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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頭,一個氣質儒雅的男人站在幾步開外,手裏遞着一方幹淨素雅的手帕,帶着善意的微笑。
“謝謝,不用了。”沈清歡迅速整理好情緒,恢復了平常的疏離。
男人從容地收回手微笑道:“冒昧了,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是那位叫“溪月”的畫家吧?我很欣賞你的作品,尤其是那幅《舊夢》,在拍賣會上見過,印象很深。”
沈清歡微微一怔,“溪月”是她賣畫時用的化名,她沒想到會在自己如此狼狽的時候,被人以這個身份認出來。
“是我,不知道這位先生是在哪見過我,能記憶如此深刻。”她的語氣稍稍緩和,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一年前我曾經在畫廊見過你來賣畫。”時衡笑容真誠,“哦......忘了介紹我自己,我叫時衡,經營幾家畫廊,也是‘衡宇拍賣行’的負責人,還不知道“溪月”小姐怎麼稱呼,希望有機會再次和你合作,可以留一個聯系方式嗎?”
“我姓沈,沈清歡。”或許是時衡身上沒有那種上流社會常見的虛僞和勢利,沈清歡沒有像往常一樣拒絕他的靠近。
時衡似乎很識趣,他沒有過多打擾,只是禮貌地表達了欣賞後就離開了。
宴會臨近尾聲,沈清歡看到蘇婉月幾乎是半掛在顧南知身上,兩人率先離場,他甚至沒有回頭尋找她的身影。
她清晰地聽到蘇婉月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讓她自己回去就行了,難不成還要你送?給她加點錢,像這種拜金女能說什麼......”
顧南知沒有反駁。
沈清歡站在原地,看着那對離去的背影,蘇婉月的話像細小的冰碴扎在心上,但她不覺得疼。
而顧南知的默認卻帶着一種揮之不去的寒意,他果然,連最後一點場面上的客套都不想再給了。
“需要我送你一程嗎?”時衡的聲音再次適時響起,他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沒有憐憫只有一種恰到好處的善意。
沈清歡看了看外面沉沉的夜色,點了點頭:“麻煩時先生了。”
時衡很體貼,沒有試圖打探任何關於她和顧南知的事情,只是閒聊般提了幾句藝術圈最近的動向,以及他旗下畫廊即將舉辦的一個畫展。
“如果‘溪月’老師有興趣,我很希望能邀請您來參觀,或許未來有合作的可能。”他語氣真誠讓沈清歡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
“謝謝,有機會的話......”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上,眼神裏是對未來的迷茫,又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說不清的清明。
車子平穩地停在別墅門口,“謝謝你,時先生。”沈清歡解開安全帶,由衷地道謝。
時衡遞過一張名片,“上面有我的私人號碼,如果......我是說......在任何方面需要幫助,可以聯系我。”
沈清歡接過名片,再次道謝後,目送時衡的車子離開。
別墅裏靜悄悄的,顧南知果然沒有回來。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條銀行轉賬提醒,一筆可觀的“額外獎金”。
看着那串數字,沈清歡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看,蘇婉月說得沒錯,“加點錢,她這種拜金女能說什麼......”
是的,她確實沒法說些什麼,在他眼裏或許一直如此。
他用金錢購買她的陪伴和沉默,而她用順從換取生存的資本,一場公平交易,僅此而已。
她關掉手機屏幕,窗外沉沉的夜色,江城依舊燈火輝煌,這麼大的城市竟然沒有她們母女的落腳之地。
她想起兒時那個追在顧南知自行車後面的自己,想起雨夜裏那扇緊閉的大門,想起這三年如同影子的生活......所有的一切,也許是該畫下句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