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着打進臨界事務所,灰塵還在光柱裏跳舞,但屋裏氣氛比昨天還凍人。我癱在老板椅上,盯着對面牆上那個新掛上去的廉價石英鍾。秒針咔噠咔噠地走,聲音賊他媽響。
自由?真他娘的貴。貴得我現在錢包比臉幹淨,還多了個女主人凌月。她這會兒正靠在我辦公室角落的陰影裏,跟個雕像似的,抱着胳膊,冷冰冰的眼神時不時掃我一下,像在數我臉上有幾根毛。我後脖子還涼颼颼的,昨晚那“加強鍛煉”的威脅還在腦子裏轉悠。
“操。”我小聲罵了一句,坐直了點。憋屈歸憋屈,蘇珊娜那單活兒還得幹。人等着救兒子呢,傭金也等着填我褲兜呢。血牙幫那幫孫子,老巢是鎖定了,倉庫號也摸清了,可裏邊到底啥情況?人質具體關哪個旮旯?幾點換崗?這都兩眼一抹黑。
“喂?”我拿起桌上那個老舊的座機話筒,撥了個熟得不能再熟的號碼。電話響了半天才通,那頭傳來一個懶洋洋、能酥到人骨頭縫裏的女聲。
“喲~ 這不是我們星海市最有格調的孤狼老板嘛?怎麼想起給人家打電話啦?想我了?”聲音帶着鉤子,是胡璃。情報販子裏的老狐狸精,外號“鏡”,路子野得很。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忽略角落裏瞬間射過來的兩道冰錐子目光:“少貧,胡璃。C-7碼頭倉庫,血牙幫的老鼠洞,知道吧?急活兒,裏面什麼情況?人質位置?守衛換班時間?越細越好。”
“嘖嘖,孤狼老板開口,當然沒問題啦~”胡璃的聲音透着股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勁兒,“等着啊,我這就‘親自’給你送溫暖來~”
電話掛了。我放下話筒,感覺背後那兩道目光更扎人了。
不到二十分鍾,門口的風鈴就響了。叮鈴一聲,清脆,但聽在我耳朵裏跟催命符似的。
門推開。胡璃扭着腰進來了。
操。這女人,每次出場都跟拍大片似的。今天穿了身墨綠色的高開叉旗袍,襯得那身段跟水蛇一樣。頭發染成了紫不溜秋的顏色,挽了個鬆鬆的發髻,幾縷碎發垂在臉頰邊。那雙狐狸眼,波光流轉,左耳垂上掛着一個不起眼的銀色小耳釘,我知道那是微型通訊器。
她視線在空蕩蕩的事務所掃了一圈,最終落在我臉上,嘴角彎起一個嫵媚又狡黠的弧度。然後,那目光像是不經意地掃過我身後角落裏的凌月。胡璃的眼神明顯亮了一下,像是發現了什麼超級有趣的玩具。
“哎喲,孤狼老板,你這裏……新裝修了?嗯,這‘安保’規格,挺別致啊?”她踩着細高跟,咔嗒咔嗒朝我辦公桌走來,香風撲面,一股子高級香水混着點危險的味道。她故意把“安保”倆字咬得重重的,眼神還瞟了凌月一眼。
我頭皮發麻,感覺角落裏的溫度驟降了十度。
胡璃走到我辦公桌前,沒坐對面的椅子,反而微微俯身,胳膊撐在桌沿,上半身湊近我。一股冷冽的香氣鑽進我鼻子。她壓低了聲音,嘴唇幾乎要貼到我耳朵上,溫熱的氣息噴在我耳廓:
“C-7是吧?血牙幫這次活兒接得挺大,綁的是蘇珊娜·陳的兒子,對不?要一千萬美刀呢……”她一邊用那種情人般的耳語說着情報,塗着鮮紅蔻丹的指尖,卻像是無意地、極其緩慢地,從我撐着桌面的小臂上輕輕劃過。
嘶!那指尖冰涼!
我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不是心動,是嚇的!我猛地抬頭看向胡璃,她狐狸眼裏全是促狹的笑意,還挑釁似的,斜眼瞥了一下我身後。
“找死!”
一聲冰冷的低吼炸響!
我脖子一縮,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回頭一看,凌月整個人像頭被激怒的母豹子,眼睛裏寒光爆射!那張冷豔的臉此刻殺氣騰騰,右手閃電般摸向自己戰術短裙的下擺!操!那地方!她又要掏槍了?!昨天那微型沖鋒槍就是從那兒摸出來的!
