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鐵那的敬禮和報告詞，在死寂的林子裏顯得格外突兀。
陳硯聲狹長的眼睛眯得更深了，嘴角那點天然上翹的弧度帶上了玩味。
“玄陽王董的人啊……”他聲音拖得有點長，指尖無意識捻着鋸齒短刃冰冷的刃脊。
系統：“喲，汝這會兒倒不說老王了？”。
陳硯聲無視了噪音，目光落在冷鐵臉上，那上面還帶着患得患失的期待。
“救人，可不便宜。”陳硯聲開口，“你打算出什麼價？”
冷鐵緊繃的身體明顯一鬆，幾乎是立刻回答：“完全沒問題！王董爲滅殺詭異，給燼鋒投入太大了！只要能把人救回來，多少都不是問題！”
“行，賬單我會寄的。”陳硯聲點點頭，話鋒卻陡然一轉，帶着玩味，“我很好奇，王董怎麼會下這種命令？我和他，不過是些業務往來，沒這份交情。”
冷鐵努力站得更直：“就是前幾天，您對上李坤，王董事後說，所得遠超預期。爲表感謝，才下了這道命令！我聽說……之後還有禮物送上。”
陳硯聲和林礫的目光在空中飛快地碰了一下。李坤的手下想殺他，王明玄下這道奇怪的命令。爲什麼？一絲疑惑像小蛇，悄然鑽進陳硯聲心底。
系統：“嘖，那天老王搶到的東西，看來真不簡單。可惜你不知道是什麼。”
“先把能救的拖出來。”陳硯聲壓下念頭，下巴朝空地中央那些抽搐的人影揚了揚。
三人合力，用繩索將能夠到的隊員拖了出來。脫離中心區域後，這些人逐漸清醒。還剩兩個倒在最深處，套索夠不到。
“我進去。你們拉着別放。”陳硯聲把傘繩系在腰間，又拿起兩條打好活扣的繩索。
“老大！”林礫眼睛瞪圓了，下意識指向那片灰白死域。
“不危險，冷鐵都能出來，我精神力比你強。”陳硯聲語氣輕鬆。他最後和兩人對視一眼，眼神裏是無聲的慎重。
他抬腳，慢慢踏入那片死寂的中心區域。腳下枯枝碎裂的聲響格外刺耳。剛深入幾步，腦袋裏猛地“嗡”一聲！
眼前不再是灰白的枯木。血！刺目的鮮紅潑灑在熟悉的舊屋牆壁上！
父親倒下的身影，母親淒厲的哭喊被掐斷！一只粗糙冰冷的手死死捂住他的嘴，拖向黑暗的巷子深處！
妹妹驚恐的小臉在另一雙陌生手臂裏掙扎，越來越遠……
徹骨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比鬼林的腐朽氣息更冰冷、更絕望，像無數冰針刺進骨髓，凍得他指尖發麻，呼吸停滯。
那深埋的恐懼，被遺忘的弱小感，咆哮着要將他拖回深淵。
【陳硯聲！醒來！】系統的聲音，在他意識深處瘋狂震蕩。
陳硯聲猛地一個激靈，土腥味重新涌入鼻腔。
他腳步停下，屏息凝神。沒有再次沉淪，只有死寂林間自己略顯急促的心跳聲。
靴底再次碾碎枯枝，走到那兩個倒在最深處的隊員身邊。
他單膝跪地，視線餘光緊鎖着周圍，迅速將活扣套牢在他們作戰服卡扣上。
確認無誤後，他朝林礫和冷鐵的方向果斷揮手。繩子瞬間繃緊，兩具身軀被拖離那片死寂中心。
陳硯聲倒着後退，直到退出灰白扭曲的枯木圈。
“先撤。”陳硯聲的聲音沙啞，“這地方邪門，硬闖不行。回村裏商量破局的法子。”
林礫立刻點頭：“老大英明！”
她蹲下身，用力拍打張白的臉頰，“喂！醒醒！去找水！越多越好！快！”
冷鐵看着被拖出來的最後兩名手下胸腔開始微弱起伏，緊繃的下頜線終於鬆動：“聽你的。”
冷水潑面，讓昏迷的隊員陸續醒來。
在張白和林礫的幫助下，衆人互相攙扶着，艱難地挪回了村落。
……
林礫拽着張白，找到村長。“房間？……”村長搓着手，目光掃過這群外來者，表情爲難。
“那個女娃子？村裏真沒人認得她！”
林礫沒多糾纏，只是幫冷鐵又要了兩間空屋。
衆人草草安置，稍稍喘了口氣，便聚集在村裏小學的教室裏。
陳硯聲靠在黑板旁，目光掃過燼鋒小隊：“說說，怎麼栽的？發生什麼了？”
一個年輕戰士猛地一哆嗦，聲音帶着哭腔：“火……那幽綠的火！和那天一樣！我看見我媽……就在我眼前燒起來！”
“她喊我快跑的聲音……分毫不差！”他雙手死死摳着桌沿。
另一個戰士臉色慘白如紙，聲音嘶啞：“我爸……巷子……血滿地……完全是當年的畫面！”
“那個爪子……”他幹嘔了幾下，吐出些酸水。
第三個戰士眼神發直，喃喃道：“我妹……被叼走了……完全一樣！就是那個瞬間！那牙……”他身體控制不住地輕微顫抖。
陳硯聲嘴角的弧度消失了。他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三位，你們看到的家人被害場景，和真實發生時……是一模一樣的？”
一人點頭，兩人遲疑。最終三人一起點頭。
冷鐵皺眉，替手下回答：“這有什麼奇怪？燼鋒的兄弟，都是家人被詭異害了才加入！”
“王董更是如此，他妻兒都被詭異害了才創立燼鋒。我的隊員看到類似的幻覺有什麼不對？”
“不對。”陳硯聲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刺破沉悶的空氣。
“如果是幻覺。它會放大細節，扭曲場景，用這樣的方式來攻擊你。”
“不可能三個人看到的細節、過程、甚至詭異的形態都像過去一樣。這不叫幻覺，這叫……
他雙眼露出星源力運轉時微光，大腦高速運轉，翻找記中的資料，排除着所有不合理選項。
“像放錄像！”林礫突然插嘴。
衆人議論起來。冷鐵揮手壓下嘈雜：“都散了，先回去休息。”
人群離開教室。
陳硯聲沒動，等教室只剩下他和冷鐵、林礫，才開口，聲音低沉：“明天晚上，再探一次。”
冷鐵一愣：“晚上？”
“白天你沒注意？”陳硯聲下巴朝門外揚了揚。
“林子裏有鳥叫。雖然少，但有活物敢靠近。說明那東西的影響範圍或者強度，可能沒那麼絕對。”
“今天白天該看的都看了，晚上……看看它有什麼變化。”他眼底閃過一絲獵人般銳利的光。
冷鐵沉默片刻，點頭：“明白了。”
回到房間，陳硯聲剛坐下。
系統：“陳硯聲，今日汝之所歷，非是尋常精神攻擊，亦非幻覺。”
