兜率宮丹房。王二狗頭頂綠發狂舞,打翻無數玉瓶丹匣,各種丹藥滾落一地。其中,一個裝着“蝕仙草”粉末的匣子被打翻,劇毒藥粉潑灑出來。而就在丹房角落一個極其隱蔽的鼠洞裏,一窩修煉成精、專門偷食丹藥殘渣的“藥鼠精”,正打算趁亂出來覓食。結果,剛一露頭,就被彌漫在空氣中的蝕仙草粉末沾了個正着。這蝕仙草毒性猛烈,專蝕仙體妖元,那幾只道行尚淺的藥鼠精,連慘叫都沒發出,便瞬間化爲幾縷黑煙,魂飛魄散。而王二狗那蘊含混亂生機的綠發掃過之地,一些陰穢之氣也被滌蕩一空。
【丹房失控,打翻劇毒藥粉,意外毒殺潛伏‘藥鼠精’一窩(計五只)。計功一。】
金霞童子張大了嘴巴,他都不知道丹房裏還有老鼠精!
第三樁:龍宮肅反奇案
畫面來到東海龍宮。王二狗體內仙力失控,一把薅住龍王敖廣的龍須,那劇痛和暴怒引得敖廣半現原形,龍威失控,加上後續的追逐和混亂,導致龍宮劇烈搖晃,一座偏殿的承重柱甚至出現了裂痕。而就在那座偏殿的地下密室中,一名被西方妖魔收買、潛伏多年的蟹將,正準備啓動一座隱秘的陣法,意圖在龍宮防御最薄弱時接應外敵,行刺龍王!結果,龍宮這突如其來的劇烈震蕩,遠超那陣法設計的承受極限,導致陣法反噬,再加上一塊被震落的巨大水晶穹頂碎塊,不偏不倚,正好砸穿了密室頂部,將那措手不及的叛逆蟹將當場壓成了蟹黃醬!
【龍宮扯須,引發震蕩,無意中震塌偏殿,壓殺潛伏叛逆‘魔化蟹將’一名,破壞其陰謀。計功一。】
敖廣看到這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身邊……竟然有叛徒?!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龜丞相和周圍的蝦兵蟹將,目光中充滿了驚疑和後怕。那點因爲龍須被薅而產生的怨氣,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肅反大功”沖淡了不少,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第四樁:御花園害蟲清理
畫面回到御花園。孫悟空假裝撒潑,撞翻“千年醉”仙釀,潑了王二狗一身。二狗那口熏暈錦鯉的酒嗝,噴出的酒氣雲團,不僅作用於水池,也彌漫到了花圃之中。那“千年醉”的藥力極其霸道,其中一株被“食仙花蕊蟲”寄生的珍貴仙葩,被這酒氣一熏,寄生在花蕊深處的、幾乎與仙葩氣息融爲一體的透明小蟲,瞬間醉死過去,從花蕊中脫落下來。
【御花園醉酒,酒氣熏天,無意中醉殺潛伏‘食仙花蕊蟲’一條,保全珍貴仙葩。計功一。】
第五樁:天河暗流淨化
王二狗和哪吒從東海逃回,途徑天河附近時,二狗身上那混合了桂花香、丹藥味、龍腥氣還有東海藻類氣息的復雜味道,隨風(雲?)飄散。天河中一股試圖凝聚靈智、卻走入邪路,開始汲取過往弱小魚蝦精氣的“濁流精魄”,被這怪味一沖,靈識瞬間混亂,凝聚的邪氣潰散,重新化爲了無意識的普通水流。
【路過天河,體味復雜,無意中沖散初生‘濁流精魄’一道,阻止其化爲精怪。計功一。】
第六樁:南天門安檢加強
因爲王二狗屢次出入南天門,且行爲怪異,持國天王魔禮海加強了守門天兵的盤查和警戒力度。結果,在一次例行檢查中,成功識破了一個試圖變化形態混入天庭、打探消息的“幻形魔”。
【間接促使南天門守備升級,識破並驅逐‘幻形魔’一名。計功一。】
第七樁:蟠桃園驅蟲