“別別別!冷靜!自己人!”我魂都快飛了,也顧不上形象了,一個箭步橫插在胡璃和凌月之間,後背對着凌月,感覺下一秒就要被子彈打成篩子。
我雙手張開,像擋槍子兒似的對着凌月:“誤會!都是誤會!談生意呢!胡璃!你他媽好好說話!”我扭頭朝胡璃吼,冷汗順着鬢角往下流。
胡璃被我擋着,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花枝亂顫。她慢悠悠直起身,整理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旗袍開叉,臉上那叫一個無辜:“哎呀,孤狼老板,你這麼緊張幹什麼?人家不是好好在談生意嘛?”
她繞過我,無視凌月那要殺人的目光,自顧自地從她那個看着只能裝支口紅的精致小坤包裏,摸出一個薄薄的平板電腦——那包絕對跟凌月的裙子一樣反物理!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調出一份詳盡的倉庫結構圖,上面密密麻麻標着紅點藍點綠點。
“喏,孤狼老板,你要的‘溫暖’。”她笑眯眯地把平板推到我面前,聲音又甜又膩,“C-7內部結構,通風管道走向(藍色),人質具體位置(紅色閃爍點),守衛固定哨位(黃色)和巡邏路線(綠色虛線),精確到每一小時換崗時間。連廁所水箱後面藏了把備用鑰匙我都給你標出來了哦~”
我看着屏幕上那份詳細到令人發指的情報,心裏剛升起一絲“專業”的贊嘆,胡璃下一句話就讓我血壓飆升。
“承惠,三百萬星海幣。友情價,支持刷卡轉賬,現金更歡迎哦~”
“多少?!”我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三百萬?!胡璃你搶錢啊!上次類似的情報才一百萬!”
胡璃撩了撩紫色的發絲,狐狸眼彎成月牙,露出一個標準的、能把人坑死還讓人生不起氣的笑容:“哎呀,孤狼老板,今時不同往日嘛~ 第一,這是獨家內幕,血牙幫這次捂得可嚴實了,我費老大勁兒才挖出來的,獨家!懂嗎?第二嘛……”她眼波流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我身後那個散發着絕對零度殺氣的源頭,“風險溢價呀!你看現在你這‘安保’環境多緊張?我這冒着生命危險來送情報,精神損失費總得給點吧?第三……”她故意拖長了調子,聲音甜得發膩,“就當安撫一下某位女士受驚的小心靈咯?這理由夠充分了吧?”
我他媽……我氣得肝疼!這狐狸精絕對是故意的!她早就看出凌月的存在和屬性了,故意拱火,就爲了坐地起價!
我猛地扭頭看向凌月,想讓她評評理,或者分擔點火力。
凌月抱着胳膊,臉色依舊冷得像冰,但摸槍的手倒是放下來了。她沒看胡璃,就死死盯着我,那眼神明明白白寫着:你敢多看她一眼試試?敢多給一分錢試試?
我張了張嘴,喉嚨幹得厲害。一邊是胡璃那精明的、帶着看好戲笑容的臉,一邊是凌月那能凍死人的、隨時能掏出大殺器的威脅眼神……
操!這錢……這啞巴虧……老子認了!
我咬着後槽牙,感覺腮幫子都在疼,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行!成交!賬號發我!現在!立刻!馬上!”
胡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像只偷到雞的狐狸:“孤狼老板大氣!合作愉快哦~”她手指在平板上劃拉幾下,一個賬號信息就發了過來。“情報發你郵箱了,記得查收~ 下次有需要,隨時找我呀~”
她扭着水蛇腰,風情萬種地朝門口走去,臨出門前,還特意回頭,對着凌月那個方向,拋了個極其嫵媚的飛吻。
“砰!”門關上了。
辦公室裏死寂一片。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氣聲,還有凌月那邊傳來讓人牙酸的、手指關節捏得咔吧作響的聲音。
我慢慢轉過身,對上凌月那雙結了冰的眼睛。她一步步走過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尖上。她走到我辦公桌前,拿起那個還顯示着轉賬頁面的平板,掃了一眼那刺眼的三百萬數字,然後……
“啪!”
她把平板電腦直接拍在我胸口,力道不小,拍得我悶哼一聲。
“下次見她,”凌月的聲音像冰渣子刮過鐵皮,“我打斷她的腿。”
說完,她轉身,又走回她的陰影角落,抱着胳膊,繼續當她的冷面門神。
我捂着被拍疼的胸口,看着平板上那串天文數字,再看看郵箱裏那份確實詳盡得無可挑剔的情報圖……
憋屈!真他媽憋屈!
我頹然坐回老板椅,感覺錢包在滴血,尊嚴在哭泣。
雷豹你個烏鴉嘴!這趟活兒,還沒開幹呢,就血虧三百萬!
老子這自由……真他娘的貴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