王二狗偷桃時在蟠桃園內上躥下跳,他那頭綠發散發出的濃鬱生機,對一些依靠吞噬桃樹靈葉爲生的“桃蚜小妖”產生了致命的吸引力。大量桃蚜小妖聚集過來,試圖啃食他的綠發,結果被綠發中蘊含的霸道藥力(生生造化液殘餘)和混亂仙力直接撐爆或毒死。
【偷桃過程中,綠發吸引並滅殺‘桃蚜小妖’一群(計數十)。計功一。】
第八樁:仙植苑意外施肥
王二狗在仙植苑摘“星辰草”葉子時,不小心踩爆了幾顆隱藏在土裏的、會移動並吞噬植物根系的“腐根瘤”。他那蘊含仙力的腳掌,直接將這幾顆妖瘤踩成了肥料。
【破壞仙植時,無意中踩爆‘腐根瘤’數顆,保護了其他仙植。計功一。】
第九樁:驚走窺探者
王二狗在御馬監試圖給天馬燙頭時,那副手拿燒紅鐵鉗、頂着一頭亂舞綠發的癲狂模樣,正好被一個潛入附近、試圖盜取天馬鬃毛煉制邪門法寶的“影妖”看見。那影妖被這超出理解的詭異場面嚇得心智失守,以爲遇到了什麼專克妖邪的瘋癲大能,倉皇逃竄,再也不敢靠近御馬監。
【行爲怪誕,驚嚇並驚走潛伏‘影妖’一名。計功一。】
…….
一樁樁,一件件,如同連環畫般在功過簿上快速閃過。有他亂扔的丹藥渣毒死了偷吃的蛇妖;有他練習跳大神時胡亂揮舞的樹枝,打碎了一個附着在石頭上的、吸取日月精華的邪靈;有他身上的桂花味,引來並讓一只追蹤此氣的蜂妖醉倒;甚至他和哪吒拆爐子時崩飛的零件,砸暈了一個在雲層裏睡覺、素有惡名的巡天夜叉(非東海所屬)……
林林總總,大到清理龍宮叛徒、淨化月宮隱患,小到踩死妖瘤、驚走小妖,竟然真的湊足了整整三十六樁!雖然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間接”、“無意”、“意外”,過程充滿了各種令人啼笑皆非的巧合和荒誕,但結果卻實實在在是斬妖、除魔、驅邪、平叛!
整個凌霄寶殿,已經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只有功過簿上畫面切換的微弱流光聲,以及衆仙那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和抑制不住的抽氣聲。
這王二狗……他根本不是掃把星!他簡直就是個行走的、無差別、全自動的“妖魔吸引兼清除器”!他走到哪裏,禍害到哪裏,但與此同時,那裏的妖魔鬼怪、潛伏隱患,也會以一種極其倒黴的方式被順便清理掉!
玉帝的表情已經從最初的震驚,到中間的麻木,再到現在的……一種近乎荒謬的恍然。他看了看功過簿右側那幾乎與左側“罪狀”分庭抗禮、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具“實效”的功績光幕,又看了看下方那群臉色如同開了染坊的苦主們。
敖廣已經忘了摸自己的胡子,張着嘴巴,看着畫面上那個被壓成蟹醬的叛徒,心裏五味雜陳。嫦娥仙子緊抿着唇,看着那噬香魔消散的畫面,眼神復雜。太上老君的神念波動了一下,似乎也沒想到自己的丹房還有這等“收獲”。
這功,還能不能好好算了?
這過,還怎麼理直氣壯地罰?
玉帝只覺得自己的頭,從未像現在這樣疼過。他看着那光芒萬丈、功過交織的功過簿,仿佛看到了一張寫滿了“荒唐”二字,卻又被天道規則鄭重承認的試卷。
這王二狗,真乃三界第一奇